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還沒有把事情查清楚,但是范高頭已經可以從種種跡象看出來,在他和蕭震雷之間肯定有人搗鬼,上一次是盧家勝從中挑唆,這一點是范高頭後來才想到的,不過那時候盧家勝已經失蹤了,他猜到是蕭震雷對盧家勝下了毒手,可這一次又是誰在中間為他們彼此拉仇恨呢?明知道中間有人搗鬼,但以蕭震雷和范高頭兩人的個性,雙方都不可能主動向對方表示和解,事情到了這一步,不管是誰對誰錯,都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任何人在做和事佬都沒用。
情況太過複雜,形勢十分嚴峻,這讓蕭震雷不敢輕舉妄動,而對於范高頭來說,他認為即便要對付蕭震雷,也要先把在中間搗鬼的人揪出來再看情況,做人做到了他和蕭震雷這個地位,最讓他們惱火的是被別人當做棋子,被別人玩弄於股掌之間,這是玩弄他的人在恥笑他的智商,堂堂一個上海灘大佬竟然被別人當棋子擺弄,這讓如何咽得下這口氣?要對付蕭震雷,勢必先查出從中搗鬼之人,因此蕭震雷和他都沒有妄動。
工廠那邊防備嚴一些暫時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官府還沒有搞清楚情況,即便在懷疑他也應該是沒有證據的。而且要對付他,官府還不能亂來。振華公司的規模不小,如此大一筆財產,沒有人不眼紅,如果因為盲目動手而讓振華公司垮掉,那這筆財產就會大幅度縮水,這應該是某些人不願意看到的情況,因為官府既要搞清楚振華公司的情況,又不能讓振華公司受到太大的震動,調查的時間就少不了。
除了官府在工廠安了釘子讓蕭震雷憂心之外。現在又有一件事情讓他的心再次提了起來,蕭公館再次被人監視了,這次不是官府的人,而是法租界的人。盯梢的人化裝成小販在附近蹲點,一共有三個人,雖然這三個人換了行頭,但蕭震雷還是認出了他們,法租界的華人探長任文幀和另外兩個華人巡捕。上次這兩個人被公共租界巡捕房帶回去之後沒過一天就被放了出來,這也是蕭震雷早就預料到的。沒想到這才過幾天?這三個家夥竟然又來了。
清早,蕭震雷站在窗前看著外面街道上任文幀三人,他們一個在擺地攤,一個挎著一個木頭箱子賣香煙。另外一個坐在一輛黃包車的車把上,別人叫要坐車他都不拉。
被人整天盯著什麽事情都做不成,蕭震雷思索良久都沒有想到什麽好辦法。他隻得穿好衣服下樓一個人走出了公館,此時剛好有一輛空黃包車經過。他便招手上了黃包車,跑出十幾米隻好他回頭一看。果然如他預料的那樣,擺地攤的任文幀把地攤一卷提起就與賣香煙的巡捕跳上了裝扮成車夫的巡捕的黃包車,兩人坐著一輛黃包車追了上來,但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跑快點!”蕭震雷對車夫吩咐道,車夫聞言就加快的速度。
後面的任文幀三人也加快了速度,但拉一個人和拉兩個人卻是完全不同的,拉兩個人對體力的消耗要大得多,跟在後面的黃包車漸漸跟不上了,任文幀見狀只能三人輪換拉車這才跟上蕭震雷坐的黃包車的速度。
見任文幀三人一直吊在後面,蕭震雷臉色陰沉得可怕,看來有必要給他們一定顏色看看,否則讓他們一直這樣跟著很多事情都做不了,更重要的是心裡不舒服,他心中冷笑,既然你們讓我不舒服,那我也讓你們不好過。
看到前面有一個公用電話亭,蕭震雷叫車夫停下來,並讓他等一會兒,他下了黃包車走進電話亭拿話筒撥通了吳世榮那邊的電話。吳世榮受蕭震雷的指派去寶山接管了青幫的混混們,在老鷹的支持下當上了龍頭老大,最近這段時間向公共租界滲透的不錯,公共租界北區街面上大大小小的混混團夥已經被他全部收編了,但凡不聽話,不肯被收編的混混地痞,一律被打斷手腳讓他們永遠也混不成了,更有不少人被人間蒸發,一時間公共租界風聲鶴唳,巡捕房好像也聞到了什麽味道,但是普通市民又沒有什麽影響,再加上巡捕房也還沒有摸清具體情況,因此也暫時還沒有什麽動作。
“喂?”
“吳世榮嗎?我是蕭震雷,你聽我說,我現在坐著黃包車馬上要過一號鋼橋往北走,後面有三個法租界巡捕房的巡捕化了裝跟蹤我,你找一些人教訓他們一頓,但是不要打死人,以免引得公共租界巡捕房介入,最好讓他們在醫院了躺個十天半個月,記住,有一個叫任文幀的探長身上有點功夫,你們別到時候沒教訓別人,反而讓別人給教訓了!”
“明白了,先生,我馬上安排!”
掛了電話之後,蕭震雷走出電話亭站定,掏出一盒煙抖出一支叼在嘴裡,一邊掏火柴一邊觀察身後跟蹤的任文幀三人,此時任文幀三人停在街邊裝作閑談的樣子,蕭震雷會心一笑邁步上了黃包車。
過了一號鋼橋後進入虹?口,沒過多久穿過一個十字路口,蕭震雷就看見路口處停了十幾輛黃包車,這些黃包車夫都坐在車把上,雖然都穿著車夫的衣裳,一個個卻長得五大三粗、孔武有力。
這些黃包車夫看見蕭震雷坐的黃包車過了十字路口之後,又看見一個車夫拉著兩個人跟在後面,其中一個坐著的黃包車夫在旁邊一人打了一個眼色之後立即拉著黃包車就向路口中間跑去。
跟蹤的三個任文幀三人唯恐跟丟了。因此跑得有點急,而且注意力都放在蕭震雷坐的黃包車上。根本沒有注意旁邊突然殺出來一輛黃包車,等到拉車的巡捕反應過來時。兩輛黃包車剛好撞在了一起,攔路的黃包車被撞翻了,車夫更是被車把甩出幾米遠,而任文幀和另外一個坐在車上的巡捕都被翻了的黃包車壓在了車下,巡捕車夫也一個跟頭栽出幾米遠。
路口周圍的人基本上都親眼看到了這一起黃包車相撞事件,任文幀兩人被壓在車下沒有什麽事情,黃包車不重,兩人將車掀開後起身,裝作車夫的巡捕也沒有什麽大礙。只是手臂上擦破一點皮,而那被撞的黃包車夫基本上也不要緊,站起來跛著腳走到任文幀三人面前指著拉車巡捕的鼻子大怒:“你,怎麽拉車的?看見有人過來了還往前衝,你他嗎是故意的吧?”
“我不是故意撞的,誰讓你突然過來呢?”那拉車的巡捕連忙解釋。
見兩人吵了起來,任文幀又心急要盯著蕭震雷,此時蕭震雷坐的黃包車已經跑遠了,再不跟過去就會跟丟。因此向另外一個手下巡捕打了一個眼色,示意留下拉車的巡捕,他們兩人繼續跟過去。
於是兩人抬腳便要走,而把被撞的車夫立即攔住他們:“誒。你們幹什麽去?你們不能走,撞了人就想走?沒門!”
任文幀正是著急的時候,立即怒目而視:“又不是我們撞了你。我們只是坐車的,你要找就找拉車的。不關我們的事,讓開!”言罷便伸手將那被撞的車夫一。
卻不知道這一撥的力氣有些過大。被撞的車夫當即被撥得躺在地上,車夫當即大喊:“打人了,打人了 ”。
隨著這一聲喊,那些坐在路邊的黃包車夫們呼啦一下子全湧了過來將任文幀三人包圍,其中一人指著任文幀大怒:“怎麽?撞了人還打人?還有沒有王法了?小子,我看你是不想混了!”
又有另外一個黃包車夫指著拉車的巡捕道:“我認識他,他是法租界那邊的,今天卻跑到公共租界來了,這不是跟我們搶生意嗎?搶我們的生意就是搶我們的飯碗,打死他!”
立即有人附和:“對,打死他!”
“打!”
眾人一擁而上,任文幀三人頓時被十幾個人圍攻,拳頭和腳頓時全部招呼過來,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淹沒,每人都被打得鼻青臉腫、狼狽不堪,看來盯梢是不行了,還是先跑掉再說。
“砰砰”突然兩聲槍響,眾黃包車夫正打得歡實的時候被嚇得全部停手,只見任文幀鼻青臉腫的舉著一直左輪手槍,槍口正冒著青煙。
“打呀,繼續打!往這兒打!”任文幀舉著槍把臉往最近第一個黃包車夫跟前湊過去,他們本來就是地痞混混出身,盡管在法租界當探長有不少年了,可身上那股子混混地痞滾刀肉的氣質並沒有收斂,剛才被一頓暴打,頓說火冒三丈,這麽多年了,從來只有他打別人,沒有別人打他的,當然洋人上司除外,今天這些拉車的竟然把他一陣毒打,他不氣憤才怪。
跟前那黃包車夫看他手上有槍,剛才又連開兩槍,連一點顧忌都沒有,心裡有些害怕,臉色變了幾變,連連後退了幾步才停下。
這時有一個黃包車夫叫囔道:“大家夥都別怕,他有槍又怎麽樣?他剛才打了兩槍,只有四粒子彈了,咱們這裡有十幾個人,還怕他?再說這裡是公共租界,他敢開槍打人試試?弟兄們,給我打!”
“打死他們!”眾人怒吼一聲再次一擁而上。
任文幀怎麽也沒想到這個黃包車夫竟然如此大膽,連他手上的手槍都不怕,他不知道如何應對,一個黃包車夫衝上來伸手一揮,手槍竟然被打掉落在地上了,現在人又多,幾轉之下,手槍就被踢到一邊了。
“打,給老子往死裡打!”一個黃包車夫一邊會動著拳頭一邊大叫。
蕭震雷其實早已經下車了,他此時正和吳世榮站在街邊不遠處一顆大樹下看著路口的鬥毆。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已經動手好幾分鍾了,再打下去,只怕任文幀等三人會被打死,而且時間拖久了很可能有巡捕趕過來,於是蕭震雷對吳世榮吩咐道:“差不多了,別把人打死了,去把他們三個都帶走,找一個偏僻的地方審問!”
“明白!”吳世榮答應一聲,又猛吸了幾口煙後向站在毆打現場附近的一個人打了一個手勢,那人看見後點了點頭。
很快,那些黃包車夫都停手了,任文幀等三人躺在地上,每個人都被打得不能動彈,身上不僅遍體鱗傷,地上還有幾灘血跡,他們三個很快被黃包車夫們分別拖到一輛黃包車上拉走,周圍看熱鬧的人看見這個情況都忍不住搖頭,替他們三個接下來悲催的命運歎息。
自古從來都是“民不舉,官不究”,官老爺們除非親自在現場看見,才有可能出面乾預某個案子,可像剛才這種情況,看熱鬧的人沒有一個向巡捕房報警,市民們對巡捕房都沒有信任感,報警有什麽用?此事就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只是那些看熱鬧的人回家之後可能跟左右鄰居們吹噓今天看到什麽熱鬧, 增加一點談資罷了。
任文幀三人都被打得昏死過去了,等他們醒來的時候都發現自己被捆綁在一根柱子上,而且還被蒙住了雙眼。
這是寬大的倉庫,頂上幾盞燈將倉庫照得通亮,一張椅子放在了距離被捆綁的三人大約五六米遠的地方,椅子後面站著十幾個凶神惡煞的大漢,一個個膀大腰圓,孔武有力,有幾個人手裡還拿著馬鞭。
蕭震雷和吳世榮兩人走到了倉庫門口,在進倉庫之前,蕭震雷拿出一個面具戴上,吳世榮看見也沒說什麽,他知道蕭震雷不想讓他手下的混混們看見自己的相貌。
走進倉庫後,兩人一邊走一邊嘀咕著,等到了跟前,大漢們都吳世榮打招呼:“老大!”
“嗯!”吳世榮點了點頭,轉頭對蕭震雷低聲道:“先生,你先坐吧,我來審問!”
蕭震雷打了一個OK的手勢表示同意,然後坐在了椅子上掏出香煙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