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儘管嗓音沙啞得不像話,但確實能夠發出聲音了。
格利特滿臉欣慰地瞥了院長一眼,然後笑吟吟地看著羅傑:「看來這個葯還是不錯的,你有沒有覺得身體好受些?」
院長瞥他一眼,暗忖你這不是也開始問了嗎?真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當然,這些話他是絕對隻敢在心裏腹誹,而不敢說出來的。
羅傑嘗試動了一下,搖頭:「還沒有什麼感覺。」
「我們怕您的身體受不住,所以又把葯給特調過,還沒這麼快見效,您會慢慢地開始恢復力氣。」院長道。
羅傑點頭,然後發現事情正如院長所說,在打完點滴之後,他的身體漸漸有一股股暖流行走在四肢百骸。而隨著它們所經之處,他的身體像被暖陽化開的冰層,從知覺開始恢復,然後是力氣,他試著攥緊手指,再用力收攏,掌心頓時傳來一陣刺痛。
「怎麼樣?」格利特緊張地看著他。
羅傑微挑起唇角,雙手撐住床沿,在他的注視下,極為小心地坐起身。
格利特笑得簡直像是十年股民買彩票突然中了五百萬,樂得見牙不見眼,滿心期待著羅傑站起來……但是,羅傑在坐起來之後,就沒有再動了。
「嗯?」格利特狐疑地看著他。
「看來你得準備一輛輪椅。」羅傑倒不是不想自己站起來,而是坐起來之後,他就使不上力了。
格利特略有些失望,他是真心期盼著羅傑能夠早日好起來,哪怕只是好上那麼一點點……但突下猛葯,到底是對是錯都還未知,他也就顧不上悲春傷秋,急忙命人準備了輪椅,然後跟羅傑一起前往莫裡在王宮外的私人莊園。
當然,莫裡此時不在莊園裏邊,他每日都要處理政務,自然得去王宮,但他們不去王宮裏找他,是有理由的。
一來王宮裏人多嘴雜,一個不小心就容易泄露出非他們所願的壞消息,莫裡眼下的處境他們也知道,就不給添亂了。
二來王宮裏有多方勢力,不管是羅傑還是格利特,都有屬於自己的眼線,莫裡做不到毫無動靜地把安諾拉帶入宮。
三來趁莫裡不在,更方便行事,於是當他們光明正大地來到莊園外,卻被不長眼的保鏢給阻攔下來時,兩人的臉色都沉了下來。
「郡王,陛下,」保鏢哆嗦著,一副想給他們跪下的害怕樣:「我真的不是故意給你們難堪,只是主子一向奇怪,在搬來這裏的就吩咐過他若不在,便不準放任何人進入莊園……我現在若放你們進去,主子會扒了我的皮的!」
羅傑看向格利特,恰好格利特也看過來,兩人對視一眼,迅速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別擔心,我們不會為難你,」格利特輕嘆口氣,似乎有些遺憾,但正如嘴上所言,沒有繼續逼迫他:「你立刻打電話聯絡你主子,告訴他陛下來訪,讓他儘快回來……陛下身體不好,可不能在這裏耽誤太久。」
說著,他又看向羅傑:「陛下,我還有事,就不站在這兒陪您了,有事隨時聯繫。」
羅傑點點頭,格利特便大步離開。
保鏢立刻摸出自己的手機。他當然沒有莫裡的私人號碼,只能撥打到王宮裏的辦事廳,然後層層審核上報,約莫十來分鐘後,才終於聯繫上了莫裡。
而莫裡聽說羅傑坐著輪椅到了自己的莊園,哪裏還有心思繼續處理事務,當即大手一揮,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延後處置,自己則火急火燎地出了宮。
今日王城裏的車流量特別多,在路上堵了半天,格利特才終於抵達莊園。本以為羅傑應該已經等不急,回去醫院休息,但下車後看到坐在涼棚下,身姿筆挺的男人時,他眼中迸發出了不加掩飾的欣喜。
「堂兄,街上堵車,我過來晚了,不過你怎麼過來了?身體是有所好轉了嗎?」莫裡說著,主動走過來,推著羅傑的輪椅走入莊園。
不過,在路過門口時,他冷漠地瞥了保鏢一眼:「堂兄跟我的情分,與其他人不同,且他身體不好,你竟然敢將他拒之門外?是誰給你的狗膽?自作聰明,自己下去領罰吧!」
羅傑側眸看過去,見保鏢極為配合地聳拉下眉眼,但神情間並無多少憂慮,知道莫裡是在做戲給自己看,於是不予置評。
其實,莫裡如果真的有心,在跟保鏢通電話時,不就可以讓他放自己進入莊園嗎?這般遮著攔著,可見安諾拉就被藏在莊園裡!
莫裡的莊園跟他本人的性情很像,散漫、天馬行空,花草石水的佈景完全沒什麼規律可循,但很有生命力。
羅傑狀似隨意打量著,其實是在觀察著一切能夠藏匿人的地方。
「堂兄,今日天氣甚好,我們便在花園裏坐會兒吧,你在病床上躺了許久,想必也有些乏膩,倒不如在外面曬曬太陽?」莫裡問道。
羅傑點點頭。
莫裡便讓人安排茶點,然後推著羅傑在花園裏風景最好的地方停下,自己則在長椅上坐著,滿臉喜悅地看著他:「堂兄,你的身體已經好轉?什麼時候能完全康復?」
「暫時還不知道。」羅傑瞥他一眼,慢聲回道。
「那你可要好好養著,千萬別太疲累,」莫裡說著,又重重地嘆了口氣:「我真的盼著你能早日康復,再把王位還給你。」
「古往今來,有多少人被權勢二字迷了心,遺失自我,你現在已經能順利掌控一國之勢,也體會到了身居高位的好處,卻還是不願繼承這個位置?」
莫裡露出個極為淡疼的表情:「權勢也代表著責任,兩者相輔相成,我向來喜歡自由、無拘束的生活,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那些貴族真的難伺候,沒本事就罷,還整天找茬挑刺,我已經受夠他們了……堂兄,就算我求你,快點好起來吧!」
羅傑沉默,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莫裡,你知我近來數次踏入鬼門關,只差一點兒就要踏入黃泉……然後,都是靠著強大的意志力撐了下來。」
莫裡滿臉崇拜地看著他:「堂兄一直都這麼堅強,我視你為偶像。」
「你可知,徘徊在死亡線時,我都在想著什麼嗎?」羅傑問著,卻沒等他回答:「我每次都在想,我還想再見諾拉一面,我不想自己跟諾拉之間的最後回憶是誤會,我在世的時候都有那麼多人欺負她,萬一我不在人世,她一個人該怎麼辦呢?」
「諾拉,」莫裡眼神閃爍著,聲音壓低,情緒晦澀:「是你愛的姑娘?」
「莫裡,諾拉是我的心,我的命,我的全部。」
莫裡乾笑了一下,眸光漸沉:「那她可真是個幸運的姑娘。」
「你在王城裏呆了幾個月,應該多少聽說過我們之間的事情……是我不想牽連她,才設局逼她離開,但這不代表我跟她毫無關係,她依然是我生命裡的唯一!如果,有誰試圖傷害她,那麼他就是我的敵人!」
莫裡抿著唇沒有做聲。
見他不願承認,羅傑眼裏燃起怒火,索性直接挑明道:「我聽說,你昨日遣人去了吉爾古德?」
莫裡沉默片刻,抬頭露出個無所畏懼的笑容:「是的。」
羅傑見他表情,就心覺不妙,但已經不耐煩再跟他兜圈子,於是加重語氣:「把諾拉還給我!」
「什麼意思?」莫裡滿臉詫然地看著他:「你該不會覺得,我派人去吉爾古德,是為了綁架你的心上人吧?那可真是個天大的誤會,我是聽說吉爾古德發展的很好,派人去取經,順便拍些照片回來供我參考的!」
羅傑自然不信他的借口,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莫裡卻坦然自若,彷彿自己說的都是實話:「堂兄,你最近身體不好,沒管政務上這些事情,所以不太清楚……泰拉不是也有廢墟之城嗎?有人提議效仿吉爾古德,把廢墟建立成新興城市,以提高地方的居住面積,我也不能光聽他們的話是吧,所以就先派人去考察了一番。這些都是實話,你若不信,我把方案跟照片都那給你看!」
說著,他便轉身要進屋去拿東西來證明自己清白。
「不必了。」羅傑相信他既然敢綁架諾拉,就勢必已經準備好相應的借口,他懶得在無謂的事情上浪費時間,隻冷著聲音,鄭重問道:「我再問你一次,你有沒有綁架諾拉?」
「沒有。」莫裡很果決地否認著。
「莫裡,」羅傑心裏的怒火愈漲,手指在輪椅上不住地敲著:「其實王族裏能夠代我掌管王權的人不止你一個,可我偏選擇了你,你可知道為什麼?因為我還記得幼時的情分。」
莫裡垂下了腦袋,不跟他對視。
「家族裏面,唯獨你跟我最親近,也只有你的心思最單純……我以為你會是我的依靠,我覺得你不會背叛我,可是我太天真,人都會變,時時刻刻都在變。」
他失望的語氣,像針一樣扎入莫裡的心中,他惶然的反駁道:「堂兄,我沒有背叛你!」
「莫裡,」羅傑幾乎是厲喝著說道:「我雖然病了,但眼睛沒有瞎,腦子也沒有變蠢,你是在跟我說實話還是在騙我,我難道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