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原來邊塞的月亮是這樣的大這樣的圓,雖明亮卻也有幾分蕭瑟之感。若蘭睜大眼睛想看看這月亮是不是比一千年後的更孤單淒冷,那嫦娥是不是還是手捧玉兔孤立月上,都說高處不勝寒,如今的月宮怕是更冷了吧,那個曾在無數的寒夜為她披上錦衣的男子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在月亮冷寂的光亮中,若蘭的眼睛深深地蒙上了一層霧氣,但她仍然固執的抬著頭看著那枚冷月,單薄瘦小的身體在初冬的清冷中輕輕的發著抖。
不遠處,一個身影手裡執著裘皮披風,不知該進該退……
2。帳外,一片寂靜,幾個巡邏的士兵看到自己的樣子很是奇怪,但礙於皇子的面子什麽都沒問隻是遠遠的望了了一會兒又走開了。若蘭怔怔的看著青花瓷的碎片隨著黝黑的湯汁在乾裂的土地上迅速漫延開來,手撫在心上竟感到從未有過的凌亂。柔荑又滑下扣住了手腕,那陣涼意突然如此真切如此清晰,可,那人是誰?!
3。“避日小魚穿藻過,穿花狹蝶款款飛。這最恣意悠然便是水中魚花間蝶,乾嗎給我一頭小豬,又不會遊又不會飛的。可不可以把它變成小魚啊?”自己的有心刁難聽在昀風鈺耳裡卻是笑了,他掏出匕首沒等自己反應過來就在豬身上刻了起來,待若蘭阻攔時那木刻已全然沒有了豬的影子還似有幾分遊弋的小魚的雛形出現在她眼前,“你會雕刻?”若蘭很是驚喜。
昀風鈺沒有說話,吹了吹手上的木屑,把刻好的小魚放在她手上,“看看,像不像?”
若蘭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天啊,這明明就是那日拽她入河害她穿越,後來又不知所蹤那隻!
4。若蘭順著夏花手指的方向看去,卻沒有動。
她就這樣久久的癡癡的望著那隻半握拳的血跡斑駁的手,仿佛那隻小魚已經一躍而出,將這空氣凝固,將這夢拉進真實和清晰……
曾經我以為你一直離我很遙遠,是一個飄渺朦朧的夢,以往的我隻願沉睡在這夢中卻無法直視真實,而現在,雖然你還在昏迷,雖然你已是生死未卜,我卻感到你的真切和清晰,我才知道自己其實一直都愛著,只因不到生死離別愛情它不會勇敢的浮現,它一直風輕雲淡卻又如此刻骨銘心,此時無論你是醒來還是杳去,我都不會傷心了,因為,不管在哪裡,我都會跟隨你。因為,我是真的,愛上了你……
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滑落掌心,木刻弱弱的發出了一陣七彩的光華…
木刻的顏色在加深,因為他的血浸染了它,因為愛情會變的深沉;木刻刹那擁有了靈氣和生動,因為她的淚滋潤了它,因為愛情終於雲開月明。
那一滴至情的血,那一顆至愛的淚,終於交融、糾纏、升華成了世間最真實最珍貴的寶貝……
窗外漸漸明亮起來,朦朦朧朧的光線灑在昀風鈺的臉上,一如她初見他時的安然寧靜。
“鈺,我是真的愛你了,若是你醒著我就快樂的陪著你地老天荒,如果你去了我就跟隨你做魑魅魍魎,我賴上你了,絕不會放過你……”若蘭頭倚在昀風鈺臂上,雙目輕輕闔上,臉上浮出安靜的微笑。
木刻的光華在昀風鈺拳中漸隱漸現……
5。為了不讓自己對她的情意變成她的負擔,沒有對她說出自己心中所想,或許她可能猜到,或許她永遠也不會知道。無論如何,這是最適合她的選擇。身為皇子,自己沒有什麽想要卻得不到的,唯有這,而這種東西,太珍貴也太沉重,怕是強求也得不來的吧,那就放過吧,看著她幸福也許自己也會開心吧……
“駕!”雲綜揚起馬鞭。
6。一記狠狠的踢過,花盆頓時四分五裂,若蘭順這雙繡鞋緩緩向上看去,這是熟悉的帶有仇視的怒目,掩去了眼睛主人的嬌柔嫵媚,散發著一種懼人的凶氣將精致的五官映襯的有些扭曲。
母夜叉?若蘭被腦袋裡這個陡然蹦出而又無比貼切的名詞逗得掩嘴輕笑了起來,這一笑把箜絳惹的更惱了,一巴掌劈了過來,若蘭近十年的武功可不是白練的,一下順勢握住手腕向下一按。
7。王妃淒聲打斷了若蘭:“我不怪鈺兒不理解我。我是妻子,但我也是母親。這世上,還有什麽能比自己孩子的健康幸福重要的呢?”
王妃握住若蘭的手,指尖微涼:“鈺兒說他的幸福隻與你有關。看到你對鈺兒的無微不至,娘不懷疑。”然後將無名指上的鏤花帶翠的金戒摘了下來戴到若蘭指上,若蘭頓時有些不知所措,“好孩子,這是給昀風家媳婦的,你就帶著吧。娘,想通了。”抬眼卻是略帶憔悴的微笑,淚水終於湧了出來:“娘……”
8。箜揚一驚慌亂中竟不覺得伸手搭住了那隻搖晃在他眼前若隱若現著茉莉花香的手腕。
涼若寒冰、纖細修長……竟是那般熟悉!
若蘭一下子怔住了,那昏迷中腕上清涼的碰觸、額頭上憐愛的輕撫、帳外青瓷藥碗的碎裂、濃黑不安湯藥的漫延……
是他!竟是他!竟真是他!另一手中茶盞陡然落地,就像那日的青瓷那般碎裂的絕然,可乳白色的汁水卻在一堆五顏六色上絕望掙扎漫延不開……
若蘭抬眼,卻對上這樣的眸子,如曇花開過後的淒清黯然,傷感碎裂在初春的依舊料峭的晚風中。
9。“我去送送他。”若蘭偏過頭,靜靜地望著昀風鈺說。
昀風鈺緩緩的看向箜揚,心中已知曉了一切,其實他從一進門就已經全然知曉,輕撫著若蘭發梢,柔聲道:“去吧。”
若蘭靜靜迎向他,近到能清楚看到箜揚眉宇間閃過欣喜又暗去:“走吧。”
走出夏苑,拐過一潭溪水,若蘭竟驀地想起那個月下賞桂的夜晚,快樂歷歷在目,那時……而現在……
庭廊的盡頭。
“箜少爺慢走,若蘭就送到這裡。”走在前面的箜揚突然頓住,轉身凝視住了若蘭,抬手撫上若蘭漆黑的發絲。若蘭不著痕跡的退了退,低下頭輕聲道:“三月初十,我與鈺成親,少爺可會來?”眼前身形陡然一晃,掠在半空的手指緩緩垂下。
若蘭沒有看見,有一顆明亮的星燦在箜揚眼中跌落,隕碎,璀璨絕望……
…………
10。“箜絳,你說什麽?你說清楚!”若蘭一急,琴從膝上滑落水中,濺濕了衣袍,她不管這麽多,隻是急急的問向箜絳。
箜絳看到若蘭失了態,心中大快:“說得再清楚些就是把你指給了我哥箜揚,把我指給了鈺。”若蘭一驚,差點沒站穩,聲音有些發抖:“不,不可以!鈺也絕不會同意的!”
箜絳厲聲道:“別做夢了!什麽不可以,你說的算嗎?你覺得鈺真的愛你嗎?他才不會因為而違背聖意拒婚!”若蘭眼前一黑,跌倒在地,夏花遠遠的跑過來,努力扶起自己。箜絳冷笑著揚長而去。夏花扶起若蘭,卻看到一雙淒迷的眼眸要確定什麽,“他定不會答應……我相信他……”
…………
11。“鈺,你,回來了。”一雙秀目不嗔不怒,淺淡無波。
“剛才的話,你聽到了吧。”回答也是淡淡的,好似路人的問答。指甲嵌入身後的梨花木門扉,脆生生的折斷,絲絲血跡漫過指尖,也漫過柔弱卻不外示的心,可這痛,能有這句風輕雲淡漠然疏離的話帶給她的多麽?
“做為兄長”,昀風鈺艱難的咬出了這幾句,聲音在刻意掩飾下不著一絲情感,冰冷襲人,“我代你答應了箜揚的婚事”,一時似有千萬般滋味翻騰上來,揮袖轉身,隻是淡淡的丟下最後一句話,“十日之後過門,你好自為之罷。”
12昀風鈺幾乎要轉身回望,可隻是略頓便毫不猶豫的邁出了夏苑。
在他頓住的地方一滴清淚慢慢滲入土壤,男兒有淚不輕撣,隻是未到動情處……這樣的傷痛同樣的鞭打自己心上,隻是更痛更不忍更不舍,所以才會有這般牽心動肺的苦楚……
13。若蘭忙起身悄悄的出去了,再見了,鈺,因為我倔強地相信我們下輩子定會相見相知相戀相愛,所以我不會說永別……這輩子剩下的歲月,我只求每個這樣我們相見相別的月夜,你會靜靜地想起我……很平靜地悄悄地把我密封在心中的一個小小角落,偶爾隻有在這樣似曾相識的月夜釋放晾曬……然後安靜和一個真正愛你女人過日子,也許她和你們的孩子會在這樣夜帶著淺淺淡淡的聽到曾經的一個俏皮可愛的女子的故事……別了,再見,不說永別……期待下輩子的相見……
14。鳳冠、玉珠、金步搖,紅紗、嫁衣、鳳霓披,銅鏡中望去只見一個俊俏瘦削的女子淺淡無波的眸子,沒有嬌羞媚妍,沒有喜上眉梢,更沒有幸福溢出的神彩……
她就這樣熱熱鬧鬧的送進了喜轎,沒有人看到如血般鮮紅蓋頭下的蒼白黯然。箜揚,難道娶一個不愛你的人會比成全她看她快樂生活幸福麽?若蘭感到一陣比前幾次更猛烈的絞痛,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將鮮紅的嫁衣染的更加刺目……
轎外, 喜樂仍舊喧鬧……
15。護士不以為然:“這位小姐,現在這樣男士可沒有多少了啊,你心髒都停跳倆小時了他還握著你的手不放,嘖嘖,再不抓緊就可惜了。”
“真的?”青嵐斜睨凌風,“今天不是周末吧?”
“今天周一啊。”有些疑惑。
“那就抓緊走吧!”
“去哪裡?”
“傻瓜,去給你注冊一下。那小護士都看上你的好了,我要在你腦袋上蓋上青小姐私人物品……”
“小姐,你還穿著病服呢?哎……”護士追了出來,看著遠走的兩個人影,隻好搖搖頭,又回去了。
走廊上,一個老婆婆摘下了眼鏡,擦了擦眼角,向旁邊的老爺爺靠了靠:“老頭子哎,現在的年輕人哎,真浪漫真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