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山上的夜路,深遠狹長,盤旋回繞,漆黑無處不在。
翻起手機,那抹微弱的燈光揮灑而來,映在葉采漠然的臉上,仿佛將她丟盡了無盡的黑暗中,只有手機才是通往光明世界的通道。
2014/11/4
星期二,01:22
關掉手機燈,將手機揣進兜裡,葉采聳了聳肩,深呼吸一口秋夜冰涼的空氣,高聳雙肩,快步朝山下趕去。
十五分鍾後,趕到山下。
“雲崖”,圍繞、依附雲山的城中村。
輾轉於幾個出租車停靠點,因時間關系,葉采毅然放棄了繼續等待,略一思忖,來到一家門前停靠著許多輛摩托車的網吧。
撩開塑料簾子,撲面而來濃鬱的煙草味,隨手散去,側眸一眼掃去,隱隱可見的雲霧繚繞下,排排列列的電腦與體態倦怠的人。除了組團來的人,通宵黨除了點煙以外通常特別安靜,乃至於整個網吧幾乎寂靜無聲,誕生出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奇怪錯覺。
在收銀員那茫然又疲倦的仰視目光下,雙手插兜扮相冷酷的葉采逐漸遠離門口區域,然後在走廊與過道中淺步慢行,漠然而又鄙夷的目光掃視過每一個人的側臉與體態,如同一名搜查員般四處潛心尋覓,尋覓她眼中值得利用的人。
後方,雙人沙發區域,上空懸掛一個白底紅字的牌牌——“YIP”。
輕步走在過道,葉采掃視著所謂VIP區域裡的網蟲,有人已經躺在沙發上睡著,有人體態不雅的叼著煙打遊戲,一般都玩那些老掉牙的傳奇私服,並樂此不彼。
然而就在這時,她注意到一個不錯的人選。
首先,引起她注意的是放在桌邊的鑰匙環,裡邊的確有黑色鑰匙殼的車鑰匙。
這是她要找的人,來歷夠模糊,而且是獨行俠,此外彼此都不了解,所以不用擔心東窗事發。
當事者一隻脫了鞋子的腳踩在沙發上,身形略顯瘦弱並循著一種奇怪的節奏微微顫動著,長而凌亂的碎發裡罩著一副耳機,黑色的夾克衫以一種奇怪而別扭的角度擋在靠過道的左手邊,以至於讓葉采看不到他的下半身。
但葉采不用猜測就知道他在幹嘛,絕對是在自我安慰——顯示屏裡大抵是播放著十八禁的粉色影片,肉黃色的軀體與潔白晶瑩且微微反光的嬌軀糾纏而聳顫、四條腿呈現出一種原始的擺放形態,讓葉采不忍多看。
靜立原地,葉采等候著這名騷年登上緊急時刻。
不多時,那名騷年的身體漸漸舒開,從而不再顫動,右手臂拐動了幾下,然後才抬起右手握住鼠標,關閉了那個播放器。
退回到桌面後,顯示屏裡有一款網頁遊戲,正中央有個身著古風淡青色裹胸百皺裙的女子,上下浮動著盤腿打坐。
打坐?那就應該沒什麽著急的事兒了……
略一思忖,葉采見那名騷年無聊的翻動著遊戲裡的排行榜,輕步走去,“誒”了一聲。
從廠裡跑出來玩通宵、擼完管的王浩,正處於倦怠懶惰的狀態中,忽然聽到一個柔和輕細的呼喚聲,這讓他不禁虎軀一震,心裡那朵喜悅前兆的花苞如一座火山般劇烈顫動起來。對他這種在生活中慣於用冷臉與麻木的狀態待人待事、卻偏偏本身又不受歡迎的打工仔而言,能在網吧通宵的時候聽到女孩子在身旁的聲音,無疑比看任何粉色影片更讓他激動。
他立時回頭,卻見過道上站著一名身著黑灰色修長西服、黑色細長牛仔褲的疑是少年的生物,雙眸木然而淡漠,只有微抿的嘴角噙著一絲勉強的禮貌性微笑。
主觀意識上,那道聲音讓他將對方定義為女性,盡管對方刻意將眉宇間的女性味道削弱,但落在他眼中卻又顯得冷豔而嬌媚。
男裝少女局促似的側了下視線,然後略一抬手,指了下他桌上的鑰匙環,道:“我給你一百塊錢,你送我去個地方,到時候幫我點忙,我再另外給你錢。”
這回沒錯了,聽著那稍微壓低的嗓音,王浩便揣摩透了對方的用意,八成是提防著外界的男性,故意搞出個男生的形象與嗓音,盡管有些蹩腳,但的確有幾分神似。
心不在此的他輕輕點頭,盯著葉采的臉不放。
本打算說出條件被接受後,就立即帶著對方出發的葉采,在對方那直勾勾而包含侵略性的眼神的注視下,陷入尷尬境地,略一側身避開視線,弓起食指揉揉鼻子,道:“那,跟我走吧。”
王浩霎時間變成了石像,然後有種粉色的火熱從心底溢漫而出,深更半夜帶個女孩去外面溜達,這可是他曾經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反應過來後,他立時就支起了帳篷,站起身側對著葉采,撿起鑰匙環跟在她身後。
出於警惕,葉采時不時回過眸來,嘴角撇著一絲客套過後的淡漠與鄙夷,觀察對方的視線是否在她身上過多停留,如果暴露了女孩紙的身份,那她說什麽也不敢獨自跟對方外出,太過危險。尤其是跟這些處在底層社會沒有實際目標而茫然混吃等死的人群,這些人群,對肉體本能的渴望的自律性太差,一旦有機會,在適當的環境與條件下,都有強奸犯的潛質——這是她在身兼刑警的老爸身邊,對於強奸犯的大體性質,耳目熏陶而生的結論。
走到網吧外,一前一後下到一樓。
葉采停下腳步站在門口旁邊,靜候著對方將車開出來,刻意弄了支煙叼在豐盈卻小巧的雙唇之間,故意反覆點了幾次打火機,直到對方側目,才喂上火搭了幾口。
熟練的吐出一個煙圈,葉采故作滄桑深沉道:“哥們,在哪兒做事呢?”
聽到她發問,王浩的身形明顯局促僵直了幾分,然後扭頭擺出個尷尬的臉色,道:“在這附近做了點小生意,賺不了多少錢。”
葉采悠悠點頭,又喂上煙蒂,抽了一口,徐徐吐出,淡白色的煙霧漫漫飄舞,在秋夜寒風中格外明晰,朦朧而縹緲的掩映著她的小臉,增添幾分午夜裡的魅惑感,不禁令推著摩托車的王浩略一失神。
將摩托車推到適當區域,王浩輕輕一甩頭,示意葉采可以出發了。
葉采丟下煙蒂,碾腳踩滅,雙手揣進兜裡,然後將下巴縮進領口,小步跑了過去。
王浩說:“坐前面吧,我這車有點問題。”
葉采掃了眼他摩托車的後座,奈何並不了解摩托車結構知識,看對方並不像弄虛作假的樣子,也就點點頭坐上了油箱。
王浩跟著騎跨上摩托車,有意無意與她拉開了距離,踩動油門,嗚的一聲駛向街道。
一隻腳撐在地面,王浩問道:“去哪兒?遠不?”
葉采縮縮脖子,將兩隻小手縮進了衣袖裡,躡嚅道:“先去羅門路,到時候我再給你指路。”
轉了個方向,嗡的一聲,凜冽的秋風狂亂卷來,摩托車極速行駛在街道上,致使微微俯身的葉采香發飄舞搖擺,肆意的向身後王浩散發出芬芳的味道。
或許是體內某種激素在作怪,王浩愈發肯定坐在身前的人是個女孩子,簡直太香了,讓他稍微一想歪,帳篷不禁就高高頂起,呼吸也緊張沉重了起來。
略一低眸,他瞟了眼坐在前面俯著身子躲避寒風的葉采,道:“冷啊?”
葉采搖了搖頭,態度有些冷淡。
王浩卻並不在意,而是極其乾脆的往前擠了擠,在他的帳篷碰到葉采股溝的同時,葉采後腰上那支電警棍也觸到了他的小腹側部。
沒等被驚嚇到而略一收臀的葉采做出什麽反應,感到幾分不適的王浩下意識地騰出一隻手,將葉采後腰上的電警棍取了下來,也沒看清楚是什麽東西,直接揣進了自己的上衣內口袋裡,又往前擠了擠,道:“靠我近點,那東西我先幫你拿著。”
坐在前面的葉采緊張忐忑起來,她唯一的倚仗被對方奪走,這便意味著如果對方真壞有幾分歹意,那她八成是沒有能力反抗的。
“你,你把那東西還我。”葉采強作鎮定道。
然而王浩卻生出了幾分猜疑,然後笑道:“開車呢,手上不方便。”
感受到對方有意無意用下面那根玩意頂著她的股溝,葉采愈發緊張,又一次征求道:“你把那東西還我,真的,對我很重要的。”
類似於哀求的語氣,讓王浩不假思索就意識到對方察覺到了身份暴露,因而才慌張失措起來,於是他索性耍賴皮,繼續用帳篷侵略,笑道:“急什麽啊?到了我再給你唄。”
葉采神情一弱,豐盈小巧的雙唇略一翕動,透出幾分茫然無助。“到了”二字,此刻對她而言,就像一個絕望的開端,她低下臉,咬咬牙,尋思著是否有必要從車上跳下去,那兩個象征著原始與狂躁的字眼,讓她感到深深的畏懼。
卻聽王浩說:“對了,這麽晚了,你去那兒幹嘛?”
葉采不由一怔,緊接著便揣測到自己在學校裡呆了那麽久都沒被人看破身份,那麽現在這個情況,說不定只是自己在胡思亂想,而對方之所以用那玩意頂著自己,八成只是看了那影片後的余勁,當下乾澀一笑,道:“落了個東西,我得去撿回來,到時候還得靠你幫忙。”
“哦……”王浩略一思索,笑道:“那得加錢哦,深更半夜的……”
“嗯,好。”不知不覺中,葉采落入被動境地,自己卻並未察覺,而是徹底淪陷在自我勸慰與欺騙的死循環中。
深長的夜色,兩旁的路燈逐漸飄離而去。
不多時,大腦一片空白而傻傻遙望著前方的葉采,忽然感到股溝被那顆又硬又燙的東西死死頂住,然後有一股溫熱的濕意透過衣物襲來,讓她情不自禁扭了扭腰。
下意識縮了縮下身,那股溫熱更為貼切,霎時間,她傻了,兩個巨大的字眼,轟擊在她腦海中——“猥褻”!!!
然後,身後死死貼著她的溫熱軀體,退開距離,王浩咳了咳道:“還有多遠啊?”
葉采恍惚不定,趴在摩托車裡程表上,喃喃道:“還沒到……”
“羅門路是吧?”王浩的語氣裡透出一種熱情消退後的冷淡。
“嗯……”
……
轉瞬間,一個轉彎,駛進羅門路,王浩將車停在了路邊,一隻腳撐在地面。
“到了,給錢吧。”王浩衝葉采挑了下下巴,語氣更顯出幾分心虛與畏懼。
癱在摩托車上的葉采聞言一怔,轉而連忙下了車,恍惚而行,雙手插兜站在路邊轉過身來,聳了聳雙肩縮了縮脖子,雙眼睜得又大又圓,卻泛著茫然,乃至於整個作態顯出幾分神經兮兮的味道。
“誒,給錢啊,誒喲……瑪德這麽冷。”沒了激情又感到夜風冰涼的王浩似乎徹底對不肯展露身材與女性味道的葉采喪失了興趣,並對剛才那事可能引起的法律爭執產生了畏懼感。
“哦,哦……”葉采回過神來,看了王浩兩眼,忽然一怔,乾澀笑道:“不是,我還有事情找你幫忙,我一個人不行的……”
“還有事?”王浩皺緊了眉頭,語氣透出幾分不耐煩與煩躁,低眉看了眼胯下摩托車,道:“我沒帶鎖。”
葉采苦惱不已,左思右想,哀求道:“那,那你就先騎著,到了那裡你再來,反正也就一小會兒。”
望著她那可憐兮兮的神情,王浩不由一愣,這回倒真看出幾分女性的韻味了,回過神來他一點頭,乾笑著,道:“哦,這樣也行,好,好吧。”
葉采感激一笑,點了點頭,然後深吸一口氣,轉過步子,憑著印象仔細尋找香煙盒子丟失的地方。對她而言,如果那盒香煙泄露出去,必將被政府人員盯上,甚至有可能因為科學無法解釋以及該事件的重要性而被警方拘禁。所以,不管是否真要開發那盒煙,都必須找回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偏偏這名匹夫的和氏璧來歷古怪而近乎離奇,就是這個原因,讓葉采時時刻刻都在想著尋回那盒變身香煙。
“安,路奶粉,還有,路燈旁邊的井蓋……”
在慢慢騎著摩托車的王浩的陪同下,葉采幾經苦尋,終於走回了那個事發地點。
“就是這裡,就是這裡,就是這裡!”葉采欣然一抬眸,對王浩激動地連聲說道。
王浩愣愣地看著她的臉,窺視著她的腰肢和近乎於無的胸脯,然後驚然回神,乾澀笑著點點頭,下了車,走過來微微弓著身姿藏促著什麽, 問道:“找……找什麽東西?丟哪兒了?”
葉采一轉步,望向印有安路奶粉的廣告圍欄,目光眺望過對面,手一指,道:“就在那後面,我一個人爬不過去。”
“那……”王浩遲疑而猶豫,心說該不會是職業小偷吧。
目測著那賭廣告圍欄的厚度,葉采咬住下唇想了想,一甩頭,道:“我頂你上去,你再拉我。”
王浩愣住,半晌後連忙點頭,跟在了葉采身後。
來到圍欄腳下,葉采面朝圍欄蹲下身子,抿緊嘴唇,呼吸緊張起來,回過眸給了個眼神,示意王浩踩著她肩膀爬上去。
看著她那纖瘦的體格子,王浩猶豫了一會,但轉念一想,彼此間又不熟悉,既然她想當男人又何必與她客氣。於是點點頭,扶著葉采身軀踩上了她的雙肩,一手扶著圍欄,一手撐著她腦袋,艱難地維持著平衡。
被摁低了頭,乃至於雙眼埋在劉海陰霾之下,葉采咬緊牙,渾身繃緊,承受著一個打工仔的體重與忐忑的心,心臟都似乎被壓扁了,她悶哼一聲,顫抖著雙腿艱難地站起身,將對方頂了上去。
頓時,雙肩傳來一陣鑽心刺痛,修長纖細的雙腿也不禁劇烈顫抖起來,她咬緊著牙,面目猙獰而堅定,艱難道:“好,好了沒?”
——“夠不到啊……哦哦,行了,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