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搜索記憶,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這馮銓是何許人也,但人家上門拜會必然是有事相商,便想先一探其意。豈料,還沒等李信問話,那馮銓卻主動道明了來意。
“將軍可否在為今日朝堂之事憂慮?馮銓此來正是為將軍解憂的!”
這廝竟然對朝堂之事了如指掌,李信不僅對馮銓刮目相看,他直視著此人,想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出此人的真正目的。片刻之後,李信便打消了這年頭,從馮銓的眼中,他只能看到深不見底的笑意。
盡管馮銓一張口就說中了要害,他又豈能輕易的便著了道,萬一是別有用心之人設局陷害……
“不知何事憂愁?先生又欲解何憂?”
馮銓滿不在意李信的防備與懷疑,而是老實回答道:“說起來,將軍所慮之事也是件好事,常言道人生四喜,金榜題名,洞房花燭……將軍正可應這第二喜,只可惜啊將軍還有放不下的東西。”
聞聽此言,李信已經起了將此人轟出去的心思,不論如何與一個陌生人談及如此敏感的事,對自己都將不是好事。一念及此,李信徹底醒酒了,當即便將面色沉了下來,已經準備讓牛蛋送客。
那馮銓則繼續道:“實話與將軍說,馮銓也是受人之托,來與將軍做一樁交易!將軍且容馮銓將話講完再送客,否則將軍沒準會後悔的!”
口氣還不小,這倒激起了李信的好奇之心,便聽聽又有何妨。
“所托之人不日將赴京於朝廷就要職,其名諱馮銓不便透露,但卻可直言相告,只要將軍可做這筆交易,便會助將軍達成所願!”
李信心中砰然一動,馮銓口中之人似乎倒極有能量,卻不知連皇帝都做不到的事,他又如何做到?心中如此想,面上卻冷笑道:“空口無憑,如何讓李信相信這等荒唐之言?”
其實,他如此回答便已經等於默認了,自己正在為此事憂慮,只不過你馮銓空口無憑我不敢相信你啊!
馮銓的臉上仍舊掛著不鹹不淡的笑意。
“雖然不便直言其名諱,但馮銓卻可私下告知將軍,此人如今北上,是要坐文華門對面大堂裡其中一張椅子的!”
馮銓的話讓李信悚然動容,今日朝堂之上,李信清楚的聽到皇帝要召周延儒北上還京入閣,難道這馮銓所言之人竟是周延儒?
看到李信面色變換,馮銓又道:“馮某只能言及於此,如果將軍肯答應下來,便按馮銓所言,如此應對……”
“實話說,眼前局面,將軍幾無破解之法,不妨便以退為進,主動攬下婚事。萬歲爺本就對將軍心懷愧疚,如此便更甚,將來也好漫天要價!”
李信盯著馮銓,不置可否,忽然開口道:“就不怕李信將你這大逆不道之言告發到有司去嗎?”
馮銓則絲毫不以為意,“將軍不會,再說了,出得我口入得你耳,說出去有沒有人信在兩顆之間不說,只會使將軍自己陷入更大的旋窩之中、”李信不由得佩服這馮銓的膽識,雖然是些陰謀於暗室的,卻也絕非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此人所言的確不假,如果自己敢於告發他這一番言論,朝臣也定然會以此為借口,攻訐自己,到那時便等於黃泥掉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
馮銓見李信默不作聲,便又繼續侃侃道:“將軍請聽馮某一言,這以退為進不但會使將軍擺脫閣臣的攻擊,摘掉身上的靶子,同時也證明了將軍自己是不貪戀兵權的。如果你一直保持沉默,便等於默認了舍不得手中的兵權。閣臣們一樣會以此作為攻訐將軍借口,如若將軍不信,便等三日後小朝會……”
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經過馮銓的提醒,李信頓時便冷汗淋漓,怎麽就沒想到這一點呢,不過他腦中閃過的卻是另一個人,那就是劉宇亮。李信努力的回憶著,酒肆中劉宇亮究竟與自己說了些什麽,但掏便了腦袋裡,也沒找到一句類似的話語。雖然,他也曾暗示皇帝有可能會對范複粹等人做讓步,卻決然沒有提醒其沉默便是默認之意。
以劉宇亮浮沉官場數十年的經驗,難道還看不出這一點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他一定看得出,只不過出於某種目的,並沒有告知自己而已。李信一直對劉宇亮反常態的對自己示好保持著高度的警惕,這也是被人出賣多了所留下的後遺症。
如今有了馮銓的提醒,李信似乎發現了劉宇亮並不是與之傾心相交,既然有所保留,只怕還是另有所圖。也許是劉宇亮隱藏的太深了,李信就是想不通,他究竟能在自己身上得到什麽?
如果說此前還有戰功可以分享,那麽到了此刻,正應該與自己劃清界限才是。可今日又與自己公然出入酒肆,如此一反常態,實在讓他捉摸不透。
馮銓見李信出神發呆,以為他已經接受了自己的說辭,便又道:“將軍只需要等一個時機,只要時機一到,一切都將迎刃而解。”
李信始終都對馮銓懷著深深的疑慮,但見他甘冒奇險,竟然與自己說了如此多的大逆不道之言,卻是讓人不得不相信。
“機會?”
眼見著李信接了話茬,馮銓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
“對,等一個機會,不過這個機會卻不能在京師等,須在南京!”
李信忽然心中一動,問道:“請問那位大人物欲與李信做什麽交易?”
馮銓卻道:“此事馮某不便說與將軍,但總歸是與南京的人和事有關。”
送走了馮銓,李信一個人呆坐良久,腦子裡始終在有兩個聲音在交戰,就是是否相信那馮銓所言,使之輾轉反側。
……
五日後小朝會,范複粹等人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不但要向皇帝施加壓力,以迫使皇帝妥協,更要參劾李信貪戀權位,意圖不軌。可還沒等他上本,李信卻搶先一步奏請皇帝。
其所請內容讓所有準備參劾李信的朝臣們大吃一驚,不但朝臣們大吃一驚,就連禦座上的皇帝都大吃一驚。
朱由檢正在犯愁,如何才能延緩李信與新樂郡主的婚期,以期使之替自己主持滅清之戰。但是,這等心思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擺到明面上來的。眼下中原流賊肆虐,雖然楊嗣昌在中原已經逐步穩定住了局勢,可若興師動眾滅清,那就意味著繼續透支民力,大臣們肯定要起來反對,說什麽與民生息,以待將來徐徐圖之。
所以,朱由檢必須在不能吐露真實想法的情形下,讓李信繼續留在留在遼西,就算一時不能統管全局,往後徐徐圖之也可。但讓他萬萬想不到的是,李信竟然主動提出來,請辭山西鎮總兵,並交出三衛軍印信兵符。
這可將朱由檢難為壞了,現在連當事人都不再堅持,自己雖然歸位皇帝,卻也不能失了一個理字,獨木難支之下說不好只能退讓一步,同意李信與新樂郡主完婚了。
盡管心中失望,朱由檢對李信的印象卻又有了新的認識。以往看來,李信忠於王事,能征善戰,是個不世出的將才。可今日卻將手中的兵權,身上的差事,說交出來就叫出來,絲毫不拖泥帶水,也足以證明此人不貪戀權位,實在是不可多得的純臣。
朱由檢心中連連感慨,見李信還跪在地上等著他的答覆,剛想讓其起身,卻又多問了一句:“不知愛卿還有什麽難處和要求,盡可以提出來,朕滿足你便是!”
這話絕對是出自朱由檢的肺腑之言,這是在他對李信的內疚和好感的催生下才說出來的。但卻讓丹墀下的范複粹等一眾老臣們暗暗捏了一把冷汗,皇帝怎麽能將話說的這麽滿,萬一李信那廝說出了什麽過分的要求,難不成也一一滿足嗎?
卻聽李信一字一頓的道:“臣一切都好, 無所求!”
李信的回答讓朱由檢大為感動,他忽然覺得眼睛有些濕潤,得純臣如此夫複何求啊?范複粹竟也是一陣愕然,大有一拳擊空之感,但隨之而來的卻是一陣由衷的慶幸,其間還摻雜了稍許的疑惑。
范複粹慶幸的是李信沒有說出過分的要求,便主動要求與新樂郡主完婚,如此既避免了與皇帝的正面交鋒,如此亦少了一樁心頭之患。疑惑的則是,難道以前對李信的猜測都錯了?此人真的皇帝有所命,便有所為的忠臣?倘若如此,豈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李信的回答讓朱由檢大為感動,他忽然覺得眼睛有些濕潤,得純臣如此夫複何求啊?范複粹竟也是一陣愕然,大有一拳擊空之感,但隨之而來的卻是一陣由衷的慶幸,其間還摻雜了稍許的疑惑。
范複粹慶幸的是李信沒有說出過分的要求,便主動要求與新樂郡主完婚,如此既避免了與皇帝的正面交鋒,如此亦少了一樁心頭之患。疑惑的則是,難道以前對李信的猜測都錯了?此人真的皇帝有所命,便有所為的忠臣?倘若如此,豈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