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嘀嗒，寂靜中的水滴，空洞而可怖，眼前的一片黑暗逐漸染成血紅，慘嚎到破碎的聲音響起，寧莫……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我猛地坐起身，心狂跳不已，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抬手抹了抹額頭，全是冷汗，太陽穴一蹦一蹦的疼……媽的，又做噩夢了。

　到洗漱間冷水衝了把臉，回臥室坐到窗台上，蜷縮著望向天邊吐出的微微光亮，黑夜，終將要過去了……

　事情結束了嗎?是吧，應該是吧。秦悠沒死，可她瘋了……是我逼的……呵呵，原本是打算這樣的麽??不知道，又或許無論是哪一種結局，都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吧。其實……我是真的沒想過任何一種落幕的場面……

　爸離婚了，蒼老不堪，全然不複往日的意氣風發。他沒有回家，選擇了獨自生活，原來不是所有的過往曾經都可以重新來過，我，還是太天真了。

　老媽問我那天究竟跟秦悠說了什麽?我微微搖頭沒有回答。有些話不能說出口，除了若宸，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到底背上了多大的罪……

　那天，寧思默大眼睛裡全是眼淚，怯生生抱著我的腿，老媽忽然就哭了，她說，多可憐的孩子啊，還這麽小，連自己的爹是誰都不知道，媽還瘋了，讓這孩子以後怎麽辦呀?

　我摸著寧思默的頭淡淡說道，他是我寧莫的弟弟，以前的事，誰也不許提。

　安若宸問我，真的可以抹掉小默的記憶麽?

　不知道，應該可以吧?他不過才幾歲，慢慢就會都忘了吧……

　那你呢莫莫?若宸伸手摸我臉上那三道結痂的痕跡，眼神有些憂鬱，秦悠瘋了，可你卻讓自己背負了沉重的十字架，這是我最不願看到的。

　……我偏過頭說，沒有，挺高興的，這麽多年了，終於撥開我心中的那塊大石。

　你有，你騙不過我，別假裝殘忍了，你已經多少天睡不安穩了??

　……

　東方吐白，晨曦乍現，我抱著雙腿將頭抵在膝蓋上，很茫然。像是獵人捕到了獵物，轉身卻掉進自己設下的陷阱一般。

　我不止一次安慰自己，這是秦悠應得的報應，我沒必要為此耿耿於懷，可是每次看到小默哭著喊著要媽媽的時候，那種難過又是無法言喻的……

　今日之因，必有明日之果，而今日之果，亦起於昔日之因，當年秦悠毀了我的家庭，如今我毀了小默的家庭。兜兜轉轉，因果輪回，誰能言清?

　……

　當當當。

　我從膝間抬起頭，安爹拿著一堆東西推門進屋。我坐在窗台上伸手要抱抱，安爹笑笑，將東西放在桌面上，說，若宸說你一直睡不好覺，讓我買些安神的東西給你。

　我摟著安爹脖子，將頭側抵在安爹肩膀上問，爹，您說我是不是錯了??

　安爹慈愛的揉揉我的頭髮，閨女啊，從你決定這樣做的時候，就已經沒人能攔住你了，事成定局，木已成舟，後悔愧疚也改變不了什麽。

　我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安爹，您什麽都看穿看透了，為什麽還要幫我?

　安爹呵呵的笑，你做那種事情，如果失敗，就再沒機會翻身了，你爸會對那樣的你失望至極的。而且我知道我閨女輸不起了，既然一定要魚死網破的爭鬥，安爹當然不用選擇的站在你這邊。

　安爹拉下我的胳膊，溫和的說道，其實你贏的很僥幸，你爸只不過是當局者迷而已。

　我擦了擦眼淚，搖頭苦笑，爸總有一天會想明白的，那時他一定會恨我吧?有個這麽陰損的女兒……呵呵呵呵。

　冷靜點！安爹拍拍我，你始終是他女兒，他怎麽會恨你??呵呵，看來若宸說的沒錯，你始終還在意秦悠瘋了，其實閨女啊，秦悠之所以會到這個地步，也有她自己的原因在裡面。從你們上次在醫院的紛爭之後，秦悠就一直要你爸立遺囑……

　安爹頓了頓，然後繼續說，秦悠想方設法的要讓你爸的財產落到寧思默名下，你爸挺反感的，後來乾脆在公司不怎麽回家。所以當你說寧思默不是你爸兒子時，你爸自然會聯想到秦悠為何非要那樣做，也算是你歪打正著吧。秦悠的算盤落空了，她唯一的底牌也被推翻，處心積慮要跟你爸在一起一直到現在這麽些年，到頭來什麽都沒了，於是乾脆選擇瘋掉來逃避，說白了就是一句話，願賭服輸。

　願賭服輸……我望向窗外的旭日，半晌聳肩回頭笑道，爹，您不愧是當官的，說起什麽都像模像樣的，我甘拜下風。

　想開了??安爹也笑，想開了是不是這安神藥也沒用了??

　我看著那堆藥，又想起夢裡的秦悠一臉的鮮血從黑暗之中猛地撲我眼前，淒厲的衝我喊道，你還我兒子，你不得好死……

　哎，先放我這兒再說吧。

　安爹點點頭，還有，你那份真報告打算什麽時候昭告天下??對你爸的懲罰還不夠麽?

　我跳下窗台伸伸懶腰，誰知道呢，這事鬧的我真的累了，心累，這種結果是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清楚。而我想要的是什麽結果，我還是不清楚，張牙舞爪不顧所有的走到今天的局面，我也挺迷茫的，所以那份真實的報告……我打開抽屜，拿出來，交到安爹手上，給您了，您想怎麽處理都行，您閨女太欠練，沒辦法解決這事兒。

　安爹拿著報告無奈的說，燙手山芋啊。

　我垂下眼斂，老媽這些年的苦，即使是這樣的結果也無法補償。我以為我爸會回來，可他沒有，而老媽也同樣沒有這種想法，或許所謂的懲罰不過是變相的贖罪而已。

　閨女，你變了……安爹的感慨有些沉痛。

　我聳了聳肩將話題轉移，我去洗澡了，若宸呢??

　他啊?天還沒亮就開車去飯莊了，說要看看小默，那孩子昨晚又鬧了一宿，你那慈悲心腸的老媽陪著哭一宿。安爹問道，你一會兒去不?

　我將毛巾搭肩膀上說，不去。

　安爹往門口走，嗯，聽說他昨天晚上又要媽又要姐的，不去不去吧，爹上班了。

　……我關上浴室門嘟囔，要什麽姐啊?熊孩子真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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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悠的結局，說實話，我也始料未及，甚至打散了寧莫原本的不羈性格。成長總是要付出這樣或者那樣的代價，也許寧莫未來還是會囂張無度，這是一種本性使然，但隱於內心的那片陰霾，卻不知何時才能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