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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段用青春勾畫的歲月》第8節 悲歡離合
我成天沉醉在與她約會的想象中,各種浪漫情景浮現腦海。當然也想到被她拒絕後的慘淡與落迫,假如那樣我將唱一首《同桌的你》與她決別。  終於盼來6月15日晚上,風清雲淡,明月稀星,校園內盛夏的繁花伴著陣陣清風送來縷縷清香,今夜的天比任何時候都幽藍,綠樹比任何時候都綠,仿佛走進全新的世界。我靠在她指定的那棵大樹下,愉快地等待著。那夜,我從夕陽西斜等到月過天光,從激情四溢等到暗然傷神,從滿懷希望等到傷心失望,第一次體驗心從漸漸墜落到慢慢破碎的感覺。最終沒有等來林霞的身形,清晨從樹上滴落下來的露珠打濕了我的衣衫,從內到外感覺陣陣涼意,我猜想不出她為何不來的理由,也無從去查獲她家在哪?她現去了何方?那時我沒有手機,也沒她Q號,她也許就這樣成了我手中斷線的風箏,就此天涯茫茫成了永別。我隻能自我安慰地對自己說:“這隻是上帝對我開的一個玩笑,僅此而己。”

  那一天我拖著行李正準備離校,路上遇到了曾經高一的同學阿扁,他也是分班選擇了理科與小鳳從高二同班到高三,他與小鳳是同村人,關系比較好,於是我就向他打聽一下小鳳高考考得怎麽樣。

  阿扁漫不經心地說:“小鳳都死了。”

  我還以為他開玩笑的,就說:“小鳳什麽時候得罪你了,你這麽恨她,要咒她死?”

  阿扁一本正經地說:“沒有呀,她真的死了。高考前一個月就死了,都死這麽久了,你不會不知道吧?”

  這一驚天的消息我實在不敢相信是真的,一個年輕活鮮的生命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說沒就沒了。為了高考,真他媽是一心隻讀垃圾書,兩耳不聞窗外事,這麽大的事我都不知道。

  我驚訝地又問:“怎麽可能就死了,為什麽?”

  阿扁說:“這有什麽好騙你的,死了就是死了。因食物中毒,又延誤治療,從鎮醫院轉到縣醫院,又從縣醫院轉到市醫院,最後需要換血,要花費好幾十萬,他們家拿不出那麽多錢,就算拿得出那麽多錢,換血後也不一定能活下來,最終隻有讓其等死了。”

  我說:“怎麽就這樣放棄了,至少還有一線存活的希望,太……他爸媽甘心麽?”

  阿扁說:“沒錢又能怎麽樣,反正她爸媽還有她妹妹,如果這錢花下去將是家破人亡,活著的人今世都難以翻身,拖著債遭一輩子的罪。”

  我突然感覺到生命是如此的脆弱蒼白,形若一縷草芥或一隻螞蟻,醫院是什麽東西?用市場規律來主宰人們的生命,富者生、窮者死,這就是所謂的達爾文進化論麽?思之及此,感慨傷懷。雜亂無緒的心,想說點什麽,又不知道說點什。

  青春的盛宴才剛開始就已結束,那未完的夢變成一道哽咽,掩於一抹黃土,從此與世隔絕。我來不及向她揮手作別,人群中再也找不到她的倩影,她已消散,杳無蹤跡。兩張空白的彩紙,折折疊疊,反反覆複,痛苦的掙扎後變成一對精美的紙鶴,重重地壓在書箱底下的日記本裡,成為青春季節華麗邂逅的一抹縮影,那兩朵玫瑰沒有陽光和雨露的滋養,仍然鮮豔如初,因為用純真哺育的玫瑰將永不會枯萎。

  高考後回家,家裡人都七嘴八舌地問我考得怎麽樣,我不知是如實相告呢?還是給自己留幾分薄面?在我那時的心裡最少得考個重點才好意思說出口,於是常說一句“很差”把所有的問話擋回去。繼父一聽甚差,

就在那口若懸河、濤濤不絕發表演講,說現在最少得考六百分以上,考清華北大才有用,少於這個分數,就什麽都沒戲了。如此我這五百多分的成績也是報廢了?孰不知為了考上這點分數我已是夙興夜寐,這點分數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怎能說作廢?這也是被數學害慘的結果,因為數學不行,在高考這場賽跑比賽中,我就像斷了一條腿似的,再加上英語也不行,就像雙腿殘廢一樣,盡管拚命掙扎,但仍然落後於別人,當然造成這種局面,除了本身智力不超群,天生喜歡文科、厭惡理科的原因外,還有一些歷史性因素,這就得從頭說起。  讀初中那時,我喜歡一個人清晨穿過迷霧或頂著星鬥、重複地續寫舊日子;偶爾有空我就沿著彎曲的河岸去學校,清澈河水嘩嘩下流,河邊的水草溫柔地撫摸著緩緩的水流,流水繞著高大挺拔的大山像一條絲帶纏繞著一位清秀的美女;傍晚喜歡看著煙柳下的校園,在華燈初上的那一刻展現她美麗的容顏;晚自習後,喜歡一個人頭懸明月,漫步在回家的路上看著月光下的青山和村莊,輕輕吟讀蘇軾的《水調歌頭》……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俯仰之間,已為陳跡,轉眼就到了03年中考,理科考得很對不起觀眾,化學隻考了幾分。在得知成績的那一瞬間,“無顏再見江東父老”的我有一種效仿西楚霸王的衝動,還好文科考得很好,總分在全鄉排名第十,與市級重高無緣,收到縣級高中通知書。繼父說:“上不了市級重高,讀一般的學校沒用。”

  當年小學考初中我在全鄉排名第一,可以去縣級重點初中。然而繼父卻說:“去哪裡讀都是讀,都是初中,一樣的課本,主要在於自己,讀書厲害的人不管到哪裡讀都厲害,不厲害的人到北京去讀重點初中都沒有用。我覺得不如就到鄉級初中讀算了,這又近,回家吃飯睡覺,花不了多少錢,出去外面,這個開銷花費不得了……”

  當初他說的和現在說的剛好相反,出爾反爾,不支持就明說,還搞出那麽大一堆理由,妖言惑眾,讓我當時極其反感,在教育資源分布極其不均的那個年代裡,繼父竟口出如此經典的論調。

  那時初中課程多,從學校到家快跑都要走半個多小時的路,每天浪費在路上都不知多少時間。放學回家要煮飯、喂豬、洗碗。回家要隨時忍受那些刺耳的爭吵,放假得幫忙乾各種各樣的農活,插秧,除草、收谷子,曬谷子,種土豆、收土豆……或者去做雜工或臨時工,去磚廠做磚、去沙廠打沙、去河裡裝石頭上車,去學校垃圾堆裝垃圾上車。

  就這樣弊屈著,半工半讀、身心疲憊地讀完初中,很少有課余學習時間,更沒有屬於自己的空間和時間,當然繼父也從來沒有過問我的學習情況,他只會在我每次考試完畢後,喋喋不休地發表演講。

  按繼父的意思就是讓我外出打工,盡快去賺錢,而且在我中考前的一段時間裡,他就指桑罵槐地對弟妹說:“你們讀書是沒什麽前途,小學的知識就可以受用一生了,學多了也沒用,小學畢業就出去打工了,一年寄不了一萬塊錢回家,就永遠不要再回來見我,我就當沒有生這種沒出息的孩子。”

  當時我默默無語,心裡卻暗暗想道:“在他眼裡孩子是什麽,是打工的工具?不喂飽馬,反而想馬跑快,沒有讓人學更多的知識,反而要他掙更多的錢,這種緣木求魚的邏輯隻有從他那樣的腦子裡面想出來。”

  中考過後,我力排眾議,硬著頭皮要上高中,獲得了在外打工的姐姐的支持,由她支出我上高中時的生活費,為了免學費,我放棄縣級高中,選擇了鎮級高中。沒有花家裡錢,繼父雖然不爽,但也找不出理由反對。在我們那個又破又窮的山溝溝裡,交通極其不便,得半夜起來等車,如果幸運,等到天蒙蒙亮才能搭上一輛順風車,如果不幸運就得第二天如此重等。

  那天天剛蒙蒙亮我幸運地搭上了一輛破中巴,揮手作別那讓我無盡苦惱的家時,有幾分欣喜,三年前沒飛出重圍的大山,三年後的今天終於飛了。第一次出門去外面,看著老媽站在車邊凝望著我,千萬囑咐、嘮叨不斷,久久不肯回去,早就想逃之夭夭的我,這會兒心情卻是百感交結。

  車廂裡臭氣薰天,擠得密不透風,連腳站的地方都沒有,隻有一隻腳落地,坐車還玩金雞獨立,車在坑坑坑窪窪的土路上顛簸著,人體撞擊發陣陣慘叫,讓人實在是受不了。就這樣我來到了這所高中,度過了這三年高中時光。

  每次繼父都在那妖言惑眾,心裡卻打著如意算盤,我對他的所作所為越來越反感,每逢畢業,他都力勸我放棄學業,外出打工,勸告我說:“讀書要麽就非常厲害,才能當官發財。如果隻是半懂不懂的,是沒有前途的,純粹是浪費時間、浪費錢。在社會上生存能認字、會算帳就好了,只需要小學文化就完全夠用了。其它學多了也沒用,除非你隨時隨地都是第一名,才能有機會,就算是第一名都還要講運氣。我以前認識的那個王大毛大學文化,跟我們一起到工地上打工,工友都取笑他,讀個大學有個屁用。除非是讀清華還有點機會。

  我二哥家的那個兒子讀書也是半懂不懂的,說放棄又感覺可惜,說不放棄又不很突出,最後讀來讀去,把家裡的錢花得光光的,沒讀出個名堂出來,房子沒修起,有他讀書那些錢可以修兩棟房子了。現在年紀混大了,房子又沒得,在工廠打工一月幾百塊錢,連老婆都沒討到一個,全家人的臉都被他丟盡了。所以我勸你,不要走他們那樣的老路子,趁早出去打點工掙點錢,幾下子就把房子修起來了,你看現在我們住的房子要倒不倒的,我住在裡面都怕,怕有一天垮塌下來……”

  我聽完後什麽也沒說,在他眼裡讀書隻是一道謀利的工具,隻是一條當官發財的路子,這是一道要花錢又有極大風險的賭注,他也不懂得讀書的真正目的是修養、素質和智慧,我跟他也許永遠也說不清,隻好沉默。

  沒過多久,收到本省一所大學的普通本科錄取通知書,雖然繼父堅決反對,但是由於我當時的堅決態度,自己東拚西奏找親戚借錢,盡乎砸鍋賣鐵終於艱難地上了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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