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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縛東宮》第七十一-七十二章
71、離去

 不遠處有兩個男人擁抱在一起,親昵地耳語,溫柔地撫摸。顏禦瞪大眼睛,拉著哥哥的手也下意識地緊了緊。

 顏川順著看過去,轉而對弟弟調笑道:“禦,看什麽看得出神。”

 顏禦依然睜著大眼睛,結巴地說:“他們……哥,男人、也可以這樣嗎?”

 顏川笑道:“為什麽不可以?這是他們的精神自由。”

 顏禦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多看了一眼那對男人。顏川又說:“不過我們的小禦兒可不要變成那樣了,禦長得這麽漂亮,可不要被男人騙走了。”

 顏禦回頭看哥哥,哥哥背著光,令人看不清他的笑容,隻覺得那笑容好遠好遠,聲音好淡好淡,讓人忍不住伸手去抓……

 “哥!”

 玄澈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的手正伸向不知名的前方。金紫的帳幔告訴他,他在一個奇特的時空裡了。

 玄沐羽已經不在,看時間應該是去上朝了。小狐狸站立在床沿上,烏黑的眼睛無聲地注視著玄澈。玄澈強自笑了笑,拍拍小梅花地頭,再次挫敗地閉上眼,以手背遮臉,似乎不願意面對那華麗的裝飾。

 呵,竟然和一個男人上床了,那個男人還是自己的父親!

 好髒……

 這樣的弟弟你是不會要的吧……還好,顏禦早就消失了,“顏禦”還是完美的,你的“弟弟”還是乾淨的……

 好髒……

 玄澈啊,你在想什麽,你本來就不乾淨,你早就被陰謀算計佔領了!你分裂了雄單、顛覆了西善,你殺庶母弑兄叔,你卻還假裝無辜,你又乾淨什麽了!

 好髒……

 好髒!

 玄澈難以再在這個還彌漫著男性檀香的房間裡呆下去,從床上坐起,一股白濁順著大腿從股間流出。玄澈皺了皺眉頭,昨夜不知做了多少回,似乎記得玄沐羽從自己身上離開時窗外已是微亮。大概玄沐羽趕著上朝便沒有給自己清理。也罷,自己來總比叫太監來做好的多。

 玄澈穿上寬大的衣物,盡量忽略後庭的鈍痛,一如往常地慢慢走回東宮。

 玄澈一回東宮立刻吩咐下人準備沐浴,他無法再忍受肮髒的感覺,哪怕是自我安慰,也要洗的乾淨。今天,他第一次沒讓小狐狸跟進浴室,他不願意玷汙了這可愛的小生靈水晶般的眼睛。

 溫熱的池水輕柔地撫慰著玄澈,腦海裡不期然地想起昨夜玄沐羽的愛撫,臉上開始發燒,但心卻是死寂的。其實要把和理智分開不是很難的一件事,昨夜玄澈就明白了這件事了,他可以和玄沐羽交纏,他可以任由自己呻吟起伏,但他的靈魂卻沒有辦法停留在那具身體裡,他清楚那是不對的事,他會覺得髒,會厭惡自己,可是沒有辦法控制。

 除去多余念頭,玄澈開始清理自己的後穴。大致知道要用手指伸進去清理,卻不知道具體要怎麽弄,只能抱著瞎貓抓死老鼠的心態在甬道裡胡亂觸摸。

 趴在池壁上,玄澈咬著唇努力不要感受異物侵入的不適感,然而越弄越是熱汗淋漓,雙頰緋紅,狼狽不堪。

 “澈,我來吧。”

 玄澈一驚,抬頭果然看到玄沐羽,想到這時自己的模樣,慌忙將手指抽出。

 玄沐羽除去衣物步入水中,將玄澈攬入懷裡,讓他面對自己,一手扣住他的腰身,一手順著臀瓣滑入後庭,探入幽穴輕柔地刮劃。熱水順著動作湧入體內的感覺很微妙,不一會兒就有白色液體流出,比玄澈自己弄不知強了多少。

 玄澈安靜地伏在玄沐羽懷中任由他處理,長睫低垂,在臉頰上落下一片新月狀的陰影,目光卻不知落在了那裡。

 當白濁不再流出時,玄沐羽發現懷中人好像是睡著了,閉著眼,呼吸均穩,臉上帶著淡淡的潮紅很是誘人。但玄沐羽不願再讓心愛的人受累,克制了自己的將玄澈抱回東宮的床上。

 玄沐羽出門的時候看到玄浩站在不遠處的宮柱下,怔怔地看著自己。玄沐羽此刻恨得想殺了自己的這個孩子,但昨夜的瘋狂也讓他知道玄澈是自己,完完全全的是自己的,沒有人任何人抱過他。想到這裡,玄沐羽又覺得愉悅起來,看玄浩的眼神也多了同情:是啊,你沒有得到他,可是你的衝動讓朕得到了他!

 玄沐羽示威般地揚起笑容,昂首而去。隻留下玄浩憤怒地擊碎了宮柱。

 玄沐羽保持著高度的美好心情,從早上早朝時就不時地展露笑意,惹得大臣們紛紛進言,趁著皇帝心情大好且太子不在把該說不該說的都說完,免得哪天不得不說的時候觸到霉頭。但是玄沐羽的好心情在從東大殿中出來後就消失了,太監稟告太子殿下正在發燒,本以為不是大事,叫來太醫開了方子,但藥喝下去不但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熱,現在情況很不好。

 玄沐羽驚慌不已,趕到東宮的時候玄浩和玄泠都守在太子床前,二人起身行禮,玄泠面色憂慮,而玄浩卻帶著幾分怨毒。

 玄沐羽不喜歡這兩個孩子看自己心愛的人的眼神,玄泠倒還好,玄浩卻是充滿了掠奪的——和自己一樣。

 “你們先回去吧。”

 玄泠雖有些猶豫,卻還依言出去了。玄浩落下一步,在玄泠出門後,他卻回頭對玄沐羽冷冷道:“父皇,四哥為什麽發燒您應該很清楚!”

 玄沐羽面色一白,玄浩已經退出了房間。

 玄澈發著高燒,體溫燙手,面色卻是青白,紅唇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小狐狸窩在他的頸便,似乎在給於他溫暖,然而火紅的皮毛卻襯得這張臉更加蒼白。玄澈眉頭緊緊地擰著,玄沐羽坐在床邊看著他,眼中既是後悔又是矛盾。

 玄沐羽守著他,直到夜深了,玄澈眉頭不再緊皺,玄沐羽才輕輕退出房門,卻在門外看到玄浩。

 玄浩倚在牆上,冷冷地注視著玄沐羽。

 兩人靜靜對視。玄浩嘲諷道:“父皇,這就是你對待四哥的感情。現在四哥這個樣子,父皇高興了?”

 玄沐羽冷然道:“難道你不是?只是……你沒有得到罷了!”

 玄浩象是要發怒的公牛,紅了眼,卻在片刻之後大笑道:“那父皇,我隻問你,你能給四哥幸福嗎?不要忘記了,父皇,您今年四十七歲了!”

 玄沐羽沉默不語,目光冷冽如冰。

 “父皇,就算現在你得到了四哥又如何?你還能愛他幾年?那樣年輕而俊美的身子,你還有力氣愛嗎?父皇,我不急,一點也不急!”

 玄浩勾起嘲弄的笑,揚長而去。

 “可惡!”

 玄沐羽握緊了拳頭,卻無法無視玄浩所說的話。

 玄澈燒了整整兩天,到了第三天才慢慢消退,整個人已經瘦了一圈,愈發的讓人疼惜。

 玄澈醒來,眼前的景物恍若隔世。他想起來,但手腳無力,掙扎了一下,身子落在床榻上發出一聲悶響。

 守在一邊森耶聽到響動,連忙上前扶起他:“主子!”

 玄澈皺皺眉頭,道:“怎麽了?”

 森耶說:“殿下高燒不退,已經三天了。”

 玄澈還想說什麽,門被推開,玄沐羽和玄浩一前一後進來,他們在門外聽到聲響就進來,果然看到玄澈神色憔悴地坐在床上。

 森耶知趣地退了出去。

 玄沐羽想去握去玄澈的手,卻想起玄浩那日的話,不自覺地頓了一頓,口中的呼喚已經逸了出來:“澈……”

 玄浩坐在床沿,毫無顧忌地抱住玄澈,暗啞著嗓音道:“四哥!四哥!”

 玄澈輕輕撫摸玄浩的後背,溫聲道:“怎麽了?又是小梅花欺負你了?”

 玄浩身子一頓,抬起臉道:“四哥?”

 玄澈笑道:“怎麽了?”

 玄浩道:“元宵那日,你喝醉了,然後……”玄浩說到這裡不敢往下說,注視著玄澈的表情,卻見玄澈面露疑惑:“然後怎麽了?”玄浩又問:“四哥不記得了?還是四哥怪玄浩,不願意和玄浩說話了?”

 玄澈看看玄沐羽,見後者也是面色複雜,便問:“你們怎麽了?我記得那日我有些喝醉了,然後就去沐浴,可是為什麽到了床上又發燒了?”

 失憶了?!

 玄浩與玄沐羽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驚詫和慶幸。

 玄沐羽道:“你進去沐浴之後,浩還拉你去吹風,結果害你著了涼,就發燒了。”玄浩也說:“四哥,對不起,以後浩兒不會這麽任性了!”

 小狐狸不知什麽時候醒過來了,也跳上玄澈的身子,聽到玄沐羽與玄浩這麽說,也拚命點起頭來。

 玄澈笑了笑,敲敲玄浩的腦門,道:“你已經給我惹了夠多麻煩了,也不差這麽一點。”

 玄浩抿著唇緊緊抱住玄澈,再不像平時那樣撒嬌頂嘴。

 雲昭也來了,她頂著微圓的肚子,玄氏二人讓她在床邊坐下。

 雲昭淚光連連:“殿下!”

 玄澈抹去雲昭的眼淚,微笑道:“好了,別哭了,不過是發燒而已。乖,你這樣會讓孩子也跟著悲傷的。好了,不哭。”玄澈攬過雲昭的身子,輕聲撫慰。

 雲昭想到周圍還有兩個人看著,連忙掙出懷抱,抹去淚花,又喚了一聲:“殿下。”

 玄澈微笑,笑容中的淡雅讓人心安。

 玄氏父子難得默契地退出了房間,雖然不願,但是將空間留個人夫妻二人。

 出了房間,走過一段長廊,似乎是確定玄澈不可能聽到了,玄浩才說:“看來四哥並不愛父皇!”

 玄沐羽盯他一眼,玄浩冷笑道:“父皇這般看我也沒有用。四哥若是愛你又怎麽會發燒?又怎麽會一覺醒來就把那日之事給忘了,若是喜歡,又怎麽會忘?!”

 玄沐羽咬著牙不肯說話。

 玄浩嗤笑道:“父皇可不要自欺欺人,四哥身子如何父皇還不清楚麽?父皇流連花叢這麽多年,總不會連有沒有幫四哥弄乾淨都還不清楚吧!”

 玄沐羽冷然道:“那又如何!”

 “又如何呢?”玄浩冷冷一笑,“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父皇!”

 看身邊的妻子沉沉睡去,玄澈輕手輕腳地下了床,穿了衣服推門而出。

 月色正是皎潔時,銀色的月光灑落在庭中人身上,隻覺得他便要隨著月光翩然而去。

 小狐狸不知怎麽也醒了,跳上玄澈的肩膀,又是用它滴溜溜的目光注視著玄澈,吱吱地叫喚兩聲,似乎在問:“你怎麽了?”

 玄澈將他抱在懷裡,笑道:“小梅花,你怎麽也出來了?”

 小狐狸吱吱地叫,前爪摳住玄澈的衣服,那它的狐狸臉在玄澈脖子裡亂蹭,好像在撒嬌。

 “呵呵,可愛的小梅花。”玄澈笑得很溫柔,“小梅花也出來陪我看月亮嗎?”

 小狐狸用力點頭,一副舍我其誰的模樣。

 玄澈輕輕地笑,美得天地失色,道:“那小梅花跟我去另一個地方看月亮好不好?這裡的月亮……好孤獨?”

 玄澈仰頭看那圓月,眼中劃過不知名的哀傷。

 抱著發呆小狐狸,玄澈展開輕功,無聲無息地出了東宮,也不知往哪兒去,只知道在高高低低的屋頂上飛馳跳躍,也不知行了多久,在一片低矮的房中找了一出較高的屋頂停下。玄澈也就隨意坐下,讓小狐狸站在自己的膝蓋上。

 小狐狸好奇地看著周圍,這皇宮之大,不要說小狐狸,就是玄澈也不曾完全走過,以至於玄澈也不知這兒是哪,不過要回東宮確實容易得很,只要朝著最高的那個屋簷行去便可。

 玄澈並不看月亮,反而是逗弄著小狐狸,說:“小梅花,你想家嗎?”

 小狐狸歪著腦袋,點點頭,又搖搖頭。

 玄澈輕輕地說,幽幽的聲音就如同那晚風一樣,撫過你的臉,溫潤而沁涼。

 “我也不知道我想不想家……二十多年了,早已經不是那個顏禦了……即使現在讓我回去,我也不願意回去了,怕哥哥看看這個肮髒的我……”

 玄澈低下頭,對小狐狸說:“小梅花,你會討厭我嗎?”

 小梅花連忙搖頭,趴在玄澈懷裡直撒嬌。

 玄澈卻說:“可是我很討厭我自己……討厭自己的冷酷,討厭自己的無情……說什麽淡漠,不過是無情,可既然無情,卻為什麽又無法拒絕他?他是我的父親,和這個身體留著同樣的血,雲昭她又要怎樣看我?自己的丈夫,卻要在另一個是他父親的男人身下呻吟……好肮髒……”

 玄澈的話就像他的面容一樣平靜,可這樣的平靜卻讓人想起了死亡的寂靜。他的眼中充滿了悲哀和痛苦。小狐狸看到這樣的玄澈,揪得心也痛了,烏黑的眸子蒙上水汽,眼淚忍不住就落下來。

 “小梅花,你怎麽也哭了?”

 明明是悲傷,卻還在微笑。明明自己都痛苦得快要發瘋了,卻還在安慰別人。

 小狐狸在玄澈臉上裡使命地舔,似乎是在說:“不要這麽悲傷,不要這麽悲傷。”

 玄澈只是笑,他已經不會哭了。

 玄澈靜靜地坐在屋頂上看月亮,他懷中有一隻小狐狸在替他流淚。

 天隱隱要亮的時候,玄澈回了東宮,一如往常地上朝、議政。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元宵之前,和玄沐羽若即若離地下棋聊天,玄沐羽的目光依然深情,玄撤的也依舊是漠然。而玄浩依然是緊貼著身子撒嬌,附在耳邊用低沉的嗓音說話,說著看似玩笑卻千真萬確的情話。

 玄澈這才發現自己原來是多麽愚蠢,如此明顯的愛意竟然會沒有發現,但他現在也隻裝做不知道,原來怎樣現在還是怎樣。他依舊是那個淡笑著的如水太子,被鐵血和冷酷包圍,別人已看不出這水究竟有多沉。

 玄澈愛上了那個一片低矮中偶然突出的屋頂,每隔幾日便出現在那兒,小狐狸始終跟在他。

 玄澈坐在屋頂上卻不賞月,只是注視著庭院裡倒在地上的孩子。

 經常可以看到這孩子,可能只有歲,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這個院子裡的人似乎很喜歡拿他發泄,有時一是一次兩個人,有時是一個晚上兩三個,不會有前戲,也不會有愛撫,醜陋的進進出出,帶出白濁和鮮血,只有痛苦沒有快感,只有單純的發泄不帶任何感情。他就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玩具,供人玩弄。

 玄澈若要幫助這孩子,自然是舉手之勞,但他卻沒有,只是在清冷的夜晚裡靜靜地注視著他的命運。

 孩子其實很堅強,咬著嘴唇,即使痛到暈倒也不會呻吟。發泄過後被人扔在院子裡,像一個破敗的娃娃。孩子每次都自己爬起來,用冰涼的井水衝洗身體。大概是習慣了,他清洗的動作很熟練。

 孩子再一次被人丟棄在院子裡,嘴角瘀青,身上遍布蹂躪過的痕跡,青芽垂軟,雙腿因為過分交合而無法並攏,紅腫的*微微張著嘴,流出肮髒的液體,今夜這本該稚嫩的地方曾被人硬塞進兩個巨大的,以至於肌肉撕裂得無法閉合。

 玄澈並不非不知道皇宮的陰暗面,卻從未接觸過,他的心放在了國家和百姓上,放在了玄沐羽給他的愛和痛上,他無暇旁顧,可如今,這一切卻不期然地闖了進來。

 孩子哭了,這是他第一次哭,無聲的眼淚一滴滴墜落在草地上消失不見。或許孩子的命運也會如同著淚珠一樣,轉瞬就消失在這吃人的皇宮裡。

 終於受不住了嗎?

 玄澈看到孩子的眼淚心裡想。

 是啊,為什麽要忍耐呢?

 玄澈對懷中的小狐狸說:“小梅花,你去告訴父皇我在這好嗎?”

 小狐狸不解地眨眨眼,但還是去了。

 玄澈跳下屋頂,來到孩子面前。孩子因為看見了人而戰栗。玄澈的手輕輕撫摸過孩子的臉頰,溫涼的指尖似乎帶著讓人安寧的魔力。

 “小家夥,我帶你離開這裡好嗎?”

 直到數十年後,孩子臨死都還記著這句話,那個聲音像是溫泉的水,暖暖地流入人心。

 番外三左手手背

 72、雲昭

 “如果一定要選,兒臣當然選擇雲姑娘這樣聰慧而有勇氣的女子。”

 當聽到太子這樣說的時候,我想我真的瘋了,高興的瘋了,我以為這將會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一天,因為我將得到我的所愛了,卻不知,數年後,當我真正站在這兒男人身邊時,我才知道,這一天,將是我寂寞的開始。

 不知是從什麽時候起,我的心、我的眼睛、我的耳朵,就開始追隨著太子的身影,他的淡漠,他的睿智,他的溫柔,他的俊秀,無一不吸引著我。我時常覺得,這樣的人,大概沒有女人可以驕傲地站在他的身邊,宣稱“這就是我的夫君”吧?!

 直到結婚那日,我仍然不敢相信,將陪伴他一身的人會是我。他是那樣的完美,令人自慚形穢。

 澈和陛下的感情很好,為了陛下,他甚至用自己的身體去擋了刀。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不知是憂是喜,我會是他未來的妻子,我愛他,我自然擔心他的安危,但父親卻笑咪咪地說,經此一役太子的地位一定更加穩固了。我將是太子妃,是未來的皇后,我也應該用父親那種思維吧?

 但是從此澈的身體就變得很不好,他和陛下的感情似乎也淡了……

 大婚那日,澈站在寬廣的大殿之中,對我伸手,聲音如春風一般輕柔和煦,他說:“昭,我的妻。”

 眼睛好熱,我想我是感動地哭了,可是為什麽這一刻我這樣不安。他缺乏血色的肌膚在陽光下宛若透明,消瘦的他被包裹在沉重的黑色禮服之中,身形單薄得如紙一般,似乎隨時都會隨風散去。

 我緊緊地牽著他的手,他以為我是緊張了,溫柔地安撫我,卻不知,我是怕自己一放手他就會消失。

 隨後我被送入房中,而澈卻要去應對那些賀喜的大臣。我很想告訴他:不要喝太多酒。但是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卻聽到澈附在耳邊輕聲說:“我不會喝太多酒的,我馬上就回去。你要餓了就先吃一點點心,不要累壞自己了。”

 我只能點頭,喉嚨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這樣的夫君,我不知道我還有什麽可以不安。

 似乎等了很久,澈終於回來了,他對我微笑,溫柔地微笑,我卻在他進入房門的一瞬間看到了一抹悲傷。那一瞬間我很無措,那種悲傷,我無法觸摸,更加無法撫平。

 婚後的生活很平靜,澈忙於國事,白天的時間幾乎都和陛下在一起,偌大的東宮裡只剩下我一個人,無聊之下只能和宮女們玩些閨房的遊戲,或者是聊聊天。

 其實聊天並沒有什麽好聊的,澈的生命是輝煌的,同時也是純淨的,在這個紅牆金瓦之間,幾乎找不出關於他的任何緋色消息。有時候我甚至希望冒出那麽一兩個女人,讓我吃醋讓我嫉妒,生活或許也不會這樣波瀾不驚。

 但是我知道不可能,澈說過,我今生只有你一個妻,我隻疼你,隻寵你,你為你一個人好。

 澈這話是對鳶兒說的,但我知道他從來不食言,每每想到這裡,我就會沒由來的被幸福填滿,任何寂寞無聊都消失不見了。

 澈有時會問我,要不要出宮走走。我也會想出去看看,但我更希望澈能陪我,可是澈很忙,這樣要求提出來一定會讓他為難,但即使為難,澈卻又一定會陪我。有時候我希望自己能任性一次,像浩那樣,無論怎樣無理的要求都可以像澈撒嬌,但我做不到,這樣完美的夫君,我不敢再求什麽了。

 很多年後,澈對我說:昭,你還不夠幸福,你這樣容易滿足,會慣壞我的。

 呵呵,我就是想慣壞你呀,讓你永遠永遠都陪在我身邊,我也是個自私的壞女人。

 澈身體不好,對於房事他總是很節製,每一次都很溫柔,照顧我的感受。我知道他心懷愧疚,但是他卻不知道,對我而言,只要能躺在他身邊就是最大的幸福。但是如此四年過去了,我的肚子一點消息也沒有,我有點急了,父親也為我著急,沒有子嗣的太子妃是坐不穩位子的。

 果然,納新妃的說法在大臣之間紛紛揚揚地傳開,父親讓人將這個消息傳給我,要我要小心爭寵。我不禁設想,有其它女人和我分享丈夫的話,我是不是還能像現在這樣的溫柔。未來的皇子們,為了那個位子爭鬥。皇宮裡的是是非非,最終還是逃不掉吧?!

 但如果有幾個姐妹做伴生活也不會如此平淡了吧?我安慰自己,想說,如果澈要納妃,我不會阻止的,我是未來的皇后,要母儀天下的,不可以這樣小氣。

 有一天上朝的時候有一位大臣終於忍不住提出要太子納新妃,很多人響應,但澈拒絕了,大臣們說的多了,澈甚至沉了臉,厲聲說:“本宮只有雲昭一個妻子,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閉上你們的嘴,不然孤讓你們永遠都開不了口!”

 我知道肯定會有很多人說我媚主了,但是我還是很高興,任何謠言誹謗都比不上澈的這句話。但我還是在為孩子的問題擔心,澈不可以沒有子嗣,即使現在他拒絕了納妃,那麽以後呢?

 澈似乎看出了我的焦慮,他笑著對我說:“沒有孩子多好,你的目光就只會看著我,也不會有個小不點打擾我們的二人世界。”隨後他又歉然說:“昭,沒有孩子不是你的問題,是我身體不好……”

 我連忙捂住他的嘴。他卻拉下我的手,說:“昭,是我對不起你的,你不要再自責了。”

 我有些想哭,我知道澈並不在意子嗣的問題,他這樣說是為了安慰我,可是我從未想過他可以將男性最在意的問題說穿。他是那樣驕傲的男人,卻一直,一直都是這樣地維護我,讓我深陷他的溫柔泥潭,寂寞無助也無法自拔。

 我突然發覺,不論日後如何,只要他的這句話,我就可以承受一切。

 時間慢慢地過去了,澈每年都為陛下準備生日禮物。澈會在陛下生日的晚上慶生,但僅僅是他和陛下兩個人,澈曾帶我一起去過,我看到澈在陛下額上輕吻。澈說這是生日吻,西方有一個國家的神仙叫天使,有著純白的羽翼和聖潔的光輝,天使們會用吻給孩子們祝福。只是單純的祝福嗎?可是我心裡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我覺得我看到不是一個在親吻孩子的天使,而是……

 我想起了上次澈病中陛下也親吻了澈的額頭。澈在陛下面前像個孩子,露出些許俏皮和稚氣,陛下卻……疼愛嗎?我不知道,只是當陽光透過窗戶將他們染成金色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是不應該出現的。

 看著他們兩個人親密的交談,我覺得我被隔絕在了世界之外,說不出的滋味,有些酸,有些悶。此後我就再也不去了,我在想,或許他們也更希望兩個人呆在一起吧?

 這天澈晚上沒有回來,也沒有讓人傳話,他從來不這樣。我很擔心,但是問了宮人,卻聽到他們說澈在清涼殿。是因為有什麽公事嗎?我有點擔心,好不容易睡了,第二天天大亮了澈才回來,他看起來很糟糕,拒絕了森耶幫忙,獨自進了浴室,連小梅花也不讓進。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澈是驕傲的,他一向不願意讓別人看到他的狼狽和脆弱。

 陛下來了,林默言不在,沒人能阻止他。他們在裡面呆了很久,最後陛下將澈抱出來了。澈在他的懷裡,像個孩子,閉著眼睛,似乎是睡著了,眉頭舒展著,我已經很久沒有看見如此安穩的澈了。

 但陛下看澈的目光像在看情人。我有些恐懼,不敢上前。

 浩也來了,他和陛下對視,交換著我似乎明白卻又難以理解的訊息。

 他們離開後我進入房間,看見澈睜著眼睛躺在那兒,他看到我進來,微微一笑,卻是很勉強。

 “……”

 我想澈應該是想叫我的名字,可是他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澈,你怎麽了……”我很焦慮,自從上次澈回來吐血暈過去之後,他就一直很不對勁,可是我卻沒有辦法幫他。

 “昭,”澈低低地發出一個氣音,看著我,很久,才說,“對不起。”

 澈全部都知道了,他明白了陛下和浩的感情!究竟發生了什麽?!

 我抱住他,對他說:“澈,告訴臣妾發生什麽了好不好?”

 澈微笑著,雖然比哭泣還要讓人心痛。

 晚上的時候,澈開始發燒,我要叫太醫,他卻說沒有關系。太醫還是來了,喝了一點藥,似乎沒什麽效果。太醫和我說,澈他……後庭有些破裂發炎……

 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或者說,我不敢相信這意味著什麽。我下意識地冷聲警告太醫:“要命的話,就管好你的嘴!”太醫惶恐地下去了,希望……希望這件事永遠隻停留在他的肚子裡。

 澈的話猶在耳邊:除了他,還有誰能這樣傷害我……

 不知道為什麽,我顫抖著手小心地撩開一點澈的衣襟……

 我很想哭,抱住澈哭,替他哭。澈醒了,他看著我,歎息,隻說:“對不起,雲昭,我不是個好丈夫……”

 不、不!你是的!你不知道天下有多少女人這樣羨慕我!澈……

 我想安慰他,或者說我覺得我應該安慰他,但是話在喉嚨裡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他輕撫過我的發絲,說:“雲昭,不要哭。你這樣美麗,哭了就不好看了。”

 澈的體溫越來越高,太醫無法控制,陛下和浩心急火燎地趕來了,我只能避開。澈昏睡著,高燒不退,藥石不進。陛下和浩無奈地離開,我進去卻看到澈坐在床上將藥倒掉,他形容憔悴,但眼神很清明,不像是個病人……

 澈抬眼看了看,輕聲說:“昭,不要告訴別人。”

 “可是你……”

 “我沒事,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澈的神色很平靜。

 “好、好的。”

 我想說什麽但終究沒有說出來。

 第二天澈依然在“昏迷”,他的演技在陛下和浩面前天衣無縫。

 第三天的時候澈“醒”來了,卻“失憶”。澈最終選擇了逃避嗎?

 有一天他突然對我說:“雲昭,對不起,還有孩子。”

 當時我沒有聽懂。

 我沒想到澈這次會逃避得如此徹底。澈竟然離開了皇宮!陛下隻告訴我澈是去巡視了,其實我知道事實如何,雖然——如果可以,我倒寧願不知道。我想起了澈的對不起,我想我明白了。

 寶寶出生了,剛出生的他像一直小猴子,粉紅的皮膚皺皺的,很醜,但很快,寶寶就變得白白嫩嫩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像極了澈。

 森耶拿出一條長命鎖,是澈準備的,我多少有些高興,澈沒有忘記我們……

 澈一直沒有回來。寶寶慢慢長大了,他很聰明,一歲多就能流利地說話了, 他問我父親呢,我隻好告訴他,你的父親很忙,為了這個國家忙。

 兩歲的時候寶寶問我為什麽別人有名字而他沒有。我告訴他,你有一個偉大的父親,他會親自為你起名字。陛下也告訴他,你的父親是天下最美的人,要為寶寶起一個同樣美麗的名字。寶寶聽了很高興,他說他一定要等父親給他起名字。

 我病倒了,太醫說我是積鬱成疾。

 “寶寶,你的父親有一個很大的理想,為了這個理想他很寂寞,也很苦悶,你要愛你的父親,陪著他,照顧他,幫助他,知道嗎?”

 我對只有兩歲的寶寶說,他很疑惑,我想他聽不懂,但是我知道小梅花聽懂了,我對小梅花說:“小梅花,你記住今天的話,日後告訴寶寶好嗎?”

 小梅花點頭了。我笑了笑,又想起了第一次見到澈時聽到的讓我欣喜若狂的話:“如果一定要選,兒臣當然選擇雲姑娘這樣聰慧而有勇氣的女子。”直到現在才明白,這句話不是愛,是責任——對國家的責任。

 水德200年,太子妃昭雲氏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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