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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勝本著不拿白不拿的原則拿了程光明五千塊錢之後，就開始了裝模作樣的偵察工作，實際上方勝也的確有兩把刷子，方正一以前的時候和他談起過地方上養出來的一個人民特征。

那時候他說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這個可不是虛話。就像是這個山東人喜歡讀書走仕途，走不了仕途就要走上層路線，從梁山好漢的宋江到打劫火車綁架人質的抱犢崮孫美瑤都是一個德行，造反就是為了詔安做官，做不了官也要和當官的做上朋友有個交情好辦事。

再比如的就是這個溫水人，溫水人多地少，資源匱乏，三面環水一面靠山，想要出頭，就必須要闖出去才有一片天地，在溫水話裡面，這個水發出來的音就是死，所以溫水人自己都說要是走不出去，只在溫水討生活就是一條死(水)路，在這種自然環境下，就造就了溫水人敢想敢乾敢往外闖的一個性子。

然而正是因為溫水人敢想敢乾敢闖，想的太多，乾的太猛，闖的太厲害，所以對於其他地方的群眾來說，溫水人扮演的是一個很不受歡迎的侵略者角色，在北方，一提起溫水人，還有在後面加上一個鬼子的習慣，這種不友好的歧視，也讓溫水人變的非常團結，喜歡扎堆認老鄉，這也是闖蕩在外的溫水人的一個共性。

所以方勝在一九九七年十月中的時候，雖然是裝模作樣意思了意思，但還真的是讓他查出了不少東西，他根據方正一教給他的這些特性，就直接找到了溫水人聚集的一個小區，不過就是打聽了兩天，就找到了這個叫阿狗的溫水鞋販子的去向，這個發現，讓程光明激動的當天就請方勝吃了一頓大肉，還許諾了許多抓到這個阿狗之後的好處。

然而即便是有了這個阿狗的一些資料，方勝還是不大看好這個事情，他之前拿錢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這個事情要怎麽去做，大體上就是出工不出力的意思意思，然後再從程光明身上弄一筆錢他就可以走人了，反正在他看來程光明這個人很有些迂腐，不大像是能看破他想法的一個人。

只不過隨著他和程光明的朝夕相處，方勝如今已經有點不好意思再去提這個多拿一點錢的話了，這當然不是因為方勝缺乏借口，實際上他有很多的理由可以順理成章的從程光明的手裡拿到錢。

他們如今已經查到了這個阿狗是瑞安那邊的人，還知道他那個村子叫做洛溝，更知道這個阿狗實際上是叫周國平的，難道去這個地方查案不需要一些旅費，不需要一些購買路上吃穿的錢嗎?方勝甚至還想到了找一個無賴謊稱是知情的線人好從程光明身上敲出一筆線人費來的辦法。

但現在方勝就是說不出口這個話，他不光說不出口，而且每一次看到程光明用一種感激的目光看著自己的時候，他還感到了一種發自內心的羞愧，他這人雖然不是個好東西，但也有自己的一套原則。

他覺得自己每次做不好的事情都是很有原因的，不是因為他就是想做壞事才去做壞事的，就像是他在北京把那些下崗職工弄去挖沙，這個事情聽起來是不大對，但這裡面難道就沒有那些下崗職工不思進取，天天怨天尤人讓他這個覺得男兒當自強的人惡心的原因嗎?

還有氣功大師這個事情，方勝覺得自己騙錢騙的實在是心安理得，一群愚民又有什麽好可憐的，更不要說到了後面他們主要針對的還是那些有錢的土老板，這些土條哪一個的錢是乾淨的，

所以方勝覺得自己不光沒有做錯，甚至還有了一種光明正大的替天行道感覺。可這種感覺，這種原則，如今用在程光明身上，方勝就覺得根本站不住腳了，因為程光明這家夥實際上是一個很不錯的好人，之前程光明說自己還會給沒錢交書本費的同學湊錢的時候，方勝是不大相信的。

但隨著他們的相處，方勝對這件事已經深信不疑了，因為程光明的確有個掏錢做做好事的習慣，碰上路邊要飯的給幾個錢這個都是小事，最讓方勝受不了的是這個王八居然會專門去敬老院做個義務的服務。

這王八被騙的一窮二白，現在也就是靠著之前倒賣糧食留下的一個好名聲賒著糧款兩邊來往才勉強擠出了一點錢來，就是他給方勝的五千塊裡面還有四千多是借來的，可他偏偏願意拿錢去給敬老院買東西。

這簡直是讓方勝惱火的不行，他一個是氣憤程光明有錢不用在正經事上，另外一個就是覺得自己在程光明身上吸血實在有點良心上過意不去，這種困惑，在方勝喝了一瓶啤酒之後，終於讓他按捺不住問了出來，他可是不大相信這個世上是有什麽真正好人的，他實在是想知道程光明到底為什麽會去做這些好事。

“其實我也不是你說那麽高尚。”程光明愣了一下子之後，有些不好意思的臉紅了一下子，他以前的確是願意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去幫助別人，但也沒有現在這麽刻意，他自己也知道這樣天天去做，很有些讓人閑話做作的樣子，可他已經成了個習慣了，而且誰會和錢過不去呢， 做好事要是能把錢也賺了，那為什麽不去做呢?

“你，你這是什麽邏輯?”方勝聽的眼睛都要瞪出來了，他自詡自己已經是個很有主意很有謀略的人了，可這種天方夜譚他可真是第一次聽說，不光是第一次聽說，他甚至根本就想不明白，這對於他這樣的一個聰明人來說，實在是太震驚了。

“方兄弟，我這人種地的出來的，一個人都不認識，只是悶頭出力那是賺不到錢的，我想過了，要賺錢，就得賺個上層的錢，你別看我做好事這個似乎是得不償失，可是我都打聽好了，我去的幾個地方，都有領導過來，有一次領導還問了我的名字，問我現在是幹什麽的，我說我是做糧食的，當時人家就打了招呼，說這是個好同志，要大力扶持。”

程光明說到這裡的時候，有些慚愧的搖了搖頭，說:“我也知道這樣做不大好，可要不是這樣，我怎麽能賒出糧食怎麽能賺錢呢，他們有出身的上面打個招呼什麽都辦好了，我這種土裡面刨食的認真做事還要被刁難的進不去大門，我這種沒有出身不認識大人物的小角色，想要出頭，就只能去想這種伎倆。”

說到這裡的時候，程光明突然又有些激動，他猛的喝下去一瓶啤酒，然後紅著臉，大聲的說道:“可我這樣做，又有什麽不對呢，那些人憑什麽看不起我啊，至少我是先做了好事，就算是我目的性太強，可我也是做了好事啊，我做了好事要是能認識領導，讓他們多給我一點資源，多賺一點錢，我就能做更多的好事啊，這樣難道不好嗎，難道要我做著壞事賺錢大家才會高看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