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四九繼續顛覆著李信的三觀,自己趴在了地上等著杖責。
我勒個去,這是什麽節奏?不是為了成全那對奸夫**,寧可承受這八十杖責的痛苦吧?這哪裡是打在他屁股上,分明是要打在他心頭啊
連毛維張都覺得太不可思議,他甚至懷疑這鄭四九是不是受了刺激得了失心瘋?自己若是也任由他胡鬧,將來斷的這樁案子傳揚出去,丈夫與奸夫一同杖責,豈不是讓人笑掉了大牙?
“苦主傷心過度,行為失據。左右,去攙他下去。”
兩個軍卒上前便要將鄭四九攙起來,豈料那鄭四九卻亢聲道:“小人甘願領罰,大人不必為難,隻管下令便是!”
毛維張心道,這個令讓他怎麽下?一旦下了,傳揚出去鐵定就是個荒唐案子,他的官聲就算徹底毀了。
鄭梁氏在一旁淚眼婆娑,巴巴的看著鄭四九,也不知道他是舍不得,還是希望毛維張趕快下令責罰完畢,他好與那金大有遠走高飛。
李信實在看不下去了,將毛維張叫到跟前。
“律法也不外乎人情,鄭四九有功與朝廷,又是苦主,咱們再判他杖責,恐有不妥吧!”
毛維張深為讚同,但卻兩手一攤。
“那又該如何處理奸夫?請大人示下!”
總兵大人出言乾預他求之不得,正好就這皮球一腳踢給李信,自己可以摘的乾乾淨淨。
李信哪裡有過斷案的經驗,忽然他想起古代有給犯人黔面刑法,便試探的問道:“黔面如何?”
毛維張眼前一亮,如此甚好,一點都不為過,如果太便宜了奸夫人神共憤,這樣律法裡的杖責可免,但卻要以黔面為代價。傳揚出去,誰也挑不出毛病。
得了李信的令毛維張立即令人強行將金大有與那鄭梁氏強行拿下。此時此刻,他對金大有的那點好感已經蕩然無存,一個道德敗壞成如此德行的人,怎能堪當大任,果然是商人無義,貪圖的唯有利耳,算是他看走了眼。
鄭四九愕然,攔住毛維張問道:“大人這是?”
“還不謝過總兵大人,免了你的杖責,奸夫**倒要吃點小小苦頭,才能放得,否則豈不是縱容天下這等不軌之事?”
鄭四九將信將疑,他當然不敢如毛維張所言去向李信求證,但也還是跪在李信面前磕了三個頭。
毛維張超台下揮手。
“都散了吧,各回各營,都散了吧!”
大夥熱鬧看的差不多了雖然意興闌珊,但鎮撫大人有令,便也都紛紛撤了。偌大的空地上頃刻間就變得冷清起來。
黔面一刑在宋代十分流行,即使到了明代依然存在,陽和衛城便有現成的刺青師傅,很快便被找了來,一切準備就緒停當,便捏著銀針來到早就被綁好手腳的金大有與鄭梁氏面前。
此時的金大有腸子都悔青了,受了那九十竹杖充其量養傷半年便又可生龍活虎,即便再領受八十杖只要不死就能將傷養好。可現在倒好,杖責雖免了,卻換了黔面,將來額頭上被刺了奸夫兩字,他還有何面目再去見人?他自然便將這筆帳算在了鄭梁氏身上,如果不是這賤人,自己何至於此?
但是那鄭梁氏又何曾不是自討苦吃,一想到自己白皙光滑的臉蛋上要被刺上奸婦二字,她就有想死的心,平日裡最得意的美貌頃刻間便要被毀掉,這讓他如何能接受?
但是一想到就算美貌沒了,她還有金郎在身邊陪伴,心裡反而變得坦然了。
老刺青師傅顯示長時間沒有機會施展這門手藝了,將兩個人刺得極為精細,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足足忙活了一個多時辰才算完事,將兩個人疼的大呼小叫。
鄭四九被獲準來看鄭梁氏,鄭梁氏自覺毀容,再無面目相見,於是以袖掩面背對著他。她還有一句頂頂重要的話要說與他聽。
“奴家到了這部田地也不恨你,只是還有一事不說出來總放心不下。”
“你,你受苦了。”
鄭梁氏竟哼笑了一聲。
“孩子是金郎的,與你沒半分關系,還請還了與奴家吧!”
聞言,鄭四九如晴天霹靂,這個一向外柔內剛的漢子再也承受不住打擊,猶自不信。
“你騙我,你騙我!”
“騙你作甚,那幾日咱們又同過幾回房,沒數麽?”
驟然間,鄭四九隻覺得天昏地暗,心如死灰,踉踉蹌蹌出了刑房。
太陽西下,天色轉暗,一男一女被軍卒趕出了陽和衛城。女的懷中抱著孩子緊緊依偎著男的,男的卻隻想著如何能將這坑人的**賣個好價錢……兩人一路南行,逐漸隱沒在越來越深的夜色中……
在陽和衛城中有一堆的事等著李信處理,一轉眼就將那對奸夫**的事拋到九霄雲外去了。直到有軍卒來稟報,說那鄭四九前來求見,這才想起這檔子事,卻不知處理的如何了?於是便問身邊的毛維張。
“那對奸夫**如何處理了?”
毛維張躬身道:“按大人吩咐,將那對奸夫**分別處以黔面之刑,而後趕出陽和衛城!”
什麽?連女的也給黔面了?李信一驚,他記得自己的意思是隻將奸夫黔面啊。怎麽毛維張卻說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呢?剛想掰扯幾句,那鄭四九已經被人領了進來。
鄭四九好歹也是有功之人,李信對他很是客氣,見他進來了,便忙令人看座。豈料,他卻一口回絕,直接跪在地上叩頭,然後淡淡的道:“大人在上,小人是來領罪的!”
李信詫異了,領罪?這又是鬧的哪一出啊?毛維張則直接呵斥道:“總兵大人面前不得妄言!”
鄭四九伏在地上道:“小人沒有妄言,的的確確是來領罪的!”
“說罷,你何罪之有?”
這句話是李信問的,出了那等甘冒杖責成全奸夫**的奇葩事件,這個人身上發生任何事都不足為怪。
“小人受人要挾,打開鐵閘,放韃子入城,致使城中百姓塗炭……”
毛維張當即喝止。
“莫要胡說,這可是凌遲的大罪!”
鄭四九抬頭望向毛維張,目光中沒有一絲生氣。
“小人拜謝大人好意,但是這的的確確是小人的罪過,人既然有過,就要甘受懲罰!”
李信忽然道:“本將沒猜錯的話,要挾你的人一定就是那金大有吧?”
“總兵大人慧眼如炬,正是此人!”
毛維張又是一陣心驚肉跳,這廝竟然是韃子埋在陽和衛城中的細作,自己竟然還想重用此人,將此人樹立為抵抗韃子的典型。萬一他真的以此在陽和衛城中混的風生水起,到時候的損失可能將是不可估量的。
一念及此,毛維張隻覺得後背嗖嗖冒涼風,一陣陣的後怕。見到這鄭四九他就氣不打一處來,這廝腦子裡哪還有半點大局觀,做事想問題都是以那點小家小利為根本出發。於是一拍案子斥道:
“那為何知情不報,任由韃子細作逃離陽和衛城?”
“知情不報,縱容細作逃跑,小人甘心領罪!”
李信忽然又道:“本將可以免了你的死罪,但你卻要為本將做一件事!”
鄭四九此來本就是報了必死之心,聽說李信能免他死罪,反而卻不樂意了,執意讓李信甚至讓毛維張判他死刑。李信被這個奇葩弄的哭笑不得。
“聽著,這件事關乎朝廷安危,九死一生,若殉國了也算死得其所,豈不比死在自家人刑場強上許多?更何況城中死了數百百姓,你以為一死就可以贖罪嗎?沒門!”
鄭四九一臉的茫然,不明白總兵大人究竟打的什麽主意, 既然他要交給自己去做的事九死一生,聽起來也不錯呢。
李信見他不再堅持求判死刑,便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
“本將需要你在陽和衛城中組織一支商隊,會同這位法師一同前往塞北邊牆之外,去打探蒙古人的消息。”
鄭四九隨著李信的手指,這才發現,角落裡還坐著一個大和尚,這可大和尚不是旁人正是介休。
介休甩著肥碩的身軀,嘿嘿笑道:“施主既然看破生死紅塵,何不投入貧僧門下?”
鄭四九白了介休和尚一眼,毫不客氣的回道:“死則死了,俺可從沒想過要做禿驢。”
這話說的十分不客氣,豈料介休和尚卻一點都沒生氣,反而又嘿嘿笑道:“這脾氣對貧僧路子,我喜歡!”
就在幾個人商議如何組建商隊一事的時候,有戍卒慌慌張張的趕了來,先是對毛維張耳語了幾句,然後又一臉驚懼的看著李信。
李信見那戍卒如此做派,心裡又是一陣咯噔,莫不是又出事了吧?
果真,毛維張憂心忡忡的開口道:“指揮使丘大人的長子,陽和衛指揮僉事,丘亮存回來了!”
原來是丘龔的兒子,李信奇怪。“回便回來了,何以你們都如此慌張?”
毛維張欲言又止,終是回答道:“此人脾氣火爆,又在軍中素有威望,恐怕會將丘指揮使之死遷怒於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