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然走進大帳,他的心裡竟然有些緊張,也許因為他太在意,所以才會像個青澀的少年一般手足無措。
他走到床前,華麗的絲絨被上,她閉著眼睛靜靜的躺著,身著一襲大紅的精美炮服,面若朝霞,嘴角帶著一絲微笑,簡直如同一朵嬌豔的玫瑰。
“笑笑。”他上前輕輕的呼喚。
沒有回應。
他搖了搖她肩膀,發覺不對勁,他大喊:“林笑笑,林笑笑——,你給我起來。”
床上的人依然那樣安詳。她的手腳已經冰冷。
奕然含著淚抱著一絲希望將手伸到她的鼻前,完全沒有一絲氣息。
“為什麽?”奕然狂喊,他抱著林笑笑,淚如泉湧,“林笑笑,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只是要你做我的女人,真的那麽難嗎?為什麽?你告訴我……”
帳外的士兵慌忙闖進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你們都給我滾出去。”奕然怒吼著。
士兵們看到王上猙獰可怕的怒容,紛紛退出帳外。
“遺言?”奕然從手中取下一張紙,上面寫著:
“奕然,
對不起,我不知道對你說什麽,只有一句對不起,希望今生欠你的來生可以還給你。
我知道你對我好,我從來不討厭你,也不曾恨過你。只是覺得對不起你。
鳥飛返故鄉兮,狐死必首丘。
我去之後,希望將我置於北山懸崖之絕頂,日夜向南望著我的故鄉長安,這是我唯一的夙願,希望你幫我達成。
笑笑絕筆。“
“笑笑,你怎麽這麽傻?你要走,我會讓你走,你為什麽……”他長這麽大,心從來沒有這樣痛過,他呆呆的坐在那裡,一直到淚水流乾,她為什麽就這麽倔強,為什麽?
他望著窗外發白的天空,這一刻,這強大的突厥帝國算什麽?這至高無上的皇權又算什麽?卻不能換來紅顏一笑。
北山上,風輕輕的吹著。這裡是突厥和大唐的分水嶺。懸崖之頂一片岩石突出,正好指向了南方。
奕然放下懷中冰冷的人,四周環外,遠眺中原。
“笑笑。”他哀傷的望著身前的人,“在這懸崖決頂不會有人來打擾你了。也許,從這裡,你真的可以看得到你的故鄉長安。”
望著身下的萬丈深淵,奕然恨不得抱著她縱身跳下,只是回頭之際,遙望著無際的突厥國土,他停住了。他如同她一樣,深愛著自己的國家,自己的子民。
“對不起,笑笑,原諒我不能陪你,我還有千千萬萬的突厥子民在等著我,看著我。”
從日出到日落,奕然看著日月循環,終於,他挪動了腳步,跪在林笑笑的面前,深深的吻住她唇,半晌放開,“我該走了。”
他絕然的轉身,淚再一次洶湧的滑下,這是他第一次心動,第一次痛心,第一次流淚,可是,為什麽一切都那麽短暫?他擰緊眉,大踏步的向山下走去,因為他是君王,注定的一世孤獨。
塵埃落定,一切都該結束了。康與琪跨上白馬,穿著一身白色便服,遙望著身後的軍營。
“將軍,你真的要走?”如劍依依不舍的跟在後面。
“你回去吧,不用送我了,兩個已經締結了和約,我向京城請示,馬上就有新的大將來接任襄裡城的。”
“可是將軍, 我舍不得你啊。”如劍眼中泛著淚花。
“將軍,我們也舍不得你啊……”整個襄裡軍營的將士整整齊齊的站在他的身前,齊聲說。
康與琪點點頭,眼中閃著淚光:“回去吧。”
“嘶——”白馬一聲長鳴,康與琪駕起馬飛馳而去。他留戀這裡,怎麽會不留戀,這裡是他浴血奮戰。出生入死的地方,這裡有他的兄弟,他的朋友,他的血汗,但是,他的心裡有一個人放不下,他一定要找到她。
北山的路有些崎嶇,康與琪想再上一次這座山,再看一看這大漠沙如雪的風光。
懸崖絕壁之上,是他常常眺望兩個疆域的地方。
那裡,一個白衣人悄然站立,風中,她的黑發飄揚,這熟悉的背影是……
“笑笑……”康與琪失聲叫道。
她回眸,嫣然一笑,仿佛三月裡的春花,將他的心徹底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