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學畢業之前從沒出過湖北省，也沒在賓館開過房。聽到“先森，需要特別服務嗎?”心裡一驚，看了黃瓜一眼。從黃瓜臉上略顯好奇和迷茫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也沒經歷過這種情況。於是兩個摳腳大漢商量著該如何應對。

黃瓜摸了摸個把月沒刮的胡子說:“假裝沒人吧。”

我玩著床上的連連看，說:“肯定是看到我們進來才敲門的。要不說咱們喜歡男的?不行，萬一他們換了個男的來就搞笑了。”

黃瓜突然臉上一紅，問道:“你是......是那個不?”

我想了想，才反應過來是什麽意思，略顯害羞道:“咳咳......我還是正宗的二十四K純童子之身。怎麽，你想試試，找刺激?千萬別啊，惹你一身病，淋病，非淋菌性尿道炎，梅毒，螺旋菌破傷風性黏膜炎，艾滋。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黃瓜從包裡拿出一本書，封面寫著六個大字:《性病預防與治療》，羞澀笑道:“我有準備的。”

我豎起大拇指，覺得不夠，又脫了鞋豎起腳大姆指表示欽佩。不過還是提醒道:“萬一是釣魚的呢。正魚水之歡的時候，衝進來幾條大漢，說你調戲良家婦女，借機敲詐勒索，你也不敢報警。我經常看《社會與法》的。”

黃瓜認真思索了片刻，覺得還是我有道理，遂作罷。

我身上背的還是大學入學時的書包，裝著幾雙襪子，一個充電器，和一個日記本，沒事兒的時候記下流水帳，用手機看小說。黃瓜拖著一個行李箱，挎著一個包，裡裡外外塞滿了書籍。這些日子發現他平常沒什麽愛好，不上網，不看電視不看電影，不玩遊戲，基本沒娛樂活動，唯一的興趣就是看書，特別喜歡研究哲學，研究完之後就開始沉思。在無聊這方面，他找到了他的對手:黃神醫。

他們倆經常能就哲學問題討論半天，來洛陽之前的一天，他們討論“女兒是父親的前世情人”。黃瓜說:“這句話始出弗洛伊德《變態》一文，本意指戀父、幼齒癖以及處.女情節的集中表現。到中國被文人斷章後解釋成描寫父女關系的溫馨語句，而且有無數一臉天真的文盲到處引用。”

黃瓜說這話的時候我深深為自己是個文盲而感到羞愧。但是他的心理醫生黃神醫馬上反駁:“的作者是古羅馬詩人奧維德。另外意思是變形，卡夫卡也寫過同名的短篇小說。”

黃瓜再次反駁道:“奧維德這個好色老頭寫的是，而非。”

後來他們倆之間說的話我就完全聽不懂了。我引用這兩個人的對話是因為黃瓜這個人的確非常有學問，而且非常無聊。

黃神醫工作以來接收了無數個病人傾訴的心理垃圾，必須得釋放。而他釋放的渠道相當惡心:隨上攜帶兩把鎖，下班之後在街上亂溜達，看到鎖在商場前面的自行車或者電動車就很興奮地跑過去，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鎖給車鎖上，然後吹著口哨離開。這種行為足夠拖出去槍斃五分鍾的。

任何事情都有它的原因。黃神醫喜歡這樣做除了因為他的惡趣味之外，更多是因為他的老丈人是街邊開鎖的。黃神醫自稱拯救過很多大人物，富商，煤老板，有關部門領導，道上的大哥，以及生長素分泌過多而導致的巨人症患者，等等。對於他的自吹自擂我一概不信，因為沒有任何圖片文字影像資料。平常也不見人找他喝酒談業務。

黃瓜跟他的姑娘黃了之後，那姑娘立刻把他刪除拖黑。後來黃瓜申請了一個qq，填了和那個姑娘一樣的個人資料設置同樣的頭像，

憑著頑強的毅力和恐怖的記憶力一個字一個字地重現姑娘空間裡的幾百條說說和幾十篇日志。相冊的照片以前也偷偷保存過全部。這樣造成他跟他妞還沒吹的假象。這行為讓我感到深深的恐懼。而我最擔心的是他自己扮演姑娘的角色，然後自己跟自己聊天。這樣他就是典型的精神分裂症了。而我國法律規定，精神病人殺人不犯法，萬一他自己把自己甩了，遷怒於我，趁我睡覺的時候把我從窗戶扔出去，那我就死不瞑目了。

我跟黃神醫混熟是因為我免費給他十五歲的女兒做了半年家教，免費是因為我當時在賣精神科的藥，賣藥是因為我要吃飯要養活自己。

客戶是上帝，但是上帝好像隻有一個獨生子叫耶穌，沒有女兒。所以我不知道怎麽稱呼黃神醫扮演的這位上帝的女兒。這小妞第一天正襟危坐，大家閨秀的樣子。第二天就問我要某些片子的種子。

我左右看了看， 說:“我給你的話，你爸會揍我的。”

小妞昂著頭，鼻孔對著我說:“你不給我的話我現在就揍你，再讓我的男朋友們揍你。”

我愣了愣，說:“們?”

令人驚訝的是小妞數學成績極好。後來一想也不奇怪，能同時處那麽多男孩子而不讓他們相互發現，需要極強的思維和運算能力。同時由於我的英語成績極差，口語更爛，我就坦白說:“我隻能給你補習下語文物理化學啥的，我語文略顯犀利喲。不過英語不行，我這鄉巴佬英語發音會誤導你半輩子。”

小妞拍手笑道:“哈哈，你自己承認你不行。”

其實說免費家教有點汙蔑黃神醫，因為有時候他還會管飯。比起我賣藥住公司宿舍時候吃的“老乾媽，豆腐乳，泡麵，白開水”的三菜一湯，在他家吃飯簡直是天堂。他果然是我的上帝。

我的注意力很難集中起來，這是個很不好的毛病。本來跟黃瓜討論該如何面對眼下特別服務敲門的，卻又離題萬裡，思緒飄飛。

關於洛陽，以前看過一本古白話小說《鏡花緣》。上面說武則天要百花在寒冬同時盛開，隻有牡丹不遵命。女帝大怒，命人點火焚燒，並把牡丹從長安貶到洛陽。我想著明天去牡丹園看看，不知道門票錢老板肯不肯報銷，如果他有興趣一起去看更好了。正胡思亂想的時候發現黃瓜跑到門口看貓眼，笑道:“驗驗貨，驗驗，不買。”

突然黃瓜臉色大變:“糟了！”

我問道:“怎啦?臉都白了。”

黃瓜淒淒惶惶道:“是剛才的那對偷情的狗男女！後面還有一排大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