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可以哎……”
春曉伸手接過銀錢,八兩的銀子,也真沒有太多。琴樓的客人有時候一次打賞,都往往不止這個數。但今日冒著大雪出門,先前畢竟花了力氣,又丟了傘,在以為沒有可能的情況下拿到這些銀子,心中總歸是高興的。此時俏生生地站在雪地當中,想著二人裝模作樣的說話,忍不住要笑出來,隨後才斂衽一禮:“嗯,多謝公子了。”
沿著積雪的街道朝前方過去,隨意地找些話題說著,對於這兩個平素並不熟識的人而言,能說的,大抵上只是一些簡單的話。
“這些首飾當了,不會可惜麽?”
“最近需要一筆錢,橫豎還差了一些,因此便拿來湊一下……”春曉伸手扯了扯裙擺,避開一堆積雪,然後又說:“都是很少用到的。以後……或許就更少用到了。”
“這樣啊……”方勉聞言點了點頭。
春曉在琴樓當中應該很受人追捧,而且她不僅漂亮,本身也有著相當厲害的藝業,從駱賓王的介紹中也能看出來,許多才子書生都是衝著她來的,一擲千金什麽的恐怕也是常有的事。看來她口中的“一筆錢”應該是相當多了,以至於要將一些平素不用的首飾典當了才能夠湊夠。當然,二人此時談不上熟悉,他也沒有深究的意思。
春曉也屬於長袖善舞的女子,雙方同行一段,對方總能找出一些話題,然後維持著場面不至於冷場。比如馬上就要到春闈了,很多書生都在抓緊時間進行最後的準備,因此琴樓這邊的生意受到了一些影響——但實際上,來找她的人其實並未比先前少了多少。她說起來的時候,往往也會帶著幾分祝福的語氣,希望所有人都能考的好一些。
行人越少,變得愈發安靜起來的夜幕當中,雪還在紛紛揚揚地下著。走過東關街,到得承恩街這邊的時候,話題又多了一些。
“有很多的才子都來聽你唱歌,給你捧場,對吧?他們當中或許某些人,異日金榜提名,說不得就要娶你回家了……可要早點做好準備啊。”
這算是玩笑話,不過春曉倒並未因此窘迫或是害羞,反倒是認真地說道:“這種事情,可是說不好的……奴家在琴樓也有好幾年,身邊姐妹被人娶走做妾的倒是有一些,但也難講過得多好……那麽多女子,未必輪得上奴家,況且要是金榜題名也不容易啊……”
生活畢竟是生活,作為青、樓女子,偶爾的幻想和憧憬,不會影響到她們對於現實的認知。一方面是見慣了風花雪月,對很多東西有了足夠的理性,也因此變得現實了一些。就如同她此時既然需要錢,就在大雪天跑出來,為此做一點努力。或許也是因為對於現實的某種認知,才使她保持著一點點屬於自己的獨立。
一些店鋪開始關門,街道的這一片稍稍暗了一些,從一小片陰影中走過去,然後燈火又亮了起來。從東關街道承恩街,很長的一段距離,看在旁人眼中,這便是類似情侶一般的二人。男人是個書生,大雪天出門還穿著很好的衣袍,此時很認真地撐著傘。女子的裙裝就要普通很多,但漂亮的臉龐在漫天的落雪襯托得更加精致,掩嘴輕笑的時候,那種美麗仿佛要從傘下的一小片陰影中透出來一般。
“你的名字,可是取自一首詩麽?”
和女子搭訕,拿名字說事,這也是春曉平素經常遇到的情形。以前常常有某某公子作一首詩,附會上她的名字來討好她,詩句有好有壞,不是沒有遇到過。不過方勉一路上過來,並沒有表現出這方面的企圖,這時候語氣也很認真,她倒也沒有想太多。隨後,一旁的書生將傘朝她這邊撐了撐,小聲地念著:“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是這句麽?”
春曉算得博聞強識,尤其是在詩文方面造詣頗深,一些詩句,但凡稍微有些名氣的,肯定聽過,聞言蹙著眉頭想了想:“奴家的名字同詩句沒有關系的,這句詩也不曾聽過……是公子所寫麽?”
“呵,也是聽來的。”
先前關於方勉抄詩的傳聞,她或許也聽到了一些,不過所說的話題不會涉及到這些方面。從從容容地一路過來,就算開始還對方勉保持著些許戒備,但此時卻放下來了。對方只是幫了一個小忙,送她回來……如同朋友間的簡單相處。雖說此時二人連朋友也算不上,但那種感覺卻是能夠體會到的。倒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這般想著,不由在心裡暗自責備起自己。
到得琴樓門口的時候,燈火、喧嘩和騷動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方勉在那裡停住,面目姣好的女子再一次施禮,說了聲“多謝”,隨後從傘下走了出來。等到走到琴樓門口的簷下,回過頭來,書生已經轉過身,朝著來時的方向過去。她的目光注意到的書生左側肩膀上,那裡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雪色。
女子的表情微微動了動,風雪卷舞間,書生一襲青袍,慢慢地自夜色中淡了出去。 琴樓的燈火帶著幾分暖意照在她的側臉上,她在那站了一陣。
“這人是誰啊?”身邊有同是**女子的姐妹經過,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看:“怎麽不進樓裡坐坐?”
她卻是輕輕地笑了起來。
方勉回到家中,因為多走了一段路,錯過了晚飯。不過橫豎是和美女一起,倒也不算吃虧,他在心中這般安慰自己。過得一會兒,婉兒從外面跑進來,急匆匆地還差點摔了一跤。她是見著方勉的屋內亮了燈,才趕緊過來的,此時表情相當的古怪:“少爺,你可回來了啊~~”
方勉疑惑地問道:“怎麽了?”
“少爺你不知道啊……今日的程家有人來過,說是要你為前幾日的事情道歉。”
他愣了愣,隨後才皺起眉頭。方茹憶的事情,之前也想過可能會有的後果,程家的反應似乎比預想的要激烈很多,一邊想著這件事的意義,一邊問道:“那家裡是什麽個意思呢?也要我道歉麽?”
“沒有啊,少爺,老太爺為這事發了火……還將程家的人罵了一頓呢。”
這事情說到底,錯也是有的。方家和程家眼下的關系,那邊既然要自己道歉,方家也沒有辦法真的保自己。怎麽辦呢,莫非真的要道歉麽……一時間,這樣的想法在心中過了好幾遍,隨後才意識到婉兒的話。
“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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