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這個樣子，總要小心才好，能不出頭就不要出頭。”方勝說這個話的時候，忍不住看了一眼方正一鬢角上的白發，他倒也知道方正一雖然說的輕松可實際上並不容易。

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去管一管自己這個老子，在方勝看來，方正一這個喜歡作亂的性子實在是不大好，在山東的時候是這樣，跑路到了東北安定下來之又是耐不住寂寞要去作亂，如今到了美國，還是這副德行，實在讓他有些不安。

他現在大了，不像小時候那樣容易被方正一幾句話哄騙過去，也不像原來那樣覺得無拘無束沒人管一輩子自由下去才好，在劉鎮那個天天擔驚受怕的日子實在是讓方勝有點夠了，他們家現在也不缺錢，三個人在一起日子也很溫馨，方勝倒是很喜歡這種小富即安的日子。

他本來就不是什麽太有勇氣的人，偷偷打槍這個他並不覺得困難，然而要他站出來做那個振臂一呼勇往直前的人，他就要退縮了。

但他這個話一說出來之後，方正一就不高興了。方正一也不是第一次說方勝這幾年變成了一個暮氣沉沉的小老頭子忘了他們的志向了，然而方正一有了扔下方勝自己跑了這個事情之後心裡面也的確愧疚，他想斥責方勝兩句又實在不好意思開口，乾脆話題一繞，說到了其他的事情，他說:“你到了美國人的大學裡，要是有什麽不適應，倒是可以給我說說，別憋在心裡面，我也知道，這個上學還是很不一樣的。”

“倒是比劉鎮和龍山時候強上不少。”方勝剛到美國的時候，美國人因為看重方正一的緣故對他也是大開後門，本來他這個樣子也是沒什麽地方可去的，但人家美國人做事情卻是大方，覺得要是把方勝上學的問題解決了，說不定方正一就答應他們去做個自由鬥士了，也不等方正一點頭就把方勝塞到了大學裡面。

初來乍到，這個不適應是有的，但平心而論，方勝卻並不覺得是什麽困難，因為在美國人的大學裡面還真沒什麽流氓會去欺負人，大家見面認不認識都要笑笑，好多美國同學還因為他是來自中國的對他格外感興趣，有事沒事就要找他聊天。

本來在語言上方勝的確是有障礙的，可這麽一聊天他很快也融進了人家的圈子，除了日常交流外，他甚至能說點很地道的俚語，只不過方勝這個俚語說的很有劉鎮口音這個總是惹人笑的事情，對於這個，方勝倒是看得開，因為在學校裡，有的是各種奇怪的口音，比起國內那些個過來留學的，他這個口音已經算是輕的了。

一想到這個，方勝就笑了出來，因為他突然想到一個北大過來的讀計算機的家夥，這家夥倒是他見過的為數不多的有意思的人，一見到方勝笑了，方正一就來了興趣，方勝到了美國之後，也沒怎麽笑過幾次，這個事情倒是讓方正一很是擔心了一陣子，還怕他是在劉鎮那段時間憋出了病來，如今見到方勝笑了，方正一就覺得心裡的一塊石頭放下了，好奇的問道:“你最近倒是很開心啊。”

“就是遇見個有意思的人。”方勝遇見的這個有意思的人叫王陽，是北大出來留學的，現在美國這邊中國的留學生雖然不多，但也不算少，這些人方勝也沒辦法和他們交朋友，因為年紀首先就在那裡，大部分都是大學讀完出來的，哪裡會理他這個毛頭小子，也就是這個王陽，沒事的時候願意和他聊聊天，方勝從這個人身上倒是真的學到了不少東西。

然而對於方勝來說，這個學習到東西還是次要的，

他雖然和美國人混的不錯，但怎麽說那個都是他還沒說熟練的英語，要是聊天，那還是中國人之間有意思，這個王陽，就是那種很有意思而且很有故事的人。“這人在國內學了十年英語，明明是內蒙古包頭那邊出來的，可是英語講的真是好，還能和美國人辯論，巧舌如簧，真是不一般，最有意思的是他跑到這邊讀的居然是計算機。”

“那他又是怎麽進來的?”方正一聽了之後也覺得很奇怪，這邊的中國留學生不少都是英語專業出來的，來到美國之後能讀的專業也很有限，要麽是英語文學，要麽是商科，或者就是其他什麽沒前途的專業。

這個選擇說起來也很是無奈，因為美國人這邊入學要求有個專業的相關性，你一個學英語的讓你去學計算機那就是害了你，除非特別努力，不然根本跟不上，一個是零基礎，另外一邊都是學老了的，這個肯定沒辦法比，如果這個王陽真的是英語專業出來的，又讀了計算機，那可當真是個奇跡了。

“他說的挺有意思的，剛開始學校也不要他，可他說計算機最重要的是程序，而程序就是一種計算機語言，那什麽又是計算機語言呢?他說，是一種特殊的專業英語，因為他是學英語的，所以有天生的優勢，學校裡面的幾個老師一聽，就覺得特別有道理，就要了他。”

方勝說到這裡，又笑了出來，說道:“更有意思的是，我後來問他，你為什麽想學計算機，他說在北大的時候，計算機專業的學生能天天洗澡，因為可以消毒免得計算機中病毒損壞了好幾百萬的國家資產，他們洗澡的時候，不光要拿洗澡票，還要有學生證，管事兒的要看你是歷史系的，動物系的，就算你臭死了，也不讓你進去，不光今天不讓你進去，還會說最好明天后天大後天也不要出現。”

“這個人倒是可交，能說服學校裡面那些老東西，這可不是一般的本事。”方正一聽完之後，一時間倒是起了愛才的心思，覺得方勝要是認識個這樣的朋友也不壞。

“還是算了吧，他學了計算機之後就天天見不到人了，他沒底子，要是不拚命，恐怕根本畢不了業，我看，我還是該幹什麽幹什麽吧。”方勝歎了口氣，搖了搖頭，目光飄向了窗外那更遙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