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楊廷麟聽說劉澤清已經被擊殺,而且擊殺劉澤清之人正是眼前這個毫不起眼的軍卒時,不禁對李信刮目相看。上前一把拉住李信的手,“李將軍,盧部堂已經山窮水盡,快去增援吧!”
細問之下,決戰之地果真在賈莊。李信再看身後山東軍,蜿蜒數裡,亂糟糟一片。他本就不是這支大軍原本的指揮者,即便一時能以暴力手段鎮服住這些軍卒們,但想讓他們賣命卻是不能。
轉身又問楊廷麟:“大戰何時開始的?”
“天過五更便已經開始,如今已經近午,再晚怕是……”
楊廷麟聲音有些哽咽,再說不下去。李信掐算時間,到現在已經打了將近六個小時,時間可不短,雞澤距離賈莊雖然不遠,卻也不近,步兵肯定不能及時趕到了,他所能仰仗的只有騎兵,劉權的2000人馬必須現在就得動起來。
“劉參將!”
“末將在!”
劉權在李信面前姿態放的極低,以他堂堂副將若是知道了李信的真實身份不過是一個沒有品級的民壯教習,不知又該作何感想。
“召集親兵營,立即向賈莊方向開進!”
劉權連聲應諾,出乎李信意料之外,這貨竟然沒有半點猶豫,這可和他的性格不大相符合。
事實也果如李信所預料,山東軍到了雞澤以後,幾乎已經很難再維系成一個整體,各營的參將為了消極應對行軍已經將隊伍拉長了近十裡。能守在李信身邊的除了劉權沒有一個參將,通知大戰在即的傳令兵派了出去,他對這些人已經失望之極。
不消片刻功夫,劉權點齊了2000親軍,到底是山東鎮總兵府最精銳的騎兵,行動還算迅速。
李信突然發現,那介休和尚居然不知何時起弄了一杆長矛掛在馬上,更讓人忍俊不禁的是,馬鞍後還栓了兩隻大白鵝。於是李信奇道:“大和尚弄這長矛來作甚?還有這大白鵝,難道出家人也殺生吃肉?”
那介休笑道:“介休入世修行,不守那些俗規!”又一指馬鞍後的白鵝,“貧僧路上見它倆可憐,這才收留了他們!施主何時想吃,知會貧僧便是!”
李信哭笑不得,所有道理都讓你這上下兩片嘴說了,卻聽那介休又道:“施主多慮了,大可不必擔心貧僧安危,有長矛在此,定也能殺他幾個韃子來過過癮!”
瞧瞧,這哪裡還有半點出家人說話的風格,簡直和那些馬賊別無二致,聽那介休又再自作多情,不禁氣笑了,自己哪裡有閑工夫擔心他這唐僧一般的家夥。
大軍出發,雞澤在賈莊以南,李信帶人自是由南往北而去,一路風馳電掣,人馬不歇。
可他們終究還是晚了,劉權的騎兵與韃子接觸之時,韃子正在次第撤離戰場。滿地屍體,血流成河,5000明軍就此全軍覆沒了嗎?
李信呆呆的看著狼藉一片的戰場發愣,自己這一番努力終歸還是白費了,盧象升此時此刻在哪?應是也以身殉國了吧!楊廷麟瘋了一般在死人堆裡翻找著,嘴裡不停的呼喚著。
屍體太多,天氣又冷,鮮血凝結成了厚厚的冰層,楊廷麟幾次摔倒,又幾次爬起來。李信清楚他這是再找盧象升,不過與楊廷麟不同,他對此已經不報任何希望。歷史繞了一個大圈,最終還是走在了自己的前邊,巨鹿賈莊一戰,盧象升全軍覆沒,想必他本人亦不能身免吧。
劉權並沒有追出去多遠,遠遠墜在韃子後面跟了十裡地之後便帶人返回,他可不敢和韃子甲兵硬碰硬。如今韃子自行撤走,他回去赴命,這簡直就是為他連身定做的流程,返回戰場遠遠的便看見李信站在屍山血海中發呆。
就在李信愣愣出神的當口,只聽到一聲驚喜交加的呼叫。
“部堂,部堂!快來人,找到部堂了!”
李信這才反應過來,盧象升居然找到了,也不顧腳下牽絆,便向楊廷麟的方向奔去。只見楊廷麟從死人堆裡摳出了個渾身是血身著綿甲之人,看著眼前這個幾乎不成人樣的漢子,李信歎息,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盧象升嗎?
“如何?楊大人,盧部堂傷勢如何?”
楊廷麟一陣手忙腳亂,抬起盧象升手腕以食指按壓試探,半晌之後又去是他鼻息,終是無奈的搖搖頭。李信原本也不報太大希望,只是沒想到一切發生的都太突然了,陡然間出現的一星半點希望就如此破滅。
楊廷麟突然發現懷中身體的手指動了一下,本以為是幻覺,定睛細看果真還是動了。
“快看,手還再動,部堂還沒死!”
李信聞言也注意到了這個細節,心頭狂跳,歷史這是在愚弄他?如果是,他也認了。陸九見到兩個人大呼小叫,那楊廷麟則一會哭一會笑,對此甚感奇怪,這個什麽盧部堂值得如此大驚小怪嗎?來到兩人近前,俯下身去檢查此人情況,從綿甲上探下去卻是一片濕漉漉,再看其身下的那一大片血跡,頓時明白了。
“大人,十三哥,這人沒救了。”
楊廷麟臉上蘊著笑意,眼角的淚痕還沒乾,聽陸九如此說,面色又是一番轉折。
“如,如何沒救了?”
陸九指著盧象升的綿甲和地上的那一灘血跡道:“這位大人一身的血都快流乾淨了,還能有回天之術嗎?”
也是當局者心亂,在擔心與驚喜交加的情緒之下竟然沒注意盧象升流了如許多的血。楊廷麟聞言趕緊將盧象升的綿甲費力的扒開,果真如陸九所說,幾處刀傷深可見骨,但依李信看都不是可以失血致命的傷口,將綿甲整個褪了下來,這才發現左臂的白色中衣已經被血凝成了紫黑色,將袖子撕掉,猙獰的傷口赫然露了出來。
李信長歎一聲,也罷,死馬當活馬醫吧,將中衣袖子撕成了長長的布條,緊緊扎在了左臂根部,將肉和血管都勒死。這一番綁扎完畢,李信支起身子茫然的看著癱軟的盧象升,最後的一絲生命之火正在逐漸熄滅。
“阿彌陀佛!”
一聲法號,李信不用回頭也知道是介休來了,心中不免苦笑,這介休和尚還真沒白來,正好可以給盧象升做現場超度。當他轉頭之時,腦中突然靈光一閃。
“大和尚,你的坐騎呢?”
介休納悶,李信今兒是怎麽了,如何關心起一匹馬來了。
“在那裡。”說罷,一指不遠處拴著的戰馬。
“那大白鵝可還在?”
聽李信又問那大白鵝的下落,介休笑了。
“施主想吃鵝了,介休這便去將最肥的那隻殺了……”
李信哪裡是想吃鵝,不客氣的將其打斷。
“殺鵝不必,大和尚將那白鵝拎來即可!”
介休不明所以,但還是按照李信的要求,去將最肥的那隻白鵝拎了來。
在介休和尚、陸九與楊廷麟驚詫的目光中,李信接過大白鵝,在翅膀根處尋了幾根細長的的鵝毛,使勁一一拔了出來,疼的白鵝呱呱直叫。
李信將白色的羽毛掂在手中,挑了最是中意的兩根,去毛削斷尾部,然後又將毛根削出了鋒利的斜切口。楊廷麟對李信的行為不可理解,幾根鵝毛能救得了部堂?
“李將軍這是?”
只聽李信不緊不慢一字一頓的說道:“盧部堂失血過多,便給他補些血便是!”
這一番話將一乾人驚得目瞪口呆,如何補血?從來沒聽過如此聳人聽聞的救命方式。
李信腦中閃過的靈光自然便是輸血,但以目前的條件,想安全的完成這個任務幾乎不可能,首先沒有合適醫療器械,更為重要的是他沒有辦法測定血液的血型,不一致的血型混合在一起足以致人死命。但眼看著盧象升就要死掉,總不能乾瞪眼什麽都不做吧?所以李信決定死馬當活馬醫治,人的血型不過才四種,即便不驗血型也總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幾率蒙中,只能祈禱命運的眷顧了。
關於換血的器械,他此前曾看過一些資料,講述西方最早的血液研究者曾經用鵝毛管來銜接動脈與靜脈,雖然簡陋,但也未必不能一試。
楊廷麟最先從震驚中緩了過來。
“那,那所補之血從何而來?”
“需要找個身強體壯的志願者!”
李信緩緩回答。楊廷麟雖然對志願者這個用法感到新奇,但又哪裡還有心情咬文嚼字呢。他明白, 所謂志願者就是找一個人自願將血補給盧象升。
“如此便拿本官的血補吧!”
楊廷麟想也不想就主動提出來用他的血。須知,身體發膚皆受之父母,何況血液,如何能輕許別人?在這個時代能舍身救人,更是彌足珍貴。李信鄭重的提醒他。
“此方法不是百分之百安全,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盧部堂慨然就義尚且不懼,我楊廷麟不過是獻出些許鮮血何足懼哉!”
李信暗暗佩服此人膽氣,說實話,自打穿越以來,所見文官不是對他抱有深深的戒備之意,便是城府極深。楊廷麟卻恰恰相反,一副直脾氣,坦率的可愛。
卻聽一旁介休和尚高念法號。
“阿彌陀佛,幾位施主不要爭了,當年佛祖曾割肉喂鷹,今日介休得此機緣可以輸血救人,實是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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