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得沸沸揚揚的萬名讀書人請願事件,在武英王朱斌的精心安排之下,以一種非常輕松的方式結束了。但是,朱斌心裡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紫禁城請願事件,只不過是開始而已,對於朝廷舊勢力的鏟除,將以大風暴的形式拉開帷幕!
朱斌並沒有急著對張溥動手。在這次事件中始終在幕後不肯露頭的張溥,已經失去了絕大部分門生的信任。而相反的,朱斌成功的演出,卻收回了本該屬於張溥的那些讀書人的心。使那些對朝廷政策心存不滿的人,奇跡般地站到了朱斌的身邊。
就在請願事件後不久,朱斌全部取締“複社”和“陵社”這兩個組織,並且宣布今後凡要組建任何超過一百人以上的組織都必須經過朝廷的批準才可。
但這道命令並沒有引起多大的風波。當初在組建複社的時候,本來就有閹黨當道,政局混亂,國將不國,士子們力圖挽救朝廷危亡的特殊原因在內。而現在的大明朝廷,政治上正在走在逐漸走向成熟,官場上起碼還稱得上清平二字。在這樣的大環境下,類似“複社”和“陵社”這樣的社會,其生存空間正在減小,其存在的目的也逐漸不為大多數人所接受。而朱斌更是提出了“將一切權利交給朝廷,朝廷將給大明一個太平的國家”這樣富有鼓惑性的口號,將道義上的主動權牢牢把握在了自己手裡。
更主要地一點是。朱斌讓普天下的讀書人都弄清了改革科舉的重要性,讓他們讀懂了即使不去死讀書,不用加入任何社團,不用討好那些在朝廷為官的所謂“師長”,也一樣能夠憑借自己的真實本領,而進入到大明的朝廷之中……
最為可憐地是被抓入獄中的侯方域和錢謙益。他們甚至沒有弄明白自己怎麽莫名其妙又進入到了這個地方。他們更加猜想不到的是,從一開始,他們就只是朱斌利用的棋子而已。對這兩人從來就厭惡的朱斌,現在到了榨取他們剩余價值地時候了。
在黃溪一步步地誘導下,兩人逐漸招供出了此次事件的“主使者”和“參與者”。凡是守舊派的那些官員。名字無不都在其中。而侯方域和錢謙益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很快就像兩條瘋狗一般瘋狂咬人,只要黃溪需要誰的名字他們便會供出誰的名字。
當這份名單報到朱斌處地時候,朱斌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這份名單上的很多人,對所謂的請願根本就一無所知,完全是被冤枉的。但要讓大明按照自己的設想走向強盛。這樣顯得有些卑鄙的事情,是朱斌必須去做的。
只有清除了一切保守的,顯現不出任何進取精神地官員,大明才可以大踏步地前進。也許一年,也許十年,總有那麽一天,等大明穩定了,強盛了。會有人幫他們平反的。但卻絕對不會是現在……
抓捕行動很快開始了,必須要趕在新地《大明律》出台之前完成這一切。《大明律》其實是一把雙刃劍。它在完善大明法律的同時,卻權利也起著製約的作用。一旦《大明律》正式啟動,那麽這些官員將會受到正式的審判。
這些官員只能在強權下按照自己的心願處置,每當自己想到這總會有些苦澀。自己既是完善地法律地制定者,居然又是第一個違法者。但願這樣的事情。在自己這一代身上嘎然而止。這才是大明地希望所在。
被逮捕入獄的這些官員,很快紛紛按照黃溪的意思招供了自己的“罪行”。他們得到的承諾是。除了被罷免官職以外,將不會受到其它任何的懲罰。甚至,他們還會得到一筆由武英王親自出資,極其秘密的“退休金”。
當然,也有很多硬骨頭的人,寧死也不願意交代出所謂的“罪行”,他們甚至采取了絕食的極端方式,來以死抗爭自己獲得的不公正的待遇。而這樣的人,都以各種方式被轉移到了台灣、澳門和巴達維亞這些地方……
反對改革的勢力被一步步地清除著,朝廷的政局正在按照朱斌的意思重新組建。朱斌為大明所構思的那份宏大藍圖正在順利實施。
作為張溥的好友,大學士史可法曾經找到過朱斌,問他這麽做心裡會不會有內疚。因為他的心裡知道,在那些官員中,也許有的保守,有的固執,可是他們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出來,更加絕對不會如此明目張膽地反對朝廷!
面對史可法的責問,朱斌在沉默了很久後才回答史可法:
“是的,我心裡很內疚,但除了你以為我絕對不會承認。在未來的日子裡,還會有更加多的官員被牽連進來,一切反對變法的人都在我的名單上。但我內疚,卻絕不會後悔。史可法,如果換了你在我的位置上,或者你也一樣會這麽做的。當權者考慮的,並不僅僅是自己的名聲,更加也不能有任何的後悔,哪怕這樣事情,明知道它不對,既然做了,那就一定要做到底。我就是這樣的人,支持變法的,就是我的朋友;反對變法的,就是我的敵人。一個強盛龐大的大明,難道不也是你希望看到的嗎?”
“你是一個好的當權者,但絕不是一個好人。也許,真的如你所言,你將把大明帶向一個前所未有的繁榮昌盛。但是,歷史上對於你的評價,一定是毀譽參半……”
這是史可法最後對朱斌說的話。從此後,除了公事外他再也沒有找過朱斌。他承認朱斌的做法對國家有利。但朱斌做事地方式,卻是他絕對無法接受的。
名單中列在第一位,但卻是最後一個被抓捕的,是張溥。
這位曾經的天下士子的領袖,在請願失敗之後,並沒有感到驚恐。但是在朱斌大規模的抓捕行動開始之後。他卻開始知道,很快就要輪到自己了。
他忽然發現自己永遠只能做學問,就算再如何努力,也永遠無法和那些政客相比。他本想著自己躲在幕後,就算行動失敗了。朝廷也將因為抓不到自己地證據而作罷。但從抓捕行動開始之後的一切表明,朱斌要動自己根本就不需要什麽證據。
當這份驚恐逐漸消失,他變得心喪若死。他一直在家等待著,等待著朝廷官員上門。他甚至早已想好,當那些官員上門抓捕自己的時候,自己將會對他們怒罵什麽。就算是死了。好歹也能博取個有“風骨”的好名聲。
可是朱斌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存在,一連幾天,朝廷裡大批官員被免職,只有自己這個最大地所謂的“罪魁禍首”,根本就沒有人來理睬他,像隻破麻袋一樣,扔在一個角落不理不睬,任由著自己心酸、失落……
他可忍受死亡。可以忍受陰森的大牢,卻無法忍受這份被輕視的感覺……
可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但上門抓捕自己的。卻不是朱斌手下地人,而是自己曾經的得意門生,現在卻和自己如同陌路,已經完全在為朱斌效力的顧炎武。
“為什麽是你來,為什麽朱由斌沒有來?”看到這個自己的弟子。張溥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我聽說抓捕很多人的時候朱由斌都親自出面了。難道我還不如他們嗎?還是朱由斌故意派我來羞辱於我!”
“老師,您錯了。武英王並沒有羞辱您的意思。”顧炎武在他的面前坐了下來:“雖然在侯方域和錢謙益的招供名單上,您是排在第一位地,但武英王卻根本沒有抓您的意思。”
他地話忽然讓張溥大大的松了一口氣,能活著總比死了好。自己終究還是天下士子的領袖,朱由斌就算再囂張跋扈,還是不敢碰自己。想到了這一層,張溥臉上露出了輕松的微笑,看著顧炎武時也顯得親切了許多:
“那麽你今天來做什麽,來安慰我這個落魄的老師嗎?”
顧炎武眼神黯淡:“老師,難道到了現在您還不明白武英王地意思嗎?他不抓您,並不是代表他害怕了您。而是,而是他想給您一個機會……”
“機會,什麽機會?”張溥愣在了那裡:“讓我向他投降?還是讓我讚同他地那些所謂變法?你回去告訴他,只要我張溥還活著,就絕對不會答應。除非我死了才行!”
顧炎武淒慘地笑了下:“無論您支持還是不支持,變法大計已成,您根本阻攔不了。武英王這是念在您當日抗擊金虜,和擁戴新君時有功,這才給您一個最體面的結局……老師,難道到了現在,您還不明白,非得要我說出來嗎才行嗎?”
張溥努力思索了很久,才終於懂了顧炎武地話。體面的下場?是的,體面的下場。像他這樣的當世大儒,唯一最體面的下場,就是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
張溥悲哀地笑了,無論如何,還是無法逃脫這樣的命運。他的心裡,對來傳達這個消息的顧炎武沒有任何的怨恨,他所有的怨恨都在朱由斌身上。是他,是這個人,曾經的盟友,現在的不世敵人,親手結束了自己的一切夢想,親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居然讓家人弄了一桌酒菜,然後古怪地笑著對顧炎武說道:“寧人,來,咱們很久沒有在一起喝酒聊天了,現在我是快死的人了,再陪我吃上一次,再陪我聊上一次吧。”顧炎武的眼眶紅紅的,面前的人這畢竟是自己的老師,雖然他們走上了兩條截然相反的道路,但師恩似海般,老師最後的一點要求,自己又怎麽能忍心拒絕?
他默默地一點點喝著,張溥卻大口大口地往嘴裡灌著酒,笑道:“寧人,恭喜你啊,恭喜你跟了一個好主子。你比我聰明得多,懂得審天時,只是將來千萬不要學我。”
“老師,顧炎武絕對不是因為自己的前途,才跟著武英王的。”放下了酒杯的顧炎武坦誠地道:“因為,顧炎武覺得只有武英王對我大明朝廷來一場徹底的變法,才能把大明朝廷百年積累下來的弊端一舉革除。”
“他?就憑他?”張溥譏諷地道:“別看現在他鬧騰得熱熱鬧鬧,可我只怕將來大明的江山要毀在他手裡,將來他的下場只怕比我更慘。寧人啊,為師勸你一句,離這人還是遠一些吧!”
顧炎武決然地搖了搖頭:“不,老師,顧炎武的決心已經下了, 決心這一生都要跟著武英王,變法強我大明,死也無憾。頂多,顧炎武也學著做一回商鞅就是了!”
“好,好,你比我強,你比我強,老師在黃泉路上,也會看著你們的變法。”
忽然,張溥說話的聲音越說越輕,然後栽倒在了地上。
顧炎武大驚失色,急忙抱起了老師,卻只見一絲鮮血從他嘴裡流出。原來,他早在自己酒中下了毒藥,讓顧炎武陪自己喝酒只是為了送自己一程……
顧炎武眼中的淚水滾滾而下。這是自己的老師,從跟著他開始自己便把老師當成神明一般看待。可是,現在老師卻死在了自己懷抱裡。自己卻只能這麽眼睜睜地看著。
也許張溥的命運從一開始就注定了。靠著朱斌的幫助,他在周延儒手裡逃過了一劫,但最後卻又死在了朱斌的手裡。這究竟是命運的安排,還是老天對他的嘲弄?
但不管是哪種情況,張溥死了,朝野裡反對變法的那些力量,也都煙消雲散,現在的大明,將按著另一條歷史軌道,去奮發,去開創一個前所未有的嶄新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