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帳中立時便爆出了如雷的附和之聲,紛紛吵嚷著要和李信殺進鳳陽城裡,救下陸將軍,殺了昏官朱大典。
這些大逆不道之言話將何騰蛟聽的心驚肉跳,在他印象裡的鎮虜侯可不是這等怒急攻心之下便不計後果之人啊,於是趕緊出言勸阻:“鎮虜侯息怒,萬萬不可如此啊,開工就沒有回頭箭了哪!”
他自然不好將這等行為直等於造反說的過於直白,隻好語重心長的讓他冷靜下來,再做籌謀打算。李信卻冷冷的回答道:“何兵憲不必再勸!李信現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冷靜。”說到此處,他頓了一下又補充道:“還請何兵憲移步營外,否則難免會累及足下!”
說到最後,李信的語氣逐漸變冷,顯然是已經與何騰蛟來開了距離。李信如此表態並不是怕了何騰蛟,何騰蛟不過是一介文官,自己兵權在握,他一個人又能翻出什麽浪花來?之所以與他拉開距離,不過是不想連累了他,畢竟攻打中都,這等大逆不道的行為只怕任何人攤上都難免大禍臨頭。
何騰蛟焉能聽不出李信的畫外之意,但他又如何能眼睜睜的看著李信一步走錯踏入深淵之中。他認為自己有責任和義務,將李信這個懸崖邊上瀕臨走火入魔的人拉回來。
到了這等關鍵時刻,何騰蛟也顧不得隱晦與否,縱深跳到了李信身前,伸開雙臂做了個攔阻的姿態,又直截了當的指責道:“鎮虜侯可知帶兵衝擊中都,已經行同謀反,到時身敗名裂自不必說,還要禍及子孫親人,你,你可要三思而後行啊!”說到最後,何騰蛟疾言厲色,就差跳腳了。
其實早在此前張石頭與何騰蛟去鳳陽與朱大典交涉時,李信就已經意識到了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有所轉圜了,只怕張何二人會碰了硬釘子無功而返。事實也證明,李信的這種預感和猜測一點都不錯。那麽,擺在李信面前就只剩下了兩條路,一則是按照正規途徑,層層申訴,向朱大典的頂頭上司,浙直總督張方嚴,向遠在京師的皇帝朱由檢,申訴求情。但這種途徑卻等於眼睜睜看著陸九去死。因為朱大典所執行的是軍法,也就不必經過刑部的公文才能開到問斬,而是隨時都可能取其性命。既然何騰蛟所言,今日午時三刻會與一批違犯軍法的士卒一同開刀,那就說明此刻留給他的時間只剩下了兩個時辰不到。
陸九是李信來到這個世界以來最親近的人,僅僅憑著這份情義,他也不能坐視陸九而不管,更何況這一切又都是因為自己而起。可如果想要陸九活命,擺在李信面前的也只剩下了最後一條路可選。那就是提兵殺進鳳陽城去,不由分說將陸九救了出來,至於往後的事,若朝廷追究起來,大不了,大不了就反了這大明又如何?他不會為了什麽狗屁朝廷法度,硬吃了那些齷齪小人的詭計,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生死兄弟去死!
這個念頭在李信的心裡跳出之後,就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此前不論處境多麽艱難,造反這種念頭都從未在他的腦袋裡出現過,何以此刻卻如此輕易的,平靜的出現了?
此刻的李信也沒有心情深究這種想法出現的潛在原因,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就要以最快的速度付諸實施,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心意堅決的李信直視著面前因為急怒而面目扭曲的何騰蛟。
“李信心意已決,何兵憲你走吧,否則跟著吃了掛落,就不是李信的本意了!”
“李信!你這個蠢貨,你以為老子是怕吃了掛落嗎?老子是在救你,就算你不在乎名聲,難道還不在乎這大明天下嗎?大明,大明不能沒有你啊!”
何騰蛟激動的聲音都已經變了調,甚至還口出粗言,他知道,只怕自己已經無法阻止眼前此人走向瘋狂了,但仍舊不打算放棄,打算以天下大義來說服此人。突然之間,何騰蛟忽然想到了一點,不由得心裡一片冰涼,李信不正是由馬賊招安而成為官軍的嗎?那麽,他造反也不過是衝重操舊業,又如何能有心理障礙?這天下大義也恐怕在他的心裡不值一提。
但是緊跟著,何騰蛟又疑惑了,從臨清相遇開始到一路南下,李信的所作所為處處都透露著此人是心憂天下的,絕非普通武人可比,怎麽,怎麽,他就能走到眼下這一步呢?
“何兵憲,你再不閃開,別怪李信不客氣了!”李信耐著性子繼續警告了一句,如果何騰蛟再次拒絕,說不得隻好令人將他拖出軍營。
李信不知道,何騰蛟卻自有想法。就算他離開了李信的大營,將來追究起來,一樣難辭其咎,甚至連浙直總督張方嚴都會跟著受到牽連,雖然不至喪命,但只怕再難出仕任官了。
很快,李信便驚訝的發現,何騰蛟的口中竟然吐出了一連串令人難以置信的話語。
“你,你要救陸將軍,也算老子一個,老子看著你,別,別亂殺無辜!”
雖然說的結結巴巴,卻是一字一句清晰的傳到了李信的耳朵裡。李信對此大為驚訝,這如何可能?像何騰蛟這等讀書科舉入仕之人,推崇孔孟程朱,怎麽可能明目張膽與自己做這等大逆不道之事呢?
何騰蛟的想法卻要比李信想的更為複雜,既然已經深陷漩渦難以脫身,何不跟在李信身邊,使得事態不至於敗壞到極點,更也要保證李信的行為不傷及城中百姓。這一點亦是何騰蛟極為擔心的事情,往往賊陷一城,便會大行搶劫燒殺之事,他不敢保證李信行了謀逆之事後,會不會也做出這等行為。如果能阻止這等事情的發生,就算他丟了性命,也沒甚可惜了。
李信當然不願連累何騰蛟,就算這貨一時頭腦發熱不好使,也不能由著他亂來,於是連連擺手搖頭。
“不行!你趕緊走!否則別怪李信不客氣!再說,攻打鳳陽城形同謀逆,你手無縛雞之力,要你有何用?”
李信的這一番態度,倒讓何騰蛟愣怔了一下,隨即便放聲大笑。他自有了決斷之後,便又恢復了鎮定理智,在被李信拒絕之後,反到也來了倔勁,當眾表示就算殺了他也不走!
李信無計可施之下隻好令人將其拖出帳去,豈料還沒等親兵動手,何騰蛟竟從從腰間拔出雁翎刀架在脖子上,疾言厲色喝道:“再上前一步,我就當場自刎!”
何騰蛟如此胡攪蠻纏出乎李信意料,看來此人心意到是極為堅決,於是也不好再強求,苦笑道:“何兵憲這又是何必,既然你心意已決,就好好待在軍營裡靜候佳音吧!”
李信沒有有更多的時間耽誤在何騰蛟身上,既然此人如此倔強也隻好任其隨意。他一閃身出了軍帳,僅僅是這片刻的功夫,三衛軍數營的人馬便已經在張石頭等人的召集下準備停當。
這時,何騰蛟竟又一路跟了出來,像烤熱的膏藥一樣粘著李信,李信走到哪裡他便跟到哪裡,弄得李信不勝其煩,卻也隻好聽之任之。
首先,李信召集三衛軍之後便進行了一番極為簡短的戰前動員。
“兄弟們,城中昏官朱大典勾結賊寇首領賀一龍意圖謀反,你們久食朝廷餉米,今日正是報效之時,都隨我攻進鳳陽城去,克複中都,救下陸九,滅此朝食!”
“克複鳳陽,滅此朝食!”李信的話很快得到了眾三衛軍軍卒的響應,喊聲頓時便響徹天際,震的何騰蛟直捂耳朵。
一番簡短的講話,也驟然間使得何騰蛟眼前一亮,心中暗暗讚道,鎮虜侯好計略,不說自己謀逆, 而是將矛頭對準了城中的賀一龍,將來就算把官司打到朝廷上去,只要自己與張閣老不認帳,朱大典說不定就要吃打官司呢!如此一來,攻擊中都鳳陽不就變成了行堂堂正正之師嗎?
想到此處,何騰蛟忍不住又看了李信兩眼,除了暗讚之外,有禁不住自問,此人腦袋裡究竟都裝了些什麽,實在太難以捉摸了。但是,即便有了這等堂堂正正的借口也不意味著,這等攻擊鳳陽的行為就已經有恃無恐,畢竟朱大典是皇帝欽封的巡撫,封疆大吏,說他通敵可不是簡簡單單一個指控就能得逞的。
一番簡短的講話,也驟然間使得何騰蛟眼前一亮,心中暗暗讚道,鎮虜侯好計略,不說自己謀逆,而是將矛頭對準了城中的賀一龍,將來就算把官司打到朝廷上去,只要自己與張閣老不認帳,朱大典說不定就要吃打官司呢!如此一來,攻擊中都鳳陽不就變成了行堂堂正正之師嗎?
想到此處,何騰蛟忍不住又看了李信兩眼,除了暗讚之外,有禁不住自問,此人腦袋裡究竟都裝了些什麽,實在太難以捉摸了。但是,即便有了這等堂堂正正的借口也不意味著,這等攻擊鳳陽的行為就已經有恃無恐,畢竟朱大典是皇帝欽封的巡撫,封疆大吏,說他通敵可不是簡簡單單一個指控就能得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