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墨前腳剛走出客棧,我後腳就溜了出去。
那夜,我第一次精心打扮。
細細的描娥眉,淡淡的抹了些脂粉,梳了一個雙環髻——這是我唯一會梳的,髻間插了一支手工略顯粗糙的桃木簪,黑發間零星的點綴了些白色的珍珠。穿了一件朱紅色的衫裙,披上狐裘大衣——那是紅兒特意為我縫製的。
哎!人要衣裝,佛要金裝。
銅鏡裡漸漸顯出一名女子,古裝扮相,雲鬢花顏,身穿朱紅寬袖窄腰裙,愈發顯得纖腰楚楚。
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要精心裝扮,只是這樣想了,便這樣做了。
在別院吃了閉門羹,我只能在門外等,喝了半個小時的西北風之後,一陣熟悉的梅香幽幽傳來。
我連忙轉身,向那男子璀璨一笑,仿佛要燃盡我所有的青春。男子驚訝得一愣,滿眼驚豔,“蘭兒,是你?”
“怎麽?不歡迎嗎?”
宇文軒眼裡滿是濃濃的笑意,“在下還以為蘭兒生氣了。”
他這麽一說,反倒是我像無理取鬧的孩子,可是,那天明明生氣趕我走的人是他吧?!
我微微一愣,我怎麽深究這麽無聊的問題?不管是誰耍小孩脾氣,現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行的目的。
“生氣?我怎麽會為了一個萍水相逢的人動氣了?”我穩穩有些紊亂的氣息,諷刺的一笑,“不值得的。”
他定定的看了我半晌,上下打量我一番,仿佛眼前的女子是陌生人一般,“萍水相逢?”
我索性把心一橫,反正都是要了斷的,與其從他口中說出傷害我的話,還不如讓我來親手了斷,“大家都是玩玩而已,逢場作戲,何必認真?”
“玩玩?那你為何要贈我香囊?為何接受我的吻?為何隨身佩帶鸞鳳?……”
我的心猛地一顫,他記得?!他什麽都記得?!那是不是代表他也……
不!無論他心中是否有我,我們都必須了斷。我只是一個過客而已,背不起情債。
“是嗎?”我掏出鸞鳳,把玩在手裡,瞥見他略顯鐵青的臉,“當日你贈我璞玉,我隻覺名貴,沒想太多;現在看來,它於我而言,一文不值。”
我朝他身上一扔,料想他會接住。不料他卻定定的看著我,任由鸞鳳摔在地上。
“碰!“清脆的聲音猛地喚回我的神志。我怔怔的看著一分為二的紫玉,身體的某處仿佛也碎了。
他說,它叫鸞鳳,是父親送給母親的定情之物。
黑眸泛起一陣陰冷的寒光,嘴角卻勾起了一絲冷笑。那樣的笑似是自嘲,深深地刺痛了我的眼。我緊握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中,感覺身體慢慢地麻木,像靈魂生生的從**上剝離。
“滾。”輕輕的,淡淡的,卻包含著無盡的忍耐,無盡的憤怒。我自嘲的一笑,鼓足勇氣抬眼看著那個邪魅男子,微抿嘴角,在他面前勉強維持著鎮定,內心卻早已心如刀割,靈魂像是被無情的撕裂了,完全痛不欲生。
“拜拜。”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我轉身離去。
這次隻說拜拜,不說再見。因為,不會再見了。
宇文軒小心翼翼的拾起鸞鳳,神智從未如此混亂過。感覺有什麽東西一點一滴的抽離自己的身體。
他緊緊地握住摔碎的玉石,碎片深深地陷進肉裡,他卻渾然不自知。
原來,心痛是這種感覺。原來,自己也有心。
本以為自己會不惜一切得到她,哪怕是傷害她,卻無能為力的發現,自己居然也有下不了手的時候。只要一觸及她的笑,他的整顆心仿佛都被暖暖的陽光所籠罩,炙熱的猶如要熔化般。
他恨這要軟弱的自己,只有真正無情的人,才無牽無掛,才不會為了任何事牽住奪取天下的腳步。
可是失去了她,仿若失去了靈魂一般,沒有她的天下,又有何意義?他宇印凌軒所要的天下,是要有水若蘭的天下!
結束了,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終於,不用任他玩弄於鼓掌之間;終於,可以做原來的水若蘭,心裡只有葉湘雲的水若蘭。
可是,為何會如此痛徹心扉?不是僅僅只是一時的迷戀嗎?為何?
難道——我比想象中更在乎他!
難道——我喜歡他!
不可能!我只是暫時迷戀他而已!可是,為什麽心這麽痛?痛的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好像真正的喜歡上他了!不是一點點,而是很多很多,甚至超過了雲……
那他呢?逢場作戲?!
我於他而言,是什麽?是消遣?是棋子?
真正自作多情的認識我!
呵呵,世界上果然有因果報應。我騙了子硯,上天就派一個惡魔來傷害我?!
子硯,不知道我現在拒絕你,是不是晚了?你會不會很痛?因為我一次次給你希望又親手粉碎它,讓你陷入絕望的泥沼中!
我果然可恨,連我自己都恨自己!
忽然,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幽幽的醒來,費力的睜開眼睛。明黃色的織錦,明黃色的幔帳,掩映著皇家的尊貴。
這裡是……我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普天之下,誰敢這麽大張旗鼓的用明黃色?
那麽這裡是——皇宮。
媽媽啊,誰來告訴我,我怎麽跑到皇宮裡來了?
難道是皇帝知道我水凌宇的身份,要將我“喀嚓”掉?!手不自覺的捂住脖子,手心已浸出層層冷汗。如果要是皇帝老兒找我麻煩,我是不是要裝傻,要不要賣乖,或者假意奉承幾句?!
我可不想在這個不知明的鬼地方畫上一個不太完美的句號!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了,一個明黃色的身影慢慢的踱了進來。我心裡大呼糟糕:我還沒想好對策,皇帝老兒就來了。
隨機應變!隨機應變!
裝睡!裝睡!
他坐在床沿上,一動不動。雖然閉著眼睛。卻仍能感覺到灼灼的視線。看什麽看?沒見過男人嗎?
等等!我穿的是男裝還是女裝?
Oh,!誰來救救我啊!
感覺有手撫過我的眉,我的眼,我的唇……
天!居然敢趁機佔我便宜!
我慌忙睜開眼睛,狠狠的瞪著他。男子微微一愣,隨即輕笑出聲。只見他束玉麟髻,發黑如漆,面如美玉,但眉宇之間毫無帝王之氣,反而多了幾分滄桑**之色。哇噻!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大叔!
微風拂過,燭光搖曳,說不出的曖昧。
“朕以為,后宮佳麗三千已是人間絕色,今日一見姑娘,才知什麽叫做傾國傾城。”他的手又撫上我的臉頰。我的心“咯噔”一下,我可不想被大叔佔到什麽便宜,掙扎著起身,卻發現自己全身無力,心中更是大駭,難道我被下了藥?
完了,現在只有拖延時間了!
“喂,那個皇上,你好不知道民女的名字,今年多少歲?喜歡什麽顏色?什麽血型?什麽星座?……”
“美人,等你入了后宮,我們有的是時間。”
哇咧咧——他,他該不會霸王硬上弓吧?!
說著,手緩緩探向我的腰,輕易就解開了我的腰帶。
我心底壓抑不住泛起陣陣的恐慌,全身繃得死緊,緊抿著唇,強忍住惡心的感覺,目光犀利如刀射向他。
他仿佛沒有注視到我殺人的目光,手探向我的衣襟,拉開衣領,退下我的紅裙。
“你堂堂一國之君做出如此苟且之事就不怕天下人恥笑嗎?”
“反正都那麽多罪了,再多一條也無所謂。”說完,開始動手解我的中衣。
我的神!他的臉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紫荊帝邪惡的笑著,熾熱的凝視著衣衫半退的我,他的眼底剩下的只有**。
“不知道,他會不會為了你,夜闖宮禁?”
他?他說的誰?
他著迷的望著我,大手繞到我的身下想要解開我胸前的白色……
淚,緩緩的溢出。他的唇沿著我的脖子一路下滑,手不規矩的肆意撫摸……
現在的我,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感覺不到……
腦袋裡回想的分明是那塊摔碎的玉石和那雙閃著寒意的眼眸。
他,不會在意我的;他,不會來救我的。
真是諷刺,想不到,在這麽危急的時候,我想到的不是子硯,不是子墨,不是雲,而是那個深深傷害我的男子。
盡管知道他不會來,卻還是毫無意識的叫出了聲。
“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