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傾兒見狀，便向側側身露出一邊的阿藍，向眾人介紹道：「這位是這次開班授課的男綉娘，阿阿藍。究竟宮綉為何物，就讓他來給大家介紹一下吧。」

見『綉娘』是個男人，眾人更是驚奇，忍不住議論紛紛起來。

阿藍倒是落落大方，清清嗓子，緩緩說道：「宮綉又名京綉，與蘇綉，湘繡和顧綉並成為四大綉，只要是為了供奉宮廷、帝王和侯爵的服飾之用。宮綉以材質華貴而著稱，一般選用最好的綢緞為面料，而綉線除了以蠶絲所製成的絨線外，還以黃金、白銀錘箔，撚成金、銀線大量使用於服飾綉品中。其手法先用金銀線盤成花紋，然後用色線秀固在紡織平面上，加之綉師巧奪天工的技藝，絕妙的構圖，使之盡顯皇家風範。」

見眾人聽得都比較認真，阿藍又繼續說道：「不同於一般的刺繡，宮繡的針法極為考究，對不同的圖案都有較嚴格的規範，如在犬袍紋飾圖案中，龍眼、鱗片、毛髮或以綵線強化裝飾所安排的部位、五彩祥雲、海的針法等，都有嚴格的規範和標準，綉工的智慧、技能必須在這一範圍內予以體現。其中最好的針功「平金打籽」綉。以真金撚線盤成圖案，或結籽於其上，十分精緻，雍容高雅。觀其綉線，可見配色極為鮮艷，其色彩與瓷器中的粉彩、琺琅色相近，由此做出來的綉品無異更是精美絕倫。另外，宮綉講究「圖必有意紋必吉祥」，其圖案秀麗、針法靈活、綉工精巧、形象逼真，所有意象物體在造型上絕無取巧、媚俗和率意的傾向。」

阿藍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別說是圍觀的群眾，就連一旁的藍傾兒傻了眼。心裏佩服不已，這麼深奧詳細的介紹，大概也只有阿藍這樣精通的人才能夠講的出來了。

只不過太過深奧的東西一股腦的說出來，大家一時間自然很難消化的。果不其然，她話音剛落沒多久，就聽人群中有人抱怨道：「說了這麼多，究竟什麼是宮綉，也基本沒怎麼聽懂！」

「就是，就是，說簡單一點吧。」其他人也忙點頭說道，表示自己也沒弄懂。

阿藍聞言笑了笑，他又豈會不知涉獵不深的人無法消化這一串說辭，只不過這一番話說出來才能鎮得住場面。

頓了頓，他這才緩緩解釋道：「簡單的說，就是宮綉非常美，無與倫比。」

藍傾兒一聽這話，連忙應和：「真的真的，這話的確沒錯。」

「光憑嘴上說的，怎麼能讓人相信，有沒有真正的東西拿出來瞧瞧啊。」

藍傾兒一拍腦門，方才看到人群圍攏過來，只顧得讓阿藍做介紹，竟然忘了最重要的一樣東西。

眼見為實！

「好！就讓你見識見識！」藍傾兒說著，將百凰圖放在攤子上，然後當著眾人的面緩緩打開，頓時，一震嘩然之聲四起。

陽光下，那幅百凰圖金光閃閃，五色斑斕。鳥兒神態各異，彷彿都有了生命一般，拍打著翅膀就要從圖裏飛出來。那隻大鳳凰更是了不得，尾部的羽毛全部用金線勾綉，陽光一照，根根清晰可見，美奐絕倫。

「真是太好看了！」

「果然名不虛傳！」

「媽媽，你看那隻鳳凰好像是活了一樣。」

……

眾人嘰嘰喳喳地嚷嚷，好像見了稀世珍寶一樣。看著眾人都睜大了眼睛，嘴巴張成了雞蛋狀，藍傾兒心裏頗為得意：「看到了吧，這就是我們這次宮綉班要教授的宮綉，學了之後，每個人都可以綉出這樣精美的圖案呢！」

圍觀的人群本就被這幅百凰圖所震撼，現在一聽到藍傾兒這樣說，便像炸了鍋一樣，爭先恐後的向前湧。

「等一等！等一等！請大家遵守秩序。排隊來排隊來。」藍傾兒的話音剛落，那群人彷彿被施了法術一般，不出幾秒鐘的功夫，一條長而整齊的隊伍就順著攤子依次排開。

額，動作之快，令藍傾兒也感到怎舌。

這速度，簡直比她當年訓練考核時的翻越障礙賽還要快！

這場面，夠震撼！震撼得藍傾兒都要扶住下巴才能保障自己臉部的完整。

突然感到臉部有些異樣，隻覺得兩道目光緊緊追隨，藍傾兒側頭望去，看到鳳羽墨就坐在自己的畫攤前。白色摺扇打開，微微扇著，雙目含笑，正默不作聲地注視著自己，這才發覺自己剛才那些出糗的表情已經都被他看入眼底，不禁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排在第一名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美婦人，不過從她的穿著形容來看，想必是個大家門戶的千金了。

身著一襲紫色羅衫裙，脖頸間掛著珍珠和翡翠相間的項鏈，雙手腕各帶著一個紅瑪瑙的手鐲越發襯得皓如明月一般。媚眼間更是媚色流轉，左邊眼角處有一顆小小的黑痣。

此時，美婦人回頭望望長長的隊伍，唇邊不自覺的溢出一聲嗤笑，完全一副坐山觀虎鬥的幸災樂禍模樣。

「哎哎哎，不要擠了，不要擠了！」就在這時，排在她後面的人被人群推擠著往前挪了幾步，美婦人不覺厭惡的皺了皺眉，用胳膊肘狠狠地撞著她身後的人，想要試圖拉開些距離，讓自己不至於在這樣激烈的場面下有失儀容。

「哎什麼哎？沒名沒姓啊？誰擠了？嫌擠別排隊呀！」後面的人倒也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沒好氣的回嘴了一句。

「這是什麼話，我可是排在第一的，眼紅的也不至於這樣吧。」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眼看就要爭執起來，藍傾兒顧不得再看鳳羽墨，連忙收回目光，對著兩人勸說道：「不要著急，只要報名，都可以上課的。」

那美婦人恨恨的瞪了身後之人一眼，轉而看向藍傾兒問道：「對了，這初級班、中級班、高級班有什麼不一樣啊？高級班的學費面談是要怎麼收？」

藍傾兒一聽不覺兩眼放光，她這話可真正是問到點上了，不覺立刻又拍手高聲喊道：「請大家安靜一下，下面讓阿藍給大家解釋一下這幾個班的不同之處，大家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和程度來報不同的班進行學習。」

她這樣一說，隊伍霎時間又安靜了下來。

這邊廂阿藍便指著牌子一一介紹著說道：「初級班我們主要學習宮繡的選線以及基本針法，學習時間為一個月；中級班我們主要傳授宮繡的盎金綉、包金綉、銀線綉以及綵線綉，蠱金綉，金碧輝煌，雍容華貴；包金綉，層次分明，交相輝映；銀線綉，古樸文雅，素而不俗；綵線綉，細密艷麗，形象活潑。每種綉法我們開一個班，學習時間為三個月；高級班我們主要講宮繡的最高技藝——平津打籽綉，學習時間為五個月，因為高級班需要的基礎比較高，所以相對傳授的技藝也比較深，所以具體的費用我們要根據實際情況來決定。」

「那從什麼時候開始學習呢？」美婦人又問。

阿藍取出一個紙薄，這是她早已準備好的，上面已經分配好了各個班級授課的時間。

翻開紙薄，阿藍緩緩念道：「初級班在每月上旬，初一到初五；中級班在每月中旬，其中盎金綉、包金綉、銀線綉以及綵線綉四個班分別學習四天，初六到二十一，高級班在每月下旬，二十二到月底三十。每個月按三十天計算，如遇大月，最後一日為休息日。」

美婦人聽完阿藍的介紹，略微沉吟著在心裏琢磨了一會兒，這才從腰間取出一個荷包，又在荷包裡翻騰了好半天，最後才取出一兩銀子，交給藍傾兒，說道：「拿我報名參加初級班。」

她話音剛落，就聽到起先與她對罵的人在她背後發出一聲不屑：「敢情爭了半天才報個初級班，看著穿著人模人樣的，原來兜裡也實是沒幾個子兒的。」

美婦人聞言立刻轉過身去，昂起下巴滿臉一副看著低賤人的樣子說道：「你懂什麼？你以為我交不起那學費嗎？我這是從頭學起，一步一個腳印，要學就要好好學，不像有些人，還沒學會走路，就想蹦躂著要跑，那樣，不摔死才怪呢。」

「你說誰？」

「啊呀，從頭到尾我都沒有提誰的名字，難不成你要對號入座？」美婦人冷哼一聲，扭著腰肢就走遠了。

身後那人吃了啞巴虧，心裏總覺得憋了一口氣，於是掏出五十兩，塞給藍傾兒說：「我報高級班，五十兩銀子夠了吧？」

阿藍在旁也是看清了事情的始末的，自然知道此人這時不過是純屬賭氣罷了，於是不覺好心的勸說道：「這位大嬸，高級班是要求有很高的基礎的，不然的話，也真是白費錢了呢。」

哪裏曉得原是一番為了她好的話，此刻這大嬸正在氣頭上，聽到阿藍這樣說，心裏就更是來氣，不覺提高了音量嚷道：「怎麼？你說我的基礎不好？我告訴你，我可是安寧街十三巷有名的綉娘，街坊十裡誰不說繡得好，今兒個到了你這兒，倒還懷疑起我的水平來了，你這樣說我，我還真不想報名了呢。」

藍傾兒見到煮熟的鴨子就要飛走，情急之下連忙拉住她的手，並把那五十兩銀子從她手裏摳出來，笑道：「怎麼可能不認識你這個大名鼎鼎的秀娘呢！我們這裏的高級班的確是需要像你這樣的學員呢，在原來的基礎上加上宮繡的手法，綉出來的東西那可必定是決定的佳作了！」

藍傾兒陪著笑，阿諛奉承的自己都快要吐了，幸虧那大嬸上了道，聽了她的話以後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省得藍傾兒還要賠上腦細胞再想其他辦法留住這個會走動的大錢包。

大嬸交了錢，哼了一聲，便也離去。

眾人一看，紛紛斟酌自己的水平，從口袋裏掏出銀子交給藍傾兒，爭先恐後的樣子好像生怕自己報不上名了一樣。

「我報初級班。」

「我報中級班。」

「我想報高級班，我已經學習刺繡十年了，以前也給皇宮裏送過綉好的衣衫和配飾，你看要學費要多少？」

……

一時間，大街上熱鬧起來，長龍一樣的隊伍緩緩前進，藍傾兒腰包裡的銀子也越來越多。在抬頭看看鳳羽墨，仍是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樣。整個早上都沒有人光顧他的畫攤，他倒也是一臉的淡然，就好像跟他沒什麼關係一樣。那雙如黑曜石的雙眸，始終沒離開藍傾兒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