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罡睜開了眼睛。
這裡是一處整潔得異常的大廳。
赤身的羅罡被浸泡在一個透明的培養槽中,淡綠色的培養液喝在嘴裡有點苦澀。羅罡本能的朝四周看了一眼,這是一個巨大的、很是巨大的大廳,長寬都在數公裡開外,像他這樣被浸泡在培養槽中的少年,大概有數萬人。密密麻麻的培養槽排放在一起,整整齊齊的、透著一股子素淨的殺氣。一群內著黑色製服、外套白大褂的老人,正透過培養槽對著羅罡他們指指點點。
培養槽突然敞開,培養液順著培養槽外的導管流得乾乾淨淨。一個聲音突然在羅罡腦海中響起:“你的編號S-S97-0035。記住,你得編號S-S97-0035。”羅罡本能的跟著那聲音喃喃自語道:“我的編號,S-S97-0035。”
一種無端的不安和恐懼在羅罡的心頭盤旋,但是腦海中的那個意識是不容反抗的。它操縱著羅罡的身體,和其他那些自培養槽中走出的少年一起排成了整齊的隊伍,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走出了這一座大廳。他們列隊走過了一個奇怪的銀色甬道,甬道內有無數大大小小的機械臂在飛舞,在羅罡他們的身上用激光刺繡上他們的編號編碼,同時將一些極其細小的異物埋進他們的身體。
等得他們走出這條甬道的時候,每個少年的身上都套上了一件無比合體的製服。
甬道的盡頭是一處巨大的操場,數萬名身高、體重、甚至面容都幾乎一模一樣的少年整整齊齊的站在那裡,有如內有鬼魂寄生的雕塑。
隨後,是訓練,殘酷的、沒有絲毫人性的訓練。
一支支的元液注入了身體,身體越來越強大,掌握的殺人技巧也越來越豐富。
隨後,就是殺戮,無窮盡的殺戮。
起先,在地球本星地下城市群進行毫無理由的殺戮。某個身穿白大褂的老人輕描淡寫的在電子地圖上用紅色激光標注一個標志,那座城市中的原生民或者低級公民就會被殺得乾乾淨淨。他們的將會被‘回收’,成為某些部門需要的研究材料。或者偶爾他們回去襲擊一些有著不弱力量的地下城居民,將他們生擒活捉,送回某些特殊的‘生產基地’。
滿是血腥的殺戮,持續了十年還是二十年?
數萬名少年,幸存下來的只有不到八千人。但是他們的狀態已經達到了極限!力量、修為、反應能力、戰鬥意識和技巧,都到了巔峰。
於是,他們被送去了一顆新近列入開發計劃的殖民星。殺戮、戰鬥、死亡。這一次,他們的敵人是那些星球上的土著居民或者土生土長的野獸。又是多少年的戰鬥?一個個同伴被土著人和野獸殺死,也有一些在精神狀態和實力方面表現出異常的同伴被那些身穿白大褂的‘掌控者’帶回了實驗室,對他們進行了細致到分子層面的解剖和研究。
當他們初步的聯合其他部隊的戰士,初步的掃平了那顆殖民星時,同伴連同羅罡在內,只有三千人幸存。
三千名殺意蒸騰的超級戰士,被送去了流放星,開始對那些亂黨進行圍剿。
好可怕的亂黨,好強大的亂黨。超級戰士們比鋼鐵還要堅硬的,被他們輕松的洞穿;他們以為自豪的戰鬥意識和戰鬥技巧,在那些亂黨面前就有如小孩子的亂打亂舞一樣沒有絲毫的威脅;他們依靠元液強行提升的修為,根本無法抵擋亂黨高手的隨意一擊。
死亡、死亡、連續的死亡,短短的兩個月,三千超級戰士銳減到四百人。
羅罡終於憤怒了,終於狂怒了,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羅罡在一次行動中爆發內氣拚命的時候,一道走偏的真氣衝入了腦部,將那個自羅罡有意識起就不斷的在他腦海中羅嗦的意識擊成重傷,讓它陷入了沉睡。
羅罡,‘醒了’過來。
他清醒時,同行的夥伴只剩下了他一人。那個高大威猛有如天神的亂黨領袖身上滿是鮮血,正站在羅罡的面前,用極其古怪的眼神望著羅罡。
那人是怎麽說的?
‘人味兒’!他誇獎羅罡有了一絲的人味兒。所以,他沒有殺羅罡,而是讓羅罡安全的離開了戰場。但是內氣的爆發也對羅罡的身體造成了近乎毀滅性的傷害,加上羅罡在戰前注入體內的那一支興奮劑,羅罡所擁有的某些正常人的機能徹底的喪失了,而那些身穿白大褂的人似乎也對他們這一型號的超級戰士失去了興趣,他們有如垃圾一樣被丟回了地球本星。
幸運的羅罡連同另外三十五名同伴幸存,他們成為了地球本星警備軍區的教官,就有如已經鏽跡斑斑的機器,被壓榨著最後的一點勞力。
而羅罡呢?一直在回想那人的話。
‘人味兒’,什麽是人味兒?在地球本星的任何地方,羅罡都感受不到人味兒的存在。所有的人都是板著一張臉、死氣沉沉的。所有人都對身邊的人充滿了不信任,所有人都隨時在提防身邊的人,隨時在防范身邊的人。沒有感情、沒有生機、只有那死硬的死氣沉沉的規章制度和各種禁令。所有羅罡身邊的戰士,都不能讓羅罡感受到任何的人味兒的存在。
直到那個小子出現。
那個叫做方文的小子,叛逆、飛揚跳脫,卻能在那樣死氣沉沉的環境中活出一片光亮。
就有如黑夜中的*,方文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深深的吸引住了一隻叫做‘羅罡’的飛蛾。
羅罡跟隨方文去了他家,羅罡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種和制度化的執政府、軍部完全不同的感情。
也許,這就是人味兒吧?
從此,羅罡對方文格外的照護,不管什麽事情,他都默默的站在方文的身邊。
超級戰士是不可能和普通人那樣成家的,更何況是身體機能受到了極大摧殘的羅罡?羅罡偷偷摸摸的從別動組的隊員那裡弄來了一些違禁品,他開始學習那些被執政府所嚴禁的東西。他終於明白了,他對方文的那種情緒,就是一個長者對晚輩的愛護和關懷,那些違禁的書籍告訴他,這種愛護和關懷,是一個種族得以繁衍發展的基礎。
這種說法和執政府的做法很是有點不同,但是,誰在乎呢?
大腦中的那枚生物芯片,羅罡漸漸的已經可以控制它的清醒和沉睡了,他身上的那些監視儀器,也被他搗鼓得差不離了。他根本不在乎科學院系統對他的監視,他一步步的順著‘人味兒’的指引,走向了和執政府的教育完全不同的一條道。
方文做了很多和執政府的法紀法規相違背的事情,但是羅罡靜靜的看著方文的肆意胡為,心中反而有種禁忌的快意。
他滿懷欣喜的看著方文一步步的成長,以令人瞠目結舌的高速向上晉升,直到他用有了令人目眩神移的身份和地位。
有如看著自己的孩子在成長,這種感覺,真好。
所以,方文要他幫忙訓練親衛,他就下死力的訓練親衛;方文需要他幫忙指揮打擊軍團,他就想盡辦法控制打擊軍團,並且將他們操練成更加強大的精銳戰士。總之,方文這個小家夥想要做什麽,他就做什麽。在方文的身上,羅罡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暖意,一種讓他的心臟發燙的暖意,一種讓他大腦中的生物芯片時不時的抽搐的暖意。
對這個世界,羅罡並沒有什麽可留戀的,他早就應該和他的同伴一樣,被科學院‘回收’。他只是一條幸運的保住性命的工具,僅此而已。他現在唯一的生存目的,就是站在方文身邊,看方文到底能作出什麽樣的事情來。
。。。。。。
於是, 羅罡真的醒了過來。
這是一間乾淨整潔的醫療室,幾個面容精悍的身穿白大褂的年輕人正在收起精巧細致的激光手術刀,而羅罡身邊的一個白瓷盤上,放著一塊黃豆大小的類似於白色肉塊的東西。羅罡有種直覺,這就是他腦中的那枚生物芯片。
龍尊威德站在他的床頭,正不顧羅罡剛剛進行了一次大手術,在那裡自得其樂的抽著雪茄。
兩頭體形龐大的翼獸懶洋洋的趴在地上,其中那頭面部棱角比較剛硬的翼獸正油嗆滑調的嘰咕道:“我敢保證,這家夥是絕對可靠的。當然了,我和納西斯親愛的花費了這麽大的力氣窺視他的心靈,你們總要加點價碼吧?我們出手一次可不便宜,加半噸鮮果也好啊?”
龍尊威德的大手沉沉的拍在了羅罡的胸膛上,他大笑道:“兄弟,歡迎上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龍尊威德的手很熱、很燙,有一股濃濃的人味兒在裡面。
羅罡猶豫了一下,他伸出了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