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有帶著鄭梁氏出了院子,打算趁亂帶著她娘兩與自己遠走高飛,可誰曾想一上街便遇到了殺紅眼的蒙古人,不由分說舉起馬刀摟頭就砍。幾個蒙古韃子看那鄭梁氏如花似玉的模樣,連眼睛都綠了,恨不得立即將金大有砍死,然後再將這小娘們辦了。
無奈之下,金大有為求自保隻好與那幾個落了單的蒙古韃子拚命,多年的塞外歷練練就了他一身好功夫,幾個蒙古韃子輕敵不備,他趁機抽出腰間長刀,將之一一砍殺。
鮮血濺了滿身滿臉,將鄭梁氏嚇的尖叫不已。
“別叫了,人都死了,趕快走,遇上大股蒙古人咱們誰都別想走了。”
鄭梁氏想起了那幾個蒙古韃子死前色眯眯的眼神,不禁渾身一陣顫栗,不由自主的抱緊了懷中仍舊在熟睡的孩子,緊跟在金大有的身後。
金大有知道韃子在城北破門,向南去韃子才越來越少,此時此刻想必已經有大批的管民準備趁亂出城了,他們正好夾雜在其中渾水摸魚出去。
向南去,衛司衙門是必經之路,但見大批的蒙古韃子圍堵在衛司衙門院牆之外,大路都已經被堵死。金大有無奈之下隻好領著鄭梁氏繞路,誰知幾處重要路口都被堵死,繞來繞去又回到了正街上。
看著楚楚可憐的鄭梁氏,又看著她懷中呼呼大睡的孩子,不由得再次豁出去了。
“北門被明軍奪回去了,粆圖台吉有令,速速回救北門!”
不知是誰用蒙語喊了起來,原本被堵在衛司衙門院子外的蒙古韃子便已經焦躁不堪,加上城外炮聲隆隆更是心神不安,這句喊話便猶如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領軍千戶終於不再堅持攻城,哇啦哇啦一陣怪叫,蒙古韃子大隊人馬便如潮水一般向北門方向撤去。
金大有見狀不禁長舒一口氣,這招竟然奏效了,拉上嚶嚶啜泣的鄭梁氏低低道:“走吧,別哭了!”
誰知,好巧不巧,金大有喊話的瞬間正好被衛司衙門裡高台上的毛維張瞧見,頓時便如發現寶貝一般,此人是個難得的人才啊,一句話就能解了蒙軍重圍。當即便下令,讓士兵們一定要將那人請了進來。
所以,就在金大有自以為可以脫身的時候,一隊明軍士兵站在了面前。由於職業習慣,他見到明軍在自己面前站了一溜,心裡便沒來由的一陣哆嗦,可面上仍舊神色不改。只是那鄭梁氏不過一介普通婦女,沒有半點城府,當即便嚇的花容失色,大腦一片空白,說話亦是結結巴巴語無倫次。
好在眾人都以為她是讓蒙古韃子嚇的失了態,便都沒多想。
“壯士留步,經歷大人有請!”
金大有喜憂參半,喜的是明軍士兵叫他壯士,說明並沒有識穿他的真實身份。可請他去的是陽和衛經歷,這廝金大有略有耳聞,出了名的剛正不阿,連指揮使大人都敢頂撞,自己落到此人手裡前途難料啊。
可事到如今想走也沒有理由了,隻好硬著頭皮帶上鄭梁氏去見那毛維張經歷。
毛維張見到金大有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對他深深一個長揖,衷心感謝他智計趕走了蒙古韃子,然後又疑惑的問他。
“壯士從北面來,難道明軍真的已經重新奪回了北門?”
金大有搖頭苦笑:“小人僅是一時情急,便胡謅了兩句,哪成想那些韃子不辨真偽竟然相信了。”
聽金大有如此說,本來還懷有一絲希望的毛維張一顆心又沉了下去。如此說來,韃子雖然暫時退了,可一旦發現中了計,早晚還得回來。無論如何,這也給衛司衙門贏得了寶貴的喘息時間。
至於城外隆隆的炮聲,毛維張也很困惑,都說不會有援兵前來,可大炮又能是誰放的呢?
他隨即點了個百人隊,“爾等負責守住衛司衙門,還有,一定要好生照顧這位壯士以及他的妻兒!”又衝金大有道:“壯士盡可在衛司衙門住下,總比城內街上安全的多。”說完也不給金大有反對的機會,便帶著全部人馬出了衛司衙門直奔北城門而去。
毛維張一路之上所見皆觸目驚心,毫無阻攔的直奔到北門附近,果見一群韃子亂哄哄的被堵在了城門下,竟似進退不得。
“這是什麽情況?”
毛維張透過通明的火把發現北門的鐵閘竟然不知被誰給放下了,韃子軍混亂不堪的擁堵在城門口當時因此驚慌失措所致。他如何能錯過這大好時機,振臂一呼:
“北門已複,軍士們,打起精神隨我殺敵!”
數百蒙古軍雖然陷入絕地,但經過初時的混亂,竟然又返回頭來進行反擊,且又都是騎兵,一陣加速之後,便將毛維張率領的軍卒衝了個七零八落。
毛維張氣的大有吐血衝動,韃子已經被困在城中,自己佔著人數與地勢上的優勢仍舊被蒙古騎兵衝的散了架。他又後悔不該輕視對方,一時間熱血上湧,親自提刀殺入重圍之中,欲韃子拚個你死我活,說什麽也不能再讓韃子折返回去禍害城中百姓。
……
城外,長槍方陣步步碾壓,海森堡的四磅炮如影隨形,粆圖勉勵支撐著與明軍纏鬥,他被先前一炮砸的渾身難受,隻覺得隨時都有倒地可能,想來是髒腑被震傷了,忽見火光映照下的北城門鐵閘竟然不知何時被人落下,心中驚懼之下,立時便亂了方寸。他的主力人馬都在城中,一旦城門被關,就等於被人家明軍甕中捉鱉。
一愣神的功夫,粆圖便失了警惕之心,一杆長槍疾刺而至,透肚腹而過,在他身後帶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線。粆圖隻覺得眼前一片模糊,意識便如泄了氣的豬尿泡一樣,逐漸便的乾癟萎縮。
“這就結束了嗎?真是不甘心呀!”
這位蒙古黃金家族最後一位汗王林丹汗的胞弟帶著無盡的遺憾逐漸必上了雙眼,或許在長生天的指引下,他能夠在另一個世界與先一步離開人世的長子相聚吧!
粆圖一死,其部眾便樹倒猢猻散,李信下令陸九的騎兵出動追擊殘敵,一面又命人將粆圖死去身後留下的一營男女老幼保護起來。並嚴令,沒有他的手令,任何人都不準妄殺一人。對於上一次的河谷慘案,李信一直耿耿於懷。只因為一是沒有證據,二是大戰之際影響軍心,他也不好就此事在內部展開調查。
李信決不允許這種無差別屠殺的慘案再一次發生於他的軍中。同時他一指顧十四,“將粆圖的首級割下,扔上城去,當可住守軍退敵!”
顧十四恍然,如夢方醒,這招果然玄妙,以敵人之首領首級,作為對付他們最有利的武器,這招果然歹毒。
當粆圖的首級被從明軍控制的北門之上扔下時,蒙古軍頓時一片大亂,原本佔據的優勢在瞬間化為烏有。毛維張的壓力驟然解除,只是他還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何事讓蒙古軍到了臨近崩潰的邊緣。
城上的明軍則大聲喊道:
“粆圖伏誅,降者免死!”
毛維張這才恍然,原來城上扔下那顆人頭竟是韃子首領粆圖的首級!難怪他們不戰自潰!看來城外的確來了援軍,而且戰力不俗。
最終,這夥負隅頑抗的韃子終於崩潰,紛紛扔下武器投降。不過,毛維張的興奮維持了還不到一會,便有軍卒急匆匆來報:
“報!指揮使大人重傷不醒,高山衛指揮使衙門旦夕難保,請經歷大人即刻救援!”
毛維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又問了一遍:“你說的可是丘指揮使?”
“正是!”
毛維張覺得忽悠一下,差點跌倒在地,指揮使丘龔就是陽和衛城的主心骨,他若重傷不起,還有誰能在這城中力挽狂瀾?自己手下這幫兵簡直就是廢物點心,對付眼下這些投降的韃子還幾乎被打的沒有還手之力,又如何能打過圍困高山衛指揮使司衙門的韃子呢?
忽而他靈機一動,於是下令道:“吊起鐵閘,放援兵進城平亂!”
……
直到東方泛起了魚肚白, 陽和衛城的這場大亂才被平息下去,李信的方陣步兵徹底掌控了城中形勢。經過檢點,這一戰陽和、高山兩衛損失慘重。
指揮使丘龔身負重傷,昏迷不醒,陽和衛兩個同知與一個指揮儉事全部殉國,另一個指揮儉事指揮使丘龔的兒子丘亮存則因為去大同府公乾而幸免於難。
至於高山衛自指揮使姚正隆以下諸多從三品正四品的高級武官則全部失蹤,只剩下一群小魚小蝦的鎮撫以及千戶留了下來。
陽和衛經歷毛維張欲哭無淚,李信臉色也難看之極,這一戰幾乎將他治下的陽和、高山兩衛的指揮體系徹底摧毀,損失之大難以估量。忽然,海森堡興高采烈的進了陽和衛指揮使司衙門,對李信熱情洋溢的說道:
“我勇敢的將軍,感謝您履行諾言,我的朋友艾伯特醫生得救了!是您將他從野蠻人手中解放了出來,是您給了他新生……”
李信對海森堡一嘴的溢美之辭聽的直膩歪,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麽,一拍大腿道:“海森堡上尉,請你立即將艾伯特醫生請過來,有位更加勇敢的將軍等著他來醫治!”
“艾伯特醫生就在門外,我這就叫他來!”
海森堡剛走,便有一名百姓裝扮的男子被帶到李信面前。
“李將軍可還記得新平堡雪中送炭?我家二公子請將軍移步一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