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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宇亮進了城時,李信也曾查看過,身上的確有幾處傷口,當還不至於致命,怎麽一轉眼的功夫就要不行了?李信也顧不得接下來的講話,急匆匆離開去見劉宇亮。誰知到了劉宇亮的房間時,卻見劉宇亮面色蒼白躺在了床榻之上,這著實讓他大為頭疼心驚。
“閣老,閣老?”
李信於榻邊查看情況,幾名粗手笨腳的軍中郎中正在處置老頭子的傷口,卻見一雙雙蘸滿了血汙的大手,滿頭冒汗的處置著血淋淋的傷口。
劉宇亮睜開了眼睛,無力的看了李信一眼,算是回應了,完全不似剛進城時精神尚好。
“閣老剛進城時精神尚好,如何這幾個時辰的功夫就這般模樣了?”李信質問那幾個軍中郎中。
郎中們焉能聽不出大將軍話語中的不滿之一,加之經自己受救治之人又是當朝閣老,一個個嚇的魂不附體,哆哆嗦嗦,七嘴八舌囉嗦了好半天,李信總算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原來竟是劉宇亮進城時身上的幾處傷口都用衣衫撕成的布條緊緊捆扎住,等進了城有郎中來處置時,布條打開陡然便流血不止。這些郎中們本來也是見慣了血肉模糊的傷病,但眼前這老頭子可不是皮糙肉厚的軍卒,這可是當朝閣老啊,所以心慌了手便也不怎麽聽使喚,處置起來便拚拚出錯,但總算最後還是成功的將劉宇亮傷口的血止住了。
聽到血止住了,李信總算松了口氣。
“閣老傷情可算穩定了?”
“回大將軍話,只要熬過了今夜,閣老的傷情便算是穩定下來了…”
嗯,李信點點頭,他忽然看到了幾個郎中滿是血汙的大手,心中怦然一動。
“你們這處置傷口包扎的布條,可曾處置過?”
“處置?”幾個郎中莫名糊塗,布條還血藥處置嗎?可又不敢說自己沒處置過,一時間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李信也知道他們肯定沒處置過,“回頭叫人在院子裡支起幾口大鍋,全都燒上開水,將所有包扎傷口的布條放進鍋裡煮上半個時辰,然後以烈酒浸泡消毒,再行包扎傷口。”
李信忽然便想到了開放性傷口是幾億感染的,尤其是有大創面的傷口,傷者十有七八可能最終都將死於感染。所以,明軍之中,大戰之後,當場戰死者甚至還沒有其後病死者多,這個問題在沒有抗生素的明朝是肯定無法解決的,只是他要盡最大的可能堵死傷口感染的幾率。
幾名郎中實在不明白大將軍為何如此指示,但剛剛在生死之間走了一遭之後,哪裡還有半點的質疑,自然連連應諾奉命。
“那,那閣老身上已經包好的布條是否還更換?”
“自然要更換,不但要更換,而且還要定期更換,天氣炎熱細菌滋生的快,一兩天便要換一次,不但是閣老,軍中的傷病亦要如此,且不可因為怕麻煩而偷工減料,明白了嗎?”
“大將軍明鑒,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哪…”
郎中們嚇的趕緊求饒,也顧不得李信口中所言的細菌究竟為何物,隻好將大將軍剛才口述的一條條當作了鐵律不折不扣的執行下去。李信並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一時間的興起,卻為三衛軍郎中救治傷兵,定下了最基本的條例。
李信本想和劉宇亮商議一下接下來的軍事部署,可眼下劉宇亮似乎連抬一下眼皮都顯得費力,便打算回去處置公務。軍事會議被打亂之後,由於時間所限,他便遣人讓所有軍官各歸各位,隨時保持戰備,等候進一步的命令。
誰知他前腳剛要邁出屋子,便聽身後響起了虛弱的呼喚聲。
“李將軍,李將軍……”
正是劉宇亮在虛弱的呼喚李信,李信趕忙反身回去,來到劉宇亮的榻邊,安慰道:
“閣老莫要憂心,好生將養……”
劉宇亮以眼神示意李信自己有話要說,不要打斷他,李信長了張嘴,隻好不再說話。只聽劉宇亮虛弱而又斷續道:“李將軍,眼下錦州城外十萬大軍圍城,與韃子協議並不可盡信,這些人教化如豺狼,若完全指望著他們,唯恐,唯恐被其反噬啊…”
李信一陣感動,對這個老頭子的好感又進一步,他並沒有將與代善之間的所有糾葛告知劉宇亮,他有所擔心自然也不甚奇怪。
劉宇亮沒等李信回答又道:“這回老夫是擅自帶兵前來,朝廷,朝廷就不要指望了,所以,所以一切都只能靠咱們自己,希望,希望老夫帶來的幾千人能給李將軍添一分助力…”
剛才進城時戰鬥還未結束,雖然早就料到了朝廷上未必會派兵救援,但從劉宇亮的口中證實了此事後,還是忍不住的陣陣心涼。
“老夫的意思是,錦州當守則守,若不當守,李將軍切不可抱著死理,當趁早圖為而去,才是上策…”
李信至此已經明白了劉宇亮要與自己說話的真實目的,這一回的的確確是出自真心的勸他不要一條道走到黑,但是他已經將三衛軍的全部以及未來都押在裡錦州,此戰絕不容失敗,而且勝利的曙光已然近在眼前,只要一切順利,錦州城將再一次回到大明的懷抱,而他李信亦將榮耀返回關內。
“閣老且放寬心,這幾日一過,勝負自見分曉,想來是不會等多久了。閣老隻管養傷,等到可以下地行走,便可凱旋返京了……”
李信後來又說了些什麽,劉宇亮則再聽不清楚,失血過多導致的疲憊感如海潮一樣浪浪襲來,他終於抵受不住,眼皮沉沉的合了起來。說了幾句之後,李信見劉宇亮沒了動靜,便返回中軍。
陸九等幾個心腹迎了上來,心中亦是忐忑,問道:“大將軍,那,那薩哈璘肯乖乖就范嗎?”
李信卻冷笑道:“以薩哈璘之聲望,即便不肯就范,那些兩黃旗和兩白旗的人也不會輕易便聽了他的指揮調度,到頭來一樣是一盤散沙而最終崩塌。”
陸九問道:“這代善老兒真有如此重要?”
李信不置可否,重要不重要只看那清軍大營的反應便可知了,如今群龍無首,薩哈璘憑著其父的名頭或可撐上一日半日,如果代善遲遲不出現在軍中,必然會再生波折,到時候亂子再起,便未必會輕易的平息下去。
這些話不過是李信的判斷,自然不會與陸九等人說,他隻告訴陸九等人,隨時做好戰鬥準備,好給即將燃起的大火再添些柴禾。
陸九見李信如此態度,顯然是極為看重手中的代善,便道:“既然代善老兒有如此重要,咱們不如將他一刀卡擦了,也算斷了滿清韃子一大柱石…”
誰知想來不好發言參合的海森堡此時卻突然出聲:“大將軍不會處置代善的,而且還會將代善放回去,因為只有如此,才最符合我們三衛軍,符合明朝的根本利益。”
陸九聽不明白什麽利益不利益的,但是卻對海森堡如此斷言覺得奇怪,又望向了李信,不甘心的問道:“十三哥,代善是奴酋皇太極的哥哥,可不是瓦克達之流可比,說放回去就放回去豈不可惜?若是抓回京師獻俘,定然是潑天的大功,到時候封侯封公也不是不可能啊…”
陸九所言不假,生擒禮親王代善,對朝廷的政治意義實在是非常重要,可李信卻不能將代善帶回北京,否則盛京的多爾袞沒了代善的牽製,將一家獨大,而滿清朝廷也必然會在短暫的劇烈震蕩之後恢復穩定。一個穩定的滿清朝廷自然不是李信希望看到的,只要將代善放回去,兩白旗與兩黃旗的爭鬥就不會真正分出勝負,而昨夜一戰又使得兩黃旗與兩白旗之間的矛盾加劇,說起來還要多虧了索尼這極品人物,為了立威而斬了兩白旗主將的右臂,致使矛盾一再升級,否則還真未必能有次效果。
有了代善參合在其中,滿清的內鬥將會在一定時期內,長時間的進行下去。而大明山山海關的遼東之患也將在一定時間內得到緩解,正好便可騰出手來,將一直在中原黃河流域泛濫的張李流賊一舉剿滅。
……
大明京師,抗旨而卻的劉宇亮到現在還沒有消息,錦州城到底是死是活也沒有消息,群臣們此刻也不在意,他們更多的關注是,如何將山海關守的鐵桶一般。只要,韃子無法破關而入,大明京師安然無恙,權貴們仍舊可以夜夜笙歌,北邊的戰事便不用著急。
不過,這滿北京城中,卻還是有一個人著急的,那就是大明天子朱由檢…想起自己一手擢拔起來的李信,還是於心不忍,於是便在廷議中提出,派人往錦州傳旨,令其棄城南返。
此言一出,當即便遭到了以張四知為首的閣臣們,一盆冷水澆下。
“啟奏聖上,且不說李信此人桀驁不馴慣了能否奉詔,便是如何傳旨也是問題,東虜十萬大軍阻於錦州城外,又能犧牲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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