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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衛軍突施偷襲,眨眼之間佔領了鳳陽城,這一番變故讓所有的城中官員始料不及,但見李信口口聲聲代朝廷鋤奸,一時間竟都集體失聲,默許了他的行為。這期間,濟西兵備道何騰蛟則極為活躍,上下奔走一力呼籲,最後弄出了一個聯名上奏的折子,彈劾鳳陽巡撫朱大典十大罪,一並與李信的奏折八百裡加急,遞送往京師。
整整一日一夜,朱大典與賀一龍蹤跡全無,城中鎖拿其人的官吏,正是樂得如此,將情形稟報李信後,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實際上,朱大典與賀一龍的確是逃出了城去,原來就在前日那一聲大爆炸後,賀一龍眼見三衛軍衝入城中,於是就一力慫恿朱大典,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換了普通軍將的衣甲之後一路倉惶由南門逃出了鳳陽城。
待到逃出去十余裡地後,兩個人才稍喘一口氣,朱大典大聲咒罵李信賊子野心,早晚必呈報朝廷誅殺此人。賀一龍亦是附和著罵了一番李信,心裡卻是連連可惜後悔,隻恨李信這廝太過奸狡,馬守應一個月沒能拿下的鳳陽城,居然能被他片刻功夫就破了城門,想起來真真是好生不服氣。
卻不料,兩人倉惶不知下一步該往何處之際,卻陡然遇見了孫之傑趕往鳳陽的兩萬大軍。淮安總兵孫之傑與朱大典有舊,朱大典聽聞是故人帶兵前來,自是喜不自勝,於是也顧不得禮數,直接入營求見。
孫之傑眼見這等封疆開府的大吏竟落得這般狼狽田地,心中禁不住惶惑不已,鳳陽府城之圍已經被官軍解了,他又河谷如此呢?有了疑惑,這態度上也不由得曖昧不明了。幾次虛應客氣後,這位巡撫終於急了,將李信部下為惡行凶,李信又是如何以怒攻城偷襲的前前後後說了一遍,並直言懇求孫之傑出兵攻打李信,為朝廷除此一賊。同時並許諾,一旦事成必然會向聖上為其請功,鳳陽解圍一戰應有孫某人一份功勞。
孰料孫之傑卻乾笑了兩聲,對朱大典的懇求與利誘不為所動。這就讓朱大典有了幾分慍怒與急促的感覺,雖然淮安與鳳陽互不統屬,但鳳陽勝在中都顯赫之地,乃是南直隸除了應天以外第一大府,這孫之傑不過區區一府總兵,平日裡只有跟在他屁股後面的份,不想今日卻如此拿大。可畢竟求人之時,又怎能拿往日與今昔比,一面臉上含笑,心中則連連感慨,世情變幻原是如此,今日領教一番也算是命中際遇吧。
再三懇求之下孫之傑仍舊不落下一句實誠話,朱大典的臉上無論如何都掛不住了,更何況還有賀一龍等人在側,於是又不冷不硬的說了幾句話,語義曲折的指出,在大明朝以文馭武的傳統下,他雖與淮安互不統屬,但上奏一本仍舊有著無可比擬的功效。
這就讓孫之傑由不得不動容,本著不得罪人的態度,他支走了包括賀一龍在內的所有人,與朱大典進行了一番傾心密談。他先是長歎一聲,然後又以一種極是惋惜的語氣說道:
“部堂可知標下此來乃是受了張閣部之命,又有兵備道何兵憲轄製,實在是沒有上命難有半分存進。”朱大典顯然對這一番話不以為然,他沒等此人開口便又俯下身來湊近了開口問了一句:“標下敢問部堂身邊那位是何等人物?”這一句卻是自問自答,他同樣沒等朱大典回話就又自顧自的說著:“賀一龍…此人乃是革左五營五大賊首之一,豈可輕言相信?”
朱大典見他將話題轉到賀一龍身上,心中的不滿在持續增加,卻也只能耐住性子解釋。“此人乃張閣老一手招安,有張閣老親自簽發的印信憑據,難道還不足信嗎?”
卻見孫之傑似大有深意的笑了一下,然後又低聲道:“你可知兵備道何兵憲前來有何要務?實不相瞞,據標下所知,其一便是有處置這賀一龍的目的。”
朱大典聽他越說越是離譜,情知此人已經不可能為自己火中取栗,心中泛起了一片絕望,於是態度上也就恢復了本心,冷冷笑上一聲。
“賀一龍有臨淮解圍與鳳陽解圍之功,就算張閣老想要貪搶其功,老夫說不得就要上書皇帝陛下,直陳實情…”
“實情?哈……”孫之傑聽罷朱大典的發作,竟極為古怪的笑了一聲,其中似乎夾雜著嘲諷和憐憫。然後他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便趕緊收斂心神,又看著朱大典說道:“部堂焉知你所陳實情便是實情?據標下探馬所報,臨淮城外大戰那***形近乎詭秘,賀一龍所述與之大有不盡不實之處,至於鳳陽城解圍,你以為賀一龍那萬把殘兵能夠大敗馬守應十余萬人嗎?恐怕連三歲稚子也不會相信吧…實際上,就在臨淮一戰的當夜,鎮虜侯所屬三衛軍主力乘船隊西進,與標下軍馬互成掎角之勢,這些情形都是賀一龍所部知道的吧……”
耳聽得朱大典將臨淮鳳陽一戰的軍情形勢一樁樁道來,便不由得真真心驚,這些情形他的確不曾想過,只是過於自負的想當然的以為李信此人飛揚跋扈,由此竟低估了此人。李信能在眨眼只見就破了流賊月余也沒能拿下的鳳陽城,顯然那孫之傑口口聲聲所暗示,臨淮鳳陽一戰的主要策劃者以及第一功勞乃是李信其人這些事,也許便是真的。
接下來立即便有一股寒意直透胸腹之間,那麽如此一來,賀一龍此人又究竟有多少可信?朱大典忽然覺得自己惶惑了,既希望這不是事實,又在心懷疑慮的情形下,不想繼續深入的探究下去,生怕那個可怕的想法得到印證。
但轉念又一想,就算賀一龍此人在這些方面說了謊又如何,李信部下行凶殺人,他本人又不顧朝廷法度擅自在大明中都動武,這些都是不爭的事實,而且一經上奏,就是誅族的罪過。念頭數度轉換之後,朱大典逐漸流失的底氣又逐漸回到了體內,清理了一下嗓子,以一個極為沉著的聲音回答道:“這些都是細枝末節,李信擁兵造反,難道你敢坐看不理?”
聽了朱大典對自己的質問,孫之傑面色一遍,冷冷一笑,伸手從懷掏出一封書信向朱大典丟了過去。
“部堂且自看,這是鎮虜侯剛剛便與標下通的書信。實話說與部堂,若說當今萬歲欽封的侯爺、總督大帥極為看重的領兵大將能造反,標下是斷然不信的。反觀部堂,身著小卒衣甲孤身而來,且與流寇賊首不清不楚,你說說,若是換了部堂,又該相信誰呢?”
朱大典先是一愣,緊接著便覺通體生寒,再答話時已經色厲內荏,胸膛起伏,手腳發虛。表面一番斥責,然後借口再去別處調兵,打算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因為他忽然預感到這個與之有舊的孫之傑沒準就會趁機將其逮捕,送給李信然邀功買好。
這個可怕的想法果然在片刻之後就得到了印證,卻見孫之傑冷冷笑道:“部堂以為還能走的出去標下這警戒之地嗎?”
朱大典叫苦不迭,指著孫之傑顫抖的質問:“你,你想幹什麽?老夫乃朝廷封疆大吏,難道你想欲行不軌嗎?”
孫之傑臉上的最後一絲恭敬之意也就此消散殆盡,面帶譏誚的揶揄道:“部堂難道怕了嗎?放心,朝廷法度禮數,標下不敢有半分逾越,標下只是護送部堂回鳳陽而已…”
不詳的預感果然得到了印證,朱大典隻覺得自己好像在懸崖邊一腳踏空,絕望在心底裡不可遏止的擴散起來。
“當然,那個賀一龍已經被標下以逃匿賊首的罪名抓了起來,這就綁縛一並送往鳳陽。別怪標下沒有提前警告部堂,還是早些與之劃清界限的好,否則……”孫之傑面有得色的頓了一下,似乎為的就是留出時間來,好讓朱大典盡情的顫栗一下,然後才又緩緩接著說道:“朝廷對通賊官員的處置向來嚴厲,部堂不是不知道吧…”
絕望與恐懼攪在一起最終匯聚城了憤怒,朱大典沒有任何征兆的爆發了,忽然就撲上來,口中還大罵著:“孫之傑老夫待你不薄,你,你何必如此待老夫?”
奈何朱大典一副乾瘦身子,如何是膀大腰圓的孫之傑的對手,隻幾下就像擒小雞子一般,扭住了朱大典雙臂,然後狠狠一推,將其貫在地面上。
“事已至此,部堂還請自重,若一意枉為,也是徒然自取其辱…”孫之傑彈了彈身上袍袖,他雖然為一軍主帥,卻料定戰事已經結束,並沒有穿那冰冷繁瑣沉重的明光鎧,隻著了一身乾爽利落的青色長袍。
跌坐在地面上的朱大典身子顫栗如篩糠,忽然又好像雷擊一般,整個人都突的定住,隨即便老淚縱橫,渾濁老眼裡流出的有憎恨也有痛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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