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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米琰的到來,李信是又驚又喜,驚的是張方嚴居然將軟禁的幾個人放了,喜的是米琰此人很是得力,他的傷愈歸來對自己無疑是一大助力。李信先詢問了緣由,又直言他回來就好,總要解一解這目前的僵局,千頭萬緒之下還真有些無從下手的感覺。
原來回來的不止米琰一人,包括李達等一乾人也悉數返回,只等著李信接見呢。
“先不說這些,米琰這回是帶著張閣老的公文回來的,請鎮虜侯過目。”
親兵趕緊將米琰手中的公文接過,又轉身遞給李信。李信上下打量著米琰,除了身子稍顯瘦弱,面色有些蒼白之外,當是已經大好。滿清韃子的牢獄著實使這位年輕人吃了不少的苦頭,也正是因為此,他瘦削的臉上,一雙眸子裡再不複見心浮氣躁,比之以往則多了幾分堅定與沉穩,其間還若有若無的隱隱有幾分憂鬱之色。
李信將米琰呈遞的公文撚在手裡,火漆封口其上蓋著總督大印。待拆開封口,將裡面的皮紙公文展開,他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封公文若果真付諸實踐,無疑如一枚石子投入在一潭死水當中。不過,他卻知道張方嚴為人保守,想必這等主意絕非出自此人的手筆。上下看完之後,李信又看向米琰,直覺告訴他這份公文肯定與眼前這瘦削的年輕人脫不開乾系。
卻見米琰淡然一笑,“鎮虜侯肯定以為這是米琰的主意,不過卻隻猜對了一半,另一半……”他忽然賣了一個關子,說話間頓上一頓又道:“鎮虜侯決然想不到此人是誰。”
若說還有其他人參與其間,李信一時間還真想不起來,便笑問道:“實是猜不出,元長何時也學會了賣關子?”
“李達…”米琰一字一頓說出了李達的名字,這的確讓李信大為震驚,想不到此人竟開始為自己謀劃,隻不知其中用意究竟為何?
米琰又道:“鎮虜侯大可放心,不管李達參與其中究竟打的什麽主意,隻這一條絕對於三衛軍於鎮虜侯有益無害…”
李信點點頭,的確是這個理。他忽然又想起了吳禎,便問道:“元長與吳禎可有所了解?”他想讓米琰去探探此人口風。米琰卻搖頭道:“吳禎此人雖然直率卻心高氣傲,這兩樣合在一處,不是好相處的人,在江都時小人等又是軟禁之人,僅有過隻言片語的交道。”
如果是這樣,李信也不好再讓他去安撫那吳禎,只能寄希望吳禎酩酊大醉之下斷了片,明日一早醒來什麽都不記得才好。
次日一早,連夜派往南京與孫鉁聯絡的親兵匆匆返回,也帶回了孫鉁以南直隸巡撫衙門發下的火漆公文。李信掂量著手中一督一撫的公文,隻覺得心下大定。只等卯時一過便著人前往龍潭縣衙將這兩封公文一並交與陳縣令。
也就在這一段時間裡,有親兵來通稟,揚州知府吳禎前來辭行,害的李信好一陣擔憂,不過等吳禎步入帳中面色入常的行禮時,一顆懸著的心才算落地。
李信乾笑了幾聲,以掩飾自己的尷尬,兩人說了幾句虛應的場面話之後,吳禎也不再多加耽擱,就此出帳準備返回江都。就在李信暗自慶幸時,帶著隨從出了軍營的吳禎,當即就沉下了臉來,陰沉的讓人不寒而栗,幾個隨從都知趣的遠遠跟在後面……
時間還沒過午時,陳縣令急吼吼趕來了三衛軍軍營,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這一幕恰巧被親兵隊官李雙財瞧見,不禁嘖嘖道:“侯爺料事如神,這鳥縣令果然來了…”
這一回陳縣令並沒有如願見到李信,接待他的是副將陸九,隻冷言冷語的敷衍了幾句,便借故丟下他徑自走了,臨了還不陰不陽的留下句話,隻告訴他必須限期執行總督府與巡撫衙門的聯署公文,否則只怕他頭上烏紗是保不住了。
陳縣令欲哭無淚,想走又不敢走,不走李信又不肯見他,直到天黑之後有三衛軍的軍卒來趕他,這才不情不願的離開了軍營。但仍舊沒有離開,只在軍營轅門外徘徊,踱幾步就歎息一聲,看的人好不唏噓。
只聽他自言自語,“到了這步田地,做事也是個死,不做事也是個死。唉…我怎麽就這麽倒霉,偏偏遇上了……”
天色黑透之後,陳縣令仍舊沒有離開,這時便有軍卒出帳,將一封書信交給了陳縣令。陳縣令急不可待的將書信展開,只見上面只有八個字,“盡管去做,有我撐腰”…
看罷之後,陳縣令長歎一聲,嘟囔了一句,“晚死總比早死好……”終於帶著隨從返回了龍潭縣縣城。
二月十二龍潭縣十裡八鄉間忽然都響起了急促的鑼聲。竟是縣衙的皂隸提著銅鑼,沿著羊腸路一路敲擊,同時口中還振振有詞的喊著,“縣太老爺有布告,即日起原棉田改種稻田者,複種棉田……”
這段話說的拗口,卻是清清楚楚的傳遍了四鄰八鄉。種棉田得利自比稻田豐厚,只因朝廷當初鼓勵種棉,免除了棉田的稅賦,這才使得松江布產量冠絕天下。當初官府取締棉田時,百姓們自然不乾,卻是敢怒而不敢言,如今幾個月還沒過去,事情竟又有了反覆。
官府朝令夕改,百姓們自然不肯輕易相信,便有膽大的聚集一起同去縣城看布告。待果見蓋著縣令大印的布告貼在城門口,這才歡天喜地打算趕緊回去報喜。誰知又有識字的人說道:“這布告上還說了,咱們應天府的棉田要統一規劃管理,由總督和巡撫一齊出面要新建個衙門,叫什麽督造處……”
本來還歡天喜地的百姓們又迷惑了,他們不明白這統一規劃管理和什麽督造處究竟是幹什麽的,心裡一時忐忑,只怕這是官府在變相的向百姓們攤牌稅收。朝廷這幾年征收的三餉已經夠百姓們喝一壺的了,即便富庶如江南一帶,也快承受不住這多如鳥毛的加餉了。
終於有膽子大的人壯著膽問布告旁邊宣講布告的縣衙師爺,“敢問老爺,朝廷,朝廷可是又要加餉?”
卻見那師爺滿臉不屑的掃了一眼圍觀的百姓,斥道:“一群無知之輩,沒見布告上寫了嗎……”他挽袖指點著布告,口中振振有詞:“為百姓福祉計,棉田與織布事宜由督造處統一規劃管理……”
念了一陣,師爺的三角眼陡然陡然圓睜,“都聽明白了?這時為了你們的福祉,你們哪個耳朵聽出了官府要加餉的?”
“如此說,官府是不加餉嘍?”
師爺隻覺得自己好似對牛彈琴,氣道:“我說的還不夠明白嗎?這滿篇的文字,哪裡有加餉二字?”
百姓們這才釋然,繼而又曝出了陣陣歡呼,直喊著青天大老爺萬歲,捎帶著竟連那師爺也頌揚了一番。聽得百姓們頌揚自己,師爺頓覺臉上有光,面色也帶了笑意,一雙三角眼則快成了兩條縫。
督造處以龍潭縣為試點,呈輻射狀在各府散開,包括應天府、鎮江府、蘇州府、松江府等各縣的縣令全部接到了總督與巡撫的公文,要求他們全力配合督造處行事。
不過僅憑一紙公文這些縣令們哪裡會輕易就改弦易張,南京六部才是他們定職上司,所謂總督巡撫也不過都是臨時的差遣,將來他們事了撤治,他們如何吃得起南京六部的怒火?於是一個個陽奉陰違,竟齊齊打起了隔岸觀火的主意。
只有龍潭縣的陳縣令是這五府二十七縣裡執行督撫公文最積極的人, 並且沒有之一。因為督撫公文裡白紙黑字寫著,委任他陳文柄當這新成立的督造處督辦。並且還破例為他這正七品的縣令,加了一個通政司正五品右參議的銜。
如此,陳縣令便又多了一重身份,以通政司右參議的職銜兼掌督造處督辦的差事,竟是連躍四級,升官了…不過,陳文柄卻沒有半分升官的喜悅,反而抱著視死如歸,舍下一身剮的決絕,來辦這督造處的差事。原因與其他各縣縣令陽奉陰違的原因大體一樣,只是龍潭縣曾為通匪巨商陳乃金家鄉,他身為縣令又比旁人多知曉了一些個中內情,自然知道他算是一腳踏進了這潭深不見底的渾水裡。
自打存了這等心思後,陳縣令做起事來反而沒了顧慮,在縣內大刀闊斧,重新整理棉田載入籍冊,又按照公文所交代,重開各家織機,打算入春就先將積壓了一冬的棉花盡數織成棉布。
可是卻有一道難題擺在了陳文柄的面前,他抓耳撓腮,唉聲歎氣了許久,終是沒想出一個可以解決的主意。
最後還是師爺給他出了個主意,“東家何必唉聲歎氣,之前鎮虜侯不是送了你八字箴言嗎?何不……”
陳文柄還沒等那師爺說完,就連連擺手搖頭,“那尊瘟神躲都躲不及,如何能再主動靠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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