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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高頭病了,病得很厲害,都起不了床。自從他讓劉福彪去請傑克刺殺蕭震雷之後,他就一直很興奮,很期待,傑克連鄂那海都可以乾掉,他認為傑克乾掉蕭震雷也不難,可過去這麽長時間他發現蕭震雷依然活得活蹦亂跳的,根本就像沒有被刺殺過一樣,隨著時間的延長,他越來越焦慮了,他讓劉福彪去聯系傑克,可是傑克的代理人已經好多天沒有去跑馬廳與劉福彪接頭了。
劉福彪為了盡快找到傑克,他想起傑克的代理人艾弗遜,雖然他不知道與他接頭的人都名字,但是他記得艾弗遜的長相,因此他找來一個畫功過硬的技師,由他會議口述,讓畫師畫像,畫像畫出來之後他發現畫得極為相似,於是讓畫師再臨摹若乾份,把這些畫像交給青幫的小弟們,讓小弟們拿著畫像在公共租界和法租界到處尋找艾弗遜。
艾弗遜這種人天天都在外面混,哪裡可能不被找到,不出一天的時間,他就被青幫中人找到並帶去見劉福彪。
劉福彪失望了,艾弗遜根本不知道傑克在哪兒,住在什麽地方,即便他讓人把艾弗遜打個半死也沒能讓艾弗遜也沒能知道傑克的下落。後來劉福彪的一個手下得到一個消息,法租界一家旅館有一個洋人顧客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交房費,也很長時間沒有出現,因此旅館老板打開了那間房,在房間裡找到了一個皮箱,皮箱內有一大筆美元,旅店老板因此發了財。這種消息本來極為隱秘,旅館老板當然不會傻到把這事說出去,可誰知道這家夥一次喝醉了酒把這事給說了出來,恰好被劉福彪的手下無意中聽到了,劉福彪帶人前往那家旅店。又派人把艾弗遜找去,艾弗遜認出了傑克的箱子,還有傑克穿過的衣服,確定就是傑克的,而且劉福彪也從旅店老板那兒把屬於傑克的美金全部搜了出來,與他付給傑克的錢數目相當。直到這時劉福彪才真正直到傑克真的出事了,很可能在刺殺蕭震雷的時候反而死在了蕭震雷的手裡,屍體也被處理了,因此才消失得無聲無息。
范高頭得知傑克極有可能死在蕭震雷手裡的消息之後病得更重了,派人去蕭公館殺蕭震雷這種事情只能做一次。而派人刺殺蕭震雷的事情又失敗了,這讓范高頭失去了殺掉蕭震雷的信心,蕭震雷已經成為他心裡的一根刺、一塊心病,現在他已經成為了一個十足的藥罐子。
這些天他吃也吃不下,喝也喝不下,睡又睡不著,而且本身年紀大了,不到十來天的時間就瘦得皮包骨頭。身體徹底垮了,他年輕的時候又常與人好勇鬥狠,身上的舊傷很多。現在身體垮了之後,以前的舊傷又在這關鍵時候複發,這一下就要了他的老命。
九月是十四日,撐了半個多月的范高頭終於一命呼嗚,這讓蕭震雷終於松了一口氣,至少范高頭是自己死掉的。他沒有去吊唁,這種時候他還是覺得不要刺激劉福彪那幫人。雖然他不怕,可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此時他正在跟秦連魁介紹的記者張繼堯在一家茶樓裡閑聊。此前兩人已經有過接觸,蕭震雷對張繼堯也做過詳細的了解,張繼堯這個人有強烈的民族自尊心,受過一定的文化程度的教育,是光緒二十二年的秀才,從其從事新聞工作以來所撰寫的新聞稿件的言詞上來看,這個人對清廷與列強簽訂的一系列平等條約是極為憤慨的,對清廷實行奴化政策、大肆盤剝底層百姓也是極為不滿的,從這一點上來看,蕭震雷就覺得這個人可以發展入社,再加上此人人品和做派上沒有任何問題,有著文人的風骨和堅持,蕭震雷就希望把此人發展入社,由此人來負責鐵血救國社的宣傳工作。
蕭震雷端起茶杯向張繼堯示意,喝了一口茶後問道:“張先生對於最近清廷宣布預備立憲的事情怎麽看?”
十三天前,也就是九月一日,清廷鑒於形勢的需要發布了上諭,上諭說:“我國政令,日久相仍,日處阽危,憂患迫切,非廣求智識,更訂法制,上無以承祖宗締造之心,下無以慰臣庶治平之望。諸國所以富強者,實由於實行憲法,取決公論,君民一體,呼吸相通,博采眾長,明定權限。時處今日,惟有及時詳晰甄核,仿行憲政,大權統於朝廷,庶政公諸輿論,以立國家萬年有道之基。但目前規製未備,民智未開,若操切從事,徒飾空文,何以對國民而昭大信?故廓清積弊,明定責成,必從官製入手。應先將官製分別議定,次第更張。將各項法律詳慎厘訂,而又廣興教育,清理財政,整頓武備,普設巡警,使紳民明晰國政,以預備立憲基礎。俟數年後,規模粗具,查看情形,參用各國成法,妥議立憲實行期限,再行宣布天下。”
這則上諭說得中規中矩,從維持政局的穩定上來說還是很有道理的,全國四萬萬人口九成九是文盲,不識字就更別說懂法了。朝廷要廣興教育、理清財政,整頓軍隊,在各地設立巡警代替衙門的捕快,等幾年之後這些舉措有了一定的規模在看情況而定,參考各國而制定朝廷的憲法,商量一個立憲的實行期限,最後才頒布天下。
這則上諭頒布之後,確實收了立憲派不少有識之士的心,不少主張立憲的聞人名士都撰文在報紙上發表稱讚,而且各省都開始先後成立谘議局。
張繼堯聞言愣了愣,放下茶杯冷笑:“立憲就意味著要放權、讓權,皇帝和皇族再也不能乾綱獨斷,政令由內閣而出,弄不好連軍權都不保,沒有軍權和政治決策權,皇帝就成了空架子,皇族也失去了往日榮耀的身份,高高在上的皇帝和皇族們甘心願意放棄這個權利嗎?也許有人會相信,而且相信的人還不少,但是我是不信的!”
蕭震雷知道張繼堯還真猜對了,兩年後清廷雖然宣布了立憲,可搞出來一個皇族內閣,皇帝還是皇帝,權利絲毫沒減弱,由於內閣是皇族內閣,皇帝的權利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得到了加強,這個制度從根本上來說還是換湯沒換藥,皇族內閣成立之後,消息傳遍天下,當時天下輿論大嘩。
蕭震雷笑道:“我也不信,上面說的話從來都是糊弄下面的,你要相信了,你被他們賣了都不知道,還傻乎乎地幫他們數錢呢!”
這個說法讓張繼堯聽了感覺很新奇,他眼睛一亮,豎起大拇指道:“蕭先生這個說法很有趣,確實如此,這些年朝廷跟洋人屢戰屢敗,每次不論打贏了還是打輸了都是割地賠款,割地的事情還好說,朝廷有的是地可以割,可賠款就難辦了,怎麽難辦?沒錢唄,朝廷那些大佬總不可能自己掏腰包吧?他們才沒那麽大方,於是他們只能把毒手伸向老百姓,為了讓老百姓掏錢又不至於鬧出民變,官府就想著法子巧立各種名目,別看按人頭算每個人收得不多,可咱大清國有四萬萬人啊,時間長了就是一筆大數目了,嘿,打仗是那些大人物們的決定,也是他們指揮的,打輸了喪權辱國不說,卻要讓老百姓出錢,他們怎麽不自盡以謝天下?”
蕭震雷見張繼堯越說越激憤的趨勢,連忙轉移話題:“哈哈,張先生所以正合我心,對了,張先生從事新聞行業多長時間了?”
張繼堯也醒悟過來發現自己有些激進,如果被清廷的暗探發現肯定很麻煩,這時蕭震雷轉移話題正好替解除了尷尬,他連忙答道:“有五年了吧, 我剛當記者那會,恰逢日俄戰爭!”
蕭震雷點點頭,掏出香煙遞過去一支,問道:“這幾年難道張先生就沒想過自己辦一家報社嗎?”
張繼堯連忙雙手接過香煙含在嘴裡,用火柴點燃了吸了幾口之後丟了還在燃燒的火柴,“前幾年倒是沒有這個想法,最近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但是開辦一家報社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就是資金的問題,這個最難解決,我做了這些年的記者雖然收入不少,可經常在外采集新聞素材花費也不小,報社方面補助也是有限的,很多時候都是自己拿薪水倒貼,其次是申請執照的問題,現在租界方面對成立報社是審查也嚴格了許多,沒一定的關系還真不容易拿到執照!”
蕭震雷沉吟了一下,吸了兩口煙說道:“張先生,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想跟你合作,我想辦一家報紙,你也知道老百姓有知情權,發生了大事,很多百姓過了很久才知道,又或者根本就不知道,而且辦報紙有助於開啟民智,既然張先生有辦報紙的想法,但是缺少資金,又難以申請到執照,那麽我倒是可以為張先生解決這兩個問題,由我來出錢,並且解決執照的問題,由張先生來負責經營這家報社,不知道張先生以為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