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
死一般的沉寂。
沒有人打破這樣的沉寂。
我依舊坐在地上,披頭散發滿身狼狽神色木然的的坐在地上。沒有力氣站起身來,沒有勇氣抬眸,更加沒有勇氣繼續剛才的話題。
唇在抖,手在抖,身體也在抖,比之前落水還要冷。我抱著膝蓋,將臉深深的埋進臂膀中,卻怎麽也哭不出來。
忽然,臂膀被攫住,我被生生從地上拉起來。茫然的看著眼前沒有絲毫情緒的面孔,他的眼神很冷,輕輕的卻帶有一絲警告的開口。
“四年前,我警告你別離開我,否則,我會毀了你。而你卻置若罔聞,堂而皇之的從我眼前消失。之前,我放下皇帝男人之尊,求你別騙我,而你卻……”宇印凌軒倏地冷笑一聲,“而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玩弄我的感情,究竟要我……”
“我沒有!”我搖頭,強忍住肩上的疼痛,扯開一抹淡淡的笑,“宇印凌軒,你要記住,我所說的每一句話,對你許諾的每一個誓言,都是發自肺腑。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能夠跟你長相廝守,可以跟你一起老死。可是……”
“可是什麽?!”
我緊緊的看著有些無措的男子,閉了閉眼,一滴淚珠自眼角滑落,“我想,時間快到了,我們的緣分……也快盡了……”
“盡了?!誰說了算?!”宇印凌軒眸光一凜,“朕是天子,朕說的話便是天命。朕不許你離開,你就休想離開朕半步!”
“宇印凌軒,你冷靜點!”我捉住他胸前的衣襟,抬頭盯著他那漆黑如深潭的眼眸,唇角艱難的扯開一個幅度,“冷靜點……冷靜!”
他的手緩緩從我的肩膀移到我的手,緊緊握住,“你叫我怎麽冷靜?!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摯愛的妻子再一次從眼前消失卻無能為力,我怎麽能夠冷靜的下來?!”
身子越來越酸軟,頭開始有些暈沉沉的,但我還是掩飾身子的不適勉強開口安慰道:“軒,我們的相遇本來就是一個奇跡。我們相差了一千八百多年,卻能夠衝破時間的阻礙相遇,相戀,相守,這是上天對我們的最大的眷顧。知道嗎?前生的五百次凝眸才能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我們這一世不能相守,來世,我們會有很多很多次機會相遇……”
“不!”宇印凌軒猛地抱住我,用盡全力的摟著我,“我不要來世,我只要這一輩子,只要這一世,來生就算下地獄也無所謂!”
“笨蛋……”感覺到他的體溫,我漸漸有了困意,意識變得模糊,最後咕噥了一句,“不到最後關頭,我不會放棄的……”
宇印凌軒看著眼前的睡顏,沒有一絲的真實感。手輕撫著女子清秀的臉龐,微微有些熨燙。
“子硯公子,她在發熱。”宇印凌軒將她抱上床,為她蓋上被子,仔仔細細的掖好被角。
子硯一愣,從剛才的情境中反應過來,伸手附上女子的額頭,又搭上她的脈搏。
擰眉。似是不確定的再診了一次脈。然後放下。拿起女子的手又診一次。來回好幾次,子硯終於將女子的手放進被子裡。雙眉卻皺的如打結般。
“怎麽呢?”這次輪到宇印凌軒擰眉了,一般大夫這種態度,病患都沒有好果子吃。
“恕子硯才疏學淺,居然……”子硯微微一頓,神色複雜的看了女子一眼,才開口道,“居然把不到若若的脈門。”
“什麽?把不到脈?”子墨手中的青冥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卻渾然不自知,顫抖的小心翼翼的問道,“哥,你確定?”
子硯痛苦的閉上眼睛,微微頷首,“把不到脈只有兩種情況。一則是武功奇高,故意隱瞞自己的脈象。再則,便是……已死之人。”
宇印凌軒似是不相信的搖頭,捉住女子的手腕親自把了一次。手顫抖的靠近女子的鼻息,有呼吸!又輕輕按在女子的心房處,有心跳!
她,還活著!
子墨定定的看著裸露的玉鐲,咬咬唇,撿起地上的劍,急衝衝的向外面走去。
“子墨,去哪?”
黑色的背影驀地一頓,沉默半晌,方才緩緩開口,“子墨曾答應若若,有些事情不能告訴你們,然則……總之,想知道此事的來龍去脈,去問師映柳!”
“子墨!”子硯和宇印凌軒相視一眼,繼續套話,“事情有輕重緩急之分,如今若若危在旦夕,你怎麽能為了一個承諾陷若若於不義呢!若是若若真的有個什麽,你又談什麽俠義之道呢?你又有何面目來面對死去的歐陽少主呢?”
“這……”子墨看了躺在床上熟睡的女子,咬牙,“若若,對不起。他日,定來負荊請罪。”說著,又看向兩人,“大哥,事情緊急,路上談。”
雪英大陸的秋天,很冷。
宇印凌軒一行人踏著梧桐的落葉,穿過舞榭樓台,終於在書房裡找到了正聚精會神看書的韓絕。
“師映柳在哪?”宇印凌軒開門見山的問道。
韓絕微微一愣,放下手中的書,緩緩起身,作揖,“微臣不知皇上親臨,沒有出門相迎,望皇上……”
“好了!”宇印凌軒不耐煩的揮揮手,“師映柳在哪?”
韓絕抬眸,明了的看了幾人一眼,這世上能將這幾個人聚在一起只有一人,能令皇上大失方寸的也只有一人。
他有些好笑的看著幾個黑面神,“南宮兄攜夫人一個時辰前才離開……”他的話還沒說完,幾個人就齊刷刷的轉過身去,一副要追上去的模樣。
“皇上,留步。”韓絕追上幾步,“恕臣直言,就算皇上追上他們也於事無補。柳兒對皇上恨之入骨,她自然是這世上最想看到皇上求生不得求死無門的人。所以,就算是死,她也決不會告訴皇上你想要知道的答案。”
宇印凌軒猛地僵住,痛心疾首的揚唇,“她的目的達到了。不過,無論是付出任何代價,只要能將她留在我身邊,無論要朕做什麽,朕都會去做!”
“無論付出任何代價?”
宇印凌軒愣住,猛地回過頭,眸光閃爍萬千,“你有辦法?”
“辦法不是沒有,只是……”韓絕擰眉,神色複雜的看著死死盯著他的三人,沉思了半晌,苦笑,“然則,皇上未必做得到!”
“說!你不說出來又怎麽知道朕做不到!”宇印凌軒幾乎要掐著他的脖子吼道。
“代價太大了……”
“就算是用皇位來換,朕也在所不惜。”
“皇位?”韓絕搖搖頭,“哪怕……娘娘會因此恨你一輩子?!”
宇印凌軒驀地一愣,身體顫抖著,勉強扶住案桌,“只要能留住她,她恨我一輩子……也無所謂……”
韓絕低歎一口氣,將虛掩著的窗門緊緊關上,猶豫半晌之後,再次確定,“皇上恐怕會失去萬民的敬仰,恐怕會失去唾手可得的天下,恐怕會……再也看不見娘娘的笑容……”
宇印凌軒緊握雙拳,黑曜石般美麗的雙眸頓時失去了生氣,如漆黑的沼澤般,他的嘴唇顫抖著,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不惜一切……代價……”
“皇上……”韓絕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猛地睜開,棕色的眼瞳熠熠奪目,“不知皇上有沒有聽過一句預言,‘日月同輝亡國禍,絕世紅塵降赤子。’”
宇印凌軒愣住,輕點頭,“朕小的時候誤入過皇宮禁地,在那裡的書卷中,讀到過這個預言。不過,朕從來都不相信什麽預言,朕只相信自己。”
“由不得皇上不相信,因為——這個預言正在實現中。”
“什麽意思?”宇印凌軒似乎抓到了什麽線索,www.uukanshu.net 忽然想起宇印君瑞降生的那一天,漫天霞光,當時他還以一句戲言換取佳人一笑,當時他還利用這異象攻破中傷她的詆毀。難道,這一切的一切,冥冥中自有主宰?難道他當日的一句戲言,居然成真了?!
“不錯。”韓絕點頭,證實了宇印凌軒的想法,“皇太子,正視傳聞中的赤帝子!”
“那‘絕世紅塵’就是……”子硯呆愣住,手不由自主的握緊,“所以,韓太尉你的方法就是……”
韓絕點頭,複又看向木然的宇印凌軒,“皇上,下一次日月重光是什麽時候,誰也不知道?故皇上要動手,還是提前的好。”
“不……”子硯猛地醒悟,連忙勸道,“皇上,萬萬不可,說不定還有其他的辦法,如果你真的這樣做了,若若她……”
“朕主意已定!”
“皇上……”子硯還想說些什麽,卻被打斷。
“子硯公子,什麽都不必說了,朕主意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