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一瞬間，小安大師不由四處張望。盤空老和尚——便宜師父有這麽猛?還是說，根本就沒死，只是跑到“無盡虛空”去了，知道哥有難，又讓耿兆幫忙?

　但是，不至於啊。

　這貨急忙抄剪刀，打開第二層袋子。就見裡面是一本書，年代久遠，書頁發黃，上書“焦痕烈掌”四個字，另外還有一頁蠅頭小楷，是老和尚手跡。

　“焦痕烈掌，失傳於清末，脫胎自道家雷法，又名玄元寶光雷法。雷法剛猛沛然，威勢無鑄，自唐宋起，向來是中華道門至高術法之一。”

　“此外，道家有另一門紫微雷霆術，失傳更早，自宋元時便不可考。其大中至正，誅邪滅魔，更勝過玄元寶光雷法。隻歎不得一見。”

　“以上兩者，是貧僧在十五年前，初入無盡虛空時偶然窺得，不知原因，不知何來。雖見諸般恐怖幻象，卻也見存希望。神靈仙佛，所在何處，生命虛空，何為真相，貧僧至今無法堪破，惟有一念明悟:邪魔並非不可勝，當有法可降。”

　“故此，貧僧數年間探訪天下，一無所獲。便又行無相毗盧遮那，終於窺到線索，命我徒耿兆前往，從海外奪得原本。此乃命數使然，也即天賜降魔之術。隻歎身已老朽，無法修行，留待有緣之人。”

　“此本焦痕烈掌，已非純正之道家玄元雷法。乃在傳承之中，又演化兼修異教之術。修行時，須吸收烈火之氣。鍛打自身，痛苦不堪。而若有無量般若築基，以佛法蔽心，與舍利同修，當可中和其酷烈異能，而達事半功倍之效。我徒耿兆已得小成。”

　“莊小安，貧僧從虛空中窺知。你與道家雷法似有淵源，只是不敢肯定。你若能得無量般若。修行數年，可由耿兆傳你焦痕烈掌。見此信時，你應已得知來龍去脈。若有大劫至，便可依此降魔。貧僧無願。也不求佛門存續，隻憐天下蒼生！”

　幾百字的信到此結束，最後落款是“盤空”兩字。而日期，正好是去世前一天。

　莊小安仔細再看一遍信，不由深思。

　盤空老和尚這便宜師父，在虛空中“窺看”到的東西當真不少。

　首先，是將有大劫至，至於是什麽，老和尚並未說清楚。但是，應該是那種讓寒山寺都不存在的一劫。

　其次，他是真正看到了哥。知道哥穿越時間長河的。甚至，能窺到“與道家雷法有淵源”。所以，除了傳授無量般若外，還要傳授焦痕烈掌——寶光雷法。有了這兩樣，才能確保“降魔”，度過“大劫”。甚至是“保護天下蒼生”。

　第三，老和尚深謀遠慮。和炬深說一部分，和順風說一部分，又和耿兆安排一部分。其原因，估計是為了保密，以免真相外泄，或者說，是怕“邪魔”得知。

　整個過程，也是一環扣一環，如果當時沒見到順風，就沒這些事，如果又沒算出永悟下落，不能學到無量般若，也就沒有焦痕烈掌什麽事。就好像是打怪過關一樣，結果都在老和尚預料中。

　老和尚，到底還知道了什麽啊?

　至於耿兆，應該是看了老和尚這封信的。而且，也沒有按照“修行無量般若後，再傳焦痕烈掌”，而是直接給。這就說明，便宜師兄已經得知了系統司的調查，進一步推之，也看過了視頻。他是“修得小成”的，這樣，傳承就清楚，可以交代了。

　說“與雷法來歷有關”，這就是專程前來相助啊！

　“耿兆師兄在哪裡?”莊小安把書信往懷裡一揣，開門詢問。

　“師父對你期望很高。”耿大司長40多歲，近50，兩鬢斑白，面帶風霜，說話言簡意賅，眉頭也始終不舒展，整個一幅憂國憂民，心事重重的樣子。

　“師父恩澤猶在，小子有愧啊。”兩人頭一次單獨密談，又是上級領導，又是父輩年齡，雖然稱一聲師兄，小安大師總覺得渾身不自在。

　確切地說，應該就是氣場問題，這位太肅穆，太端正，而且有一種隱隱的威脅感，讓人感覺像接近猛獸，不覺發毛。

　這位耿兆師兄，手上至少有上百條人命，才能鋪出這等殺氣。似乎比恆如炬深兩個和尚還強。

　“修行時，有什麽問題再說。”耿大司長說著就起身，準備告辭。

　“師兄，吃了飯再走啊，也讓小弟盡下地主之誼。”莊小安連忙挽留。

　“不用，我還有事。”耿大司長很酷地一擺手，開門。

　“師兄，我送你下樓。師弟，你留步吧。”順風和尚候在外面，見狀忙道，又向莊小安遞個眼色。

　“那師兄慢走。”莊小安隻好道。這位的脾氣，順風早就提醒過了，當真是鐵面無私，不近人情。對這些人之常態，吃喝玩樂的也不感興趣。要不是功法重要，估計都不會親自來的。

　說是俗家弟子，比真正的和尚還難伺候啊。

　莊小安感慨一陣，又開始回憶之前的對話。

　耿大司長，當真是位高權重，身兼數職，不僅是情報司副司長，分管外事處，還是高級調查員，又兼西北區行動司司長。除了人事，動手權和情報權都佔齊了，簡直是跺跺腳，整個西部都能抖兩下。

　這位坐下第一句，也不談工作，而是直接問，無量般若修到哪一步了。

　對此，小安大師只能支吾，說才看了個開頭。但耿大司長眼裡不揉沙子，幾句一問，就了解到這貨壓根沒學的事實。

　耿大司長的臉色。登時就不好看。但沉默幾秒，又長歎一聲，說:“也隨你吧。”然後就讓自學焦痕烈掌。又說“功法會給局裡備案”，再說一句“師父對你期望很高”，就起身告辭。所有對話扳著指頭數，還不到十句。

　貌似……是讓人很失望啊。饒是小安大師臉皮之厚，此刻也不禁慚愧。盤空老和尚，便宜師父對自己當真是沒話說的，給功法。又給人，整個是全盤托付。全力支持。而且是“顧憐天下”，給予降魔之法。

　而耿大司長，也像是個面冷心熱型，這麽大老遠地專程跑來。掩護哥過關，水都不喝一口就走。

　哥不是不願學，是沒時間，沒來得及學嘛。小安大師給自己找著借口，又看看茶幾上未動的依雲礦泉水，扭開一瓶，正喝著，就見順風和尚回來了。

　“小安師弟啊……”順風和尚欲言又止。

　“師兄有話請講。”小安頓時心虛。和尚這表情，也和耿大司長有點像了。

　“師弟啊。我本來不想說……”順風和尚歎口氣，“耿兆師兄剛才和我說了一句，‘看他的機緣吧’。師兄就這個性格。看似不近人情，其實是很關心你的。雖然不知道你們談話內容，但他這樣親自見面，是很少的。好像你做了什麽，讓他很失望一樣。”

　“呵呵，也沒什麽。”莊小安乾笑一聲。“耿兆師兄是考校我功夫來了，感覺稀松平常。所以……”

　“可是遇到什麽難題?”順風和尚很關心，“有什麽盡管問我。無量般若功第一轉並不難，學成第一層比丘境，第二層龍女境就很快了。你資質卓越，想來是一日千裡的。”

　“唉，不瞞師兄，最近事情太多，一直沒來得及參詳啊。”莊小安道。

　“哦……”順風和尚欲言又止，沉默兩秒又道，“原來如此，耿兆師兄是知道師父遺命的，他對你期望很高。不過修煉一事，也急之不來，總要緣法到才行。”

　“這樣吧師弟，最近有什麽事，讓我們做就行。你抽空，先細讀一遍娑婆境界訣，說不定就有所感悟了。”順風和尚很是懇切地說著，就告辭出去。到了外面，卻又低聲一歎。

　這是軟刀子啊。

　莊小安哪能不知和尚的殷切希望，光大佛門，無量輪轉，可都要靠哥這位師弟了。從炬深到耿兆，還有恆如，都對窺看天機，洞察虛空萬物的老和尚有種盲信。只要師父說的，選中的人，就不會錯。但是這位師弟實在憊懶，又沒法強迫，只能打感情牌了。

　那就先看看吧。

　小安大師關上門，把無量般若功第一轉掏出來，再過一遍。

　相關內容，剛剛抄錄的時候就看過了。不過隻抄了前兩轉，因為後面內容精深，不到境界，讀之有害，暫時沒有抄。盤空老和尚手書原本在炬深那，恆如也會，隨時可學。

　前面兩轉內容，倒沒有什麽欲練神功，揮刀自切，也沒寫練了就不行。開篇是一段唐僧譯的“般若心經”，之後又是世尊說法，佛國如何如何。第五頁才進入正題，是一幅畫，下面配字:有善男子，信女人，得師開示，當可知比丘發願之心，正果之堅，虔誠之樂。再下面，又是一段繞口咒語。什麽怛羅啊哩之類的，像是梵語。

　比丘是佛門用語，其實就是“乞士”，俗稱“和尚”。佛家指年滿二十歲，受過具足戒的男性出家人。圖上也是這麽個造型，一個光頭和尚，端坐蒲團，手持蓮蕾，垂目含笑，似乎無比自信，無比虔誠。

　畫雖寥寥幾筆，但明顯是大師風范，僧人動靜結合，似坐非坐，似乎飄在蒲團上，讓人一看之下，就忍不住再看，仿佛都要沉浸入其中的禪意。

　據順風和尚指點，這便是入門的第一步，先觀想比丘，念起咒語，“當自己也如此僧一般，得聞佛國之妙，歡喜無限，生菩提心，發金剛願。”

　貌似不難啊。 莊小安靜下心，一邊就念起咒語，又以意行之，仿佛自身就是那個和尚，雙腿也下意識地盤起。

　仿佛只是數秒，或者思維才轉動幾下，莊小安就覺恍恍惚惚，來到了另一個地方。周圍環境有變化，像是圖畫上所繪的那間精舍，四周霧靄沉沉，不見陽光，外面又是磚瓦木屋，層層疊疊，也不知有多少。就像一座無比巨大，純由禪室構成的城市。

　但是，所有房屋都是沒有牆的，就是這麽一間連一間的精舍涼亭，其中，又有些影影綽綽的的人影，端坐不動，似乎也在修行。

　空氣中，不知是什麽氣息，像是檀香，又像是陳舊的老木，腐朽之後散發的味道，也沒有半點聲音，整個一片死寂。

　難道說，哥又到了老和尚那種佛國了?莊小安疑惑萬分，左右張望，就見遠處人影都紋絲不動，就像只有自己還是活物，側耳再聽，唯一響動的，就是胸腔裡的心跳聲。

　莊小安下意識地起身，往前走。撥開霧氣，來到鄰舍的涼亭前，只看一眼，就不禁呆立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