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意外地又碰見灰夾克，還見他帶來了一幫人，不禁惶恐不安。近幾年來的切糕案將新疆人的名譽拉到谷底，據說新疆人地域團結性極強，一個受到欺負，整個城市的老鄉都會過來為其出氣。加上新疆那邊打砸搶的新聞總是連綿不斷，所以下意識裡對這個地方的人有些排斥。

何況今天撞到的是小偷。可以說，出來乾三隻手這個行當幾乎沒什麽好人，要麽是好吃懶做流氓地痞，要麽是抽大煙抽得家徒四壁家破人亡，尤其是碰到團夥作案的。

還沒來得及跑，瞬間我們就被敵方包圍。

灰夾克站在前面領著一個腰間別著一大串鑰匙的老大模樣的人過來，指著我們嘰裡咕嚕說了半天。鑰匙串一直看著我們，聽完之後用帶著濃鬱河南方言的新疆普通話問我們:“你們，為啥欺負他?”

我見他們人多勢眾，陪笑道:“誤會誤會。你看我這麽手無縛雞之力的，哪能欺負您這位威武雄壯的兄弟。”

鑰匙串沒說話，黃瓜插嘴道:“光天化日的，朗朗乾坤，跑出來行竊，這麽卑鄙的行為，你們的胡大會同意嗎?”

我聞言一愣:“胡大?不是安拉嗎?”

黃瓜解釋道:“差不多的意思，叫法不一樣，有的人喊你流氓，有的人喊你無賴，差不的。”

鑰匙串注視著我們，眼光犀利得不忍直視，周圍又很快擠上了很多人看熱鬧。他又沉默了半天，突然一巴掌扇在灰夾克身上，灰夾克捂著臉半天沒反應過來，我和黃瓜也是。

隻聽得鑰匙串低沉而極其不標準的普通話說道:“娘的，你娘跟你一雙手是讓你用雙手正經工作掙錢的，你他娘的居然又跑出來當扒手。新疆人的臉都他娘的被你丟乾淨了。上次的教訓不夠嘛?還偷，偷你娘的。”說完又是一巴掌，這聲音聽得真真切切，扎扎實實地扇在臉上，當時臉就腫了。

我和黃瓜都震驚了。

網上那些坐在家裡造謠汙蔑新疆朋友的人都是一群王八蛋，看了那麽多關於新疆人的負面消息和評論，導致從來沒跟他們接觸的我在內心裡也隱隱埋著深深的厭惡。類似的地域歧視的謠言和文章帖子遍地都是，我猜很多罵新疆人的估計一輩子也沒見過新疆人。

見鑰匙串如此正值威嚴，我不由得升起了崇拜之心，心想這真有點武俠小說裡正義幫派的一幫之主的作風啊。

鑰匙串臉上還是沒什麽表情，朝我們走進了一步，說到:“你們指出他這種丟人的行為，我很高興，是勇敢的人。我喜歡跟勇敢的人打交道。”

黃瓜擺手謙虛笑道:“哪裡哪裡，這是應該做的。”

鑰匙串說道:“但是，今天你們讓我的同胞在這裡丟了臉，我需要幫他找回一些面子。”

我暗自生氣:這是什麽邏輯。

黃瓜臉色的笑容還沒消失，掛在臉上說道:“什麽意思?”

鑰匙串又上前一步:“單挑。挑贏了你們厲害，我的同鄉也不會覺得我丟臉。輸了，我也可以挽回一點顏面。畢竟，在外面討生活不容易。面子問題很重要。”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你需要幾分鍾時間準備?”

我們再次震驚了，單挑?我們穿越到古代了嗎?如此原始而熱血又荒唐的行為。

不過在黃瓜身上已經有了好幾件荒唐的事情，中大獎，不需要睡覺，多嘴被人打，聽相聲就狂暴，這下又遇到來自新疆朋友如此無禮的要求。對比了下黃瓜跟鑰匙串的身材，倒是有幾分勝算。

哪知鑰匙串跑到我面前來，說道:“準備好了嗎?”

信了你的邪！柿子專挑軟的捏啊。

怎麽挑我胡一刀而不是黃瓜?我想了一下，覺得部分原因是黃瓜從小到大都太難引人注目了。眾目睽睽之下，我小心翼翼地說道:“我是遵紀守法的好市民，從來不打架的。文鬥可以不?”

鑰匙串脫掉外套，挽起了袖子。

這時候我想起黃神醫的父親，老爺子是個擺攤算命的，平時帶個小的圓圓的墨鏡，一臉高深莫測神秘的微笑，特別是看到有美女經過的時候。他說我洛陽之行會有一番血光之災，我並不相信。因為他對無數人說過會有血光之災。

但這次似乎要變成事實。我可是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與世無爭的好學生啊。此刻此景，我不禁唱到:“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憑陰陽如反掌保定乾坤。”

鑰匙串接著唱到:“先帝爺下南陽禦駕三請，料定了漢家業鼎足三分。“

我糾正道:“版本不對啊， 我這版的下句應該是算定了漢家也，而不是料定了。”

鑰匙串反駁道:“我唱的是馬連良的版本，你那版是後來改的，不正宗，雖然唱的人多。”

沒想到鑰匙串也好這口，於是我倆就京劇流派問題討論了半個小時，圍觀的人見打不起來鄙夷地都走了，只剩幾個京劇老票友加入到我們的討論，這些老頭子說起京劇來更是如數家珍，信手拈來，鑰匙串辯駁不過，臉紅脖子粗。我倆就趁亂遛了。

“藝多不壓身啊。哈哈”

我倆找了個小飯館，吃河南有名的燴面，好像這家不正宗，不過我還是得意地笑道:“其實京劇我就會那麽幾句，知道的東西今天全都說光了，沒存貨了。真是巧啊。哈哈。”

黃瓜憤憤不平說道:“他們怎麽不看我。靠。”

我舀了一杓辣椒放到碗裡說:“誰讓你整天研究哲學，不研究點別的啊。看樣子黃大仙這次又沒算準。”

黃瓜若有所思說道:“黃大仙說我這次洛陽行會有豔遇呢，我可是付了錢的，他不能騙我。”

我納悶道:“你還真信這個啊。要是算得準的話，黃大仙至於打大半輩子的光棍啊，混到街邊擺攤的地步。”

黃瓜打算反駁我，不過最終還是沒說出口。要是引經據典，我還真說不過他。

正吃飯間，有人進店來乞討。我瞅著面熟，原來就是醫院門口那看到的那個風燭殘年的老太太，頭髮花白。不由得多看了兩眼，見左右眉毛正上邊各有一塊橢圓形小胎記。

我朝黃瓜笑道:“你豔遇來了。”

黃瓜倒是臉色大變，像是遇到了極恐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