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旺倒是讀懂了楊姬昌的意思。奈何王川油鹽不進。他也是一籌莫展。

　　土地所這幫人，的確是他弄來的。可是沒想到，事情既然發展到這種地步。

　　他讓土地所的人來，本來是找王川麻煩的，沒想到，倒是楊姬昌好像是遇到麻煩了。

　　看楊姬昌的意思，好像是有點懼怕和王耀堂一塊來的兩個老者。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搞不明白。

　　張明旺顯然沒有楊姬昌眼力價。依他的見識，是看不出安遠之身上那種氣勢的。這是種常見累月，在官場浸泡，形成的氣場。不是官場的人，是不容易發現的。

　　這時，村中不少人都聞訊趕來，聚集的人越來越多。

　　楊姬昌越來越有種騎虎難下的架勢。強硬處理，怕不小心得罪身份不明的安遠之，自己吃不了，兜著走;不處理，就這樣灰溜溜的走，以後自己還怎麽在豐屯鄉這一畝三分地混，自己在人民中的威望何在?

　　“裝什麽大尾巴狼，當我們張王村的人好欺負不成。蓋個大棚，也要罰款，強拆。這天底下，還有王法沒！”張天平看到村中不斷有人趕來，開始扯虎皮，唱大戲。把強拆王川大棚的個體性事件，硬向欺負張王村全體村民的集體性事件上靠。

　　“什麽?他們要拆大棚?”

　　“自古就沒聽說種地犯哪門子法的，他們想幹什麽。”

　　“就是，這不是明擺著不講理，欺負人麽。”

　　“不行，我們不能眼睜睜著看著這群狗東西，欺負我們村的人。”

　　“和他們拚了。”

　　“對，今天，還就和他們乾上了。”

　　......

　　俗話說，是親幫三分。在很多事上，農村人，是很齊心的。比如，如果村中進了小偷，大家都會自發放下手頭的事，圍捕;再比如，今天，本村人受欺負了，委屈了......

　　張天平的話，很有煽動性。有點大題小做的意思。但是，他成功了。他生長在這片土地。他了解他們的想法。也許是下意識的，也許是有意的，他這麽說了，這麽做了。鄉親們也就接受了他的想法。

　　經過張天平一番引導，整個事件，已經變味了。已經不再是王川一家人的事，已經是關系到整個張王村村民尊嚴的事了。

　　“不要認為我們張王村的人，好欺負。認為我們老少爺們，是孬種，慫蛋。來我們村撒野，出門看黃歷了沒！”隨著村中人群，被他煽動，張天平的話語，越來越囂張，強硬。

　　王川不禁多看了張天平幾眼，行啊，這小子知道借勢啊。真是個人才！

　　楊姬昌沒敢在說話，而是向張明旺挑了下眼色。

　　形勢已經急轉直下了。盡早脫身，方為上策。

　　從來歷不明的來人，到現在的群情激昂。一個很平常的公務，怎麽就辦成這樣?今天出門，真該看黃歷。也許，就不該答應張明旺辦這事。

　　此時的情況，他不好在多說話。眼看圍觀群眾的情緒，已經被張天平挑動起來，群情激昂。他怕他的話語，起到火上澆油的效果。

　　萬一惹出群眾性事件。後果，不是他能承擔的。

　　他心中明白，不說今天這事，是來找茬的;就是他有理的事，鬧成群眾性事件，他這個土地所長，也就當到頭了。

　　“瞎嚷嚷什麽，什麽地方都有你。”張明旺衝著張天平吼道。

　　這就是頭養不熟的狗，誰給食吃的，就給誰家看門。張明旺恨恨在心中咒罵張天平。

　　前段時間還在為自己辦事，這轉頭，就來咬他了。

　　“鄉親們，這些都是鄉土地所的人，是來調查的，沒有把王川怎麽樣。只是調查調查。大家不要誤解啊。”張明旺衝著鄉親父老，解釋道。

　　冷汗從他臉上冒出。本來是次是十拿九穩的事，可現在，他裡外不是人了。此事過後，楊姬昌不會給他什麽好臉子;王川，更不用說了。

　　“說拆棚，只是一時的氣話。大家不要當真。”張明旺用手擦了把汗，繼續衝著人群說。

　　“是啊，大家不要被別有用心的小人利用了。”楊姬昌連忙借坡下驢。

　　“今天，我只是來調查下，有人舉報，你們村有人利用耕地，建造廠房。這是國家法律所不允許的。”

　　“那你現在調查清楚了沒?”張天平質問。

　　楊姬昌望向張天平的眼神，就如熊熊燃燒的火焰，把他燒掉一般。這小子既然敢挑動群眾鬧事。膽子不小。此事過後，定不饒他！

　　“調查結果是，沒有明確證據表明，此建築，是工業廠房。”楊姬昌心懷不軌的說出此話。

　　他沒有明確表明，這就是大棚;而是說，這不是廠房。這裡面有很大的差別，可操作性，很大。

　　可是一乾群眾並不懂這些。咬文嚼字的事，一向不是他們所擅長的。

　　眾人聽到此解釋，也就平息了被挑起的怒火。

　　這話，所包含的含義。就連王川，也沒聽出來。

　　可是，在場的人中，有一人，聽明白了。那就是安遠之。

　　安遠之眉頭緊鎖。此人包藏禍心啊。

　　“你說有人舉報， 是誰?今天大家夥都在，就給大家夥個明確交代。倒要看看，是哪個生孩子沒屁眼的貨，乾的這等好事。”張天平不依不饒的追問。

　　“對，說出是誰乾的缺德事。”

　　“爆他光，看他以後還怎麽在村裡呆。”

　　“一個村的人也陷害，也太沒良心了。”

　　......

　　人群頓時又沸騰了。

　　“鄉親們，人家是有政策的，要為舉報人保密。大家就不要為難楊所長了。”張明旺聽到此話，心中不由的一緊。生怕楊姬昌把他捅出。

　　“那個，楊所長，你看事情都調查清楚了。去我家喝杯茶，暖和暖和。”張明旺走向楊姬昌，拉著他的手，就向村裡走去。

　　他還真怕越鬧越不好收場，最後把他牽連出來。雖然現在王川父子應該猜到是他舉報的，但好在還沒撕破臉皮。

　　走到王川面前時，楊姬昌壓低聲音，小聲說，“這事，還沒完，你就等著瞧吧。”

　　恰巧，此時安遠之正走到王川面前，和楊姬昌擦肩而過。

　　“他剛才和你說什麽?”安遠之沒聽見楊姬昌說的話。

　　“他說這事，還沒完。”王川憤憤的說，“什麽東西。”

　　“不用理會他，他這官，乾到頭了。”安遠之望著楊姬昌離去的身影，意味深長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