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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尼眼睜睜的看著阿古泰和百人馬隊在瞬息間人仰馬翻,殘肢斷臂血肉橫飛,心驚之下才知道自己小瞧了明軍,不過他卻不相信什麽鬼神之說,這分明是明軍的大炮在發射散彈。至於這種奇形怪狀的東西是如何自行前進的,他也和其他人一樣想不通,不過想不通沒關系。僅僅在電光石火間,如何應對明軍突擊的法子已經想好了。
只要是大炮就要彈藥用盡的時候,而看這鋼鐵怪獸體積也不過如此,又能裝多少炮彈?所以只要硬扛過這頭幾炮,一旦其彈藥耗盡,明軍便在不足懼。不過,索尼仍舊是心悸不已,難怪大清八旗甲兵能如此窩囊的敗退,黑夜之中陡然間見到這種常人所難解釋的怪物,自然會聯想到鬼神的身上,由此此前的突然潰敗也在情理之中了。
“大家不要怕…那不是什麽鬼神,也不是什麽天星,就是幾塊鐵板裡放置的明軍大炮,等他們的火藥和鉛彈耗盡就是廢鐵一堆。”
索尼高聲斷喝,一個人的聲音在嘈雜的戰場上很快就會被淹沒。但他身邊的甲兵奉令一齊高喊,頓時便在清軍上空回蕩,果然有穩定人心的作用。到了這種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什麽兩黃旗和兩白旗之間的矛盾都被拋在了腦後,索尼雖然是兩黃旗的掌旗大臣,但也是整個八旗大軍的暫代統帥之人。
在得到了索尼的呼籲之後,鑲白旗的甲兵紛紛轉入防禦狀態,更有人將營中準備打造雲梯的木板在陣前豎了起來,試圖以此阻擋明軍怪獸的火炮。
索尼的出現使得鑲白旗一邊倒潰敗的局勢得以徹底扭轉,但他那百人馬隊和阿古泰卻早在兩軍之間生死不明,逃回來者不過十之一二。阿古泰的死讓索尼極為痛心,但瓦罐難免井邊破,將是難免陣上亡。他於兩軍交戰中陣亡,也算是死得其所,只是這個仇卻不能容後再報,仇恨的火焰逐漸溢滿了他的眼窩。
“報…大將軍,清軍極為勇猛,居然頂住了擲彈兵營和炮車的攻擊…”
清軍居然頂住了炮車和擲彈兵營的奮力一擊,李信雖然低估了他們的抵抗能力,但也沒有因此而喪失了理智。
“傳令…讓張石頭按部就班,不許急躁…”李信沉聲下令,嘹亮的號角高低起伏吹起了長短不一的節奏。
對於明軍的這等傳令之法,何洛會大覺好奇,同時又嘖嘖稱善,軍中的號角不計其數,但真正能想到並運用到實戰中,將之作為傳令工具的,也只有李信一人而已,他越發的對這位年不過三十的明軍將領由衷的欽佩,甚至更多的是一種恐懼,一種無法琢磨的恐懼。
“稟大將軍,清軍主帥的將旗幟就在南營之中…”那傳令兵在幾次號角傳訊之後,再次向李信實時報告戰場的情況。聞言之後,李信頗感壓抑,此前代善曾秘密著人來送信,告知清軍的主帥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內大臣,叫索尼。
別人肯能未曾聽過索尼其人,但李信卻是如雷貫耳。順治死前定下的四大輔政大臣之首便是此人。後來其女赫舍裡更是因此而嫁給了小皇帝玄燁,也就是十七世紀中赫赫有名的康熙大帝,赫舍裡與康熙所生之嫡子更是任太子四十余年,索尼一家榮耀權貴又豈是現在之人所能想到的?
“主子,這個索尼奴才有所耳聞,聽說就是皇太極的一條狗,馬屁拍的震天響,打仗嘛倒是沒聽過有甚過人之處…”
何洛會自李信派了瓦克達回去居中聯絡,而將他滯留在錦州城中,內心的希望是深受挫折的,但這種沮喪他只能深深的埋在心底裡,不敢露出一絲半點。
而他在向李信描述索尼其人時,心態上卻是帶著一種難以為外人道的複雜情緒,也因此將索尼貶的一文不值。不過何洛會很快就發現自己的邊鼓沒有奏效,李信仍舊不為所動,他在等,在等著代善承諾的裡應外合。
眼下的清軍雖然走了兩紅旗主力,但仍舊兵強馬壯,而三衛軍不過區區萬把人,對於鐵桶一樣的清軍聯營,他們充其量就是一柄匕首,可以刺傷任何一處地方,但卻未必有重創的實力。
有了代善的承諾則大為不同,只要他能履行承諾,李信便有八成以上的把握重創清軍南營與西營的兩白旗。
只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清軍大營中仍舊兩軍對峙,期待的變故遲遲沒有出現。李信不停的看著將目光投向漆黑一片又夾雜著點點火光的遠處清軍營寨上空。
“主子快看,著火了…”
何洛會眼尖,一眼便瞧見了西營與北營之間忽然騰起了巨大的火球。李信一望可知,這一定是火藥被引燃後的結果,看來代善果然履行了承諾。
“程銘九,陸九,別闊兒何在?”
“末將在…”
三個人同聲應諾。
“本帥令你三人,即刻起依計行事,去吧…”
李信身後的何洛會隻覺得精神異常興奮,連他自己都難以解釋自己為何興奮,難道兩白旗的潰敗不可避免了嗎?難道他不該憤怒,難過和絕望嗎?可他偏偏沒有。
“什麽?北營火藥庫意外失火?”
索尼隻覺得自己已經出離了憤怒,看著將半邊天映紅的熊熊大火,馬上的他搖搖欲墜。又是火藥庫被點了,多爾袞去歲在高陽城外那場慘敗就是源自一場火藥庫意外被點燃的大火。
所謂意外不過是多爾袞自我開脫的借口,朝廷上下誰都知道那是被人故意點燃的,而那個故意點燃火藥庫的人所有人都清楚,非李信莫屬。而今又是火藥庫被點燃爆炸,索尼的兩側太陽穴突突亂跳,一種不詳的預感漫上心頭。他不相信巧合,可如果這不是巧合,那必然便是敵人所為。
作為大軍的臨時統帥,索尼十分清楚,西營和北營之間出了火藥庫還有打造攻城器械的木料庫,而緊挨著木料庫的又是兩黃旗的馬廄。這些東西恐怕很快就會隨著這場意外的失火而灰飛煙滅。
心神大亂之下,索尼真真有些難以估計南營的戰鬥情形。大叫一聲李信狡猾…他策馬便要返回北營去,北營是中軍所在,他不知道下一步李信還要針對哪一營,這種突襲讓他摸不到頭腦,他一時間也搞不清楚,明軍是如何混入戒備森嚴的清軍行營之中的,但卻意識到了迫在眉睫的危險。
奈何,南營之中甲兵擠擠挨挨,索尼與他所帶來的馬隊幾乎寸步難行。更何況他又焦躁的發現,北營與西營之間的火藥庫爆炸之後不僅引起了熊熊大火,而且還是西北兩營之間的交通斷絕。
急於返回北營中軍的索尼突然靈光乍現,也許明軍便是希望自己驚慌失措之下,做出冒險的舉動呢?頓時,索尼的身上冷汗淋漓,他剛才的確差點做出了一個極為冒險的決定。
那就是打開南營的轅門由大營之外返回北營中軍,可誰又能知道轅門外漆黑夜色的掩護下,又有多少明軍在虎視眈眈呢?一念及此,索尼陡然心思澄明,暗暗自責,自己還是存了太多的門戶之見,兩黃旗也好,兩白旗也罷,在此時此刻不都是大清的八旗軍嗎?何時又分了內外你我?想通此中關節的索尼當即下令,讓隨軍的戈什哈去將此處營寨的主將喚來。
不過戈什哈半晌之後卻獨自而回,索尼不由得震怒,剛要出言質問,那戈什哈卻哭喪著臉道:“此間主將是阿克善,他剛剛已經在之前的大戰中殉國了…”
什麽?索尼頓時便如被雷擊中一樣,呆若木雞,他萬沒想到自己為了立威,震懾諸將,砍了帶頭鬧事的阿克善的右臂, 卻也是自斷一臂。即便沒有親眼所見,索尼也能夠想象得到,阿克善猶豫深受重創而勉力指揮大軍防守,追蹤亦因此而身死殞命。
“還有副將呢?”
“回主子,副將亦一同陣亡,死於明軍炮口之下…”
到了此時此刻,索尼突然又改了主意:“傳令,各牛錄直接聽命於本將,側翼突襲,將明軍趕出大營…”
索尼如此下令也是經過了一番盤算的,明軍能夠將八旗軍打的屁滾尿流,所依靠的就是在戰陣之前的那幾個鋼鐵怪物,其中又所賴鬼神之力。而他也很快發現了這種怪物行動遲緩的弱點,如此便從其側翼入手。
明軍徐徐深入營寨之中,相應的側翼也逐漸暴露的越來越多,野戰他們向來不是八旗軍的對手,只要短兵相接,索尼便有十足的獲勝把握。
索尼下令之後並沒有好整以暇,而是撥馬繞了個弧線,在鑲白旗各牛錄的空襲間過去,同時口中斷喝:“八旗子弟都隨我索尼殺敵,為阿克善復仇…”
同時,索尼身邊的掌旗兵令旗變幻,下令左翼聚集的鑲白旗甲兵與主帥一起攻擊明軍右翼。若是索尼單單下次命令,出於阿克善之死的不忿之情,他們沒準就抗命了。
但是,索尼高呼著為阿克善復仇,一馬當先衝了上去,誰還能再按兵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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