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宴上有一道菜叫做花開富貴,看著盤中一朵顫巍巍玉色大牡丹,其他人還真有以為那是真花的,渾不知道這要從哪裡下嘴。
阿青是常下廚的人,肯定不會把這個當真。
果然舀起來一嘗,豆腐做的。
這菜沒什麽稀奇,就是考驗刀工。阿青做不出來,她畢竟不是專業的。如果真讓她來做,這道花開富貴只會讓她做成一道豆腐片湯。當然味道應該是差不離,就是不可能這樣好看。
文安公主說:“秋天再來賞菊的時候,這道花開富貴就會雕成菊瓣那樣了,到時候再請你們來。”
“別總是吃花啊,我聽說您這兒好茶也多的是,咱們也可以開茶會啊。”
文安公主瞅她一眼:“偏不。你這口舌靈俐的見天說不完的話,我們這麽些人統加起來也說不過你一個。都要定親的人了,也不見你老老實實扮貞靜,整天還這麽東跑西跑的,小心你未來婆婆看不上你。”
尋常姑娘被這麽打趣一定羞的沒轍,李思敏大大方方的說:“那有什麽辦法呢?要是我未來的婆婆真看不上我,我也隻好跟她訴苦,誰叫我們家的姑母沒好生指點教導我呢?這錯兒真不在我身上。”
文安公主鬥嘴皮子真不是這姑娘的對手,再說她是長輩,就算鬥贏了,李思敏也得有一句以大欺小在等著她。
還是阿長好,又乖又軟。白白胖胖,怎麽都摸不夠。
飯前賞花的時候他睡了一會兒,現在又醒了,文安公主頗有些緊張,看著滿席上琳琅滿目的佳肴,猶疑不定的問:“他能吃什麽?”
齊尚宮捂著嘴笑:“哎喲,主子您看看他能吃什麽?一顆牙都沒長呢。”
阿青笑著替兒子解釋:“快要長牙了,這陣子口水淌得多,還總想把東西放嘴裡咬,可能是要萌牙。覺得癢癢。”
“那豆腐能吃嗎?”
齊尚宮搖頭:“大人吃的菜佐料太多了。奴婢吩咐廚房蒸了蛋羹,這就送來了。”
齊尚宮吩咐的這蛋羹是豪華版的,肯定不是打個蛋放籠上就蒸了,裡面有非常細小的斬成碎末的蝦仁兒。看來廚子就怕小孩子消化不了。這蝦仁兒都快斬成泥了。除了一點精鹽,兌了一點清雞湯,旁的什麽也沒放。
文安公主端起蛋羹來。自己先挑了一匙嘗嘗味兒,有些納悶:“這是不是太淡了?”
“小孩子和大人不一樣,有點鹽頭就行。”
齊尚宮想自己乾這活兒,李思敏也眼巴巴瞅著,可文安公主太稀罕阿長了,非得自己來喂不可。
幸好她雖然沒怎麽乾過喂孩子的活,好歹這沒吃過豬肉也見豬走,自己更是沒少被人伺候。打一落地她就是金枝玉葉,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現在一杓一杓的喂得居然有模有樣,不過呢,畢竟業務不熟練,阿長又小,還是沾了不少在身上。
阿青把他抱了起來:“我帶他去擦把臉,換件衣裳。”
文安公主也起身離席:“我陪你去,正好我也想去洗把臉。”
天氣漸熱,雖然席上沒有絲樂,更沒有飲酒助興那一套,但是架不住文安公主自己折騰啊,非要上趕著喂阿長吃飯,倒把自己急的一腦門一身都是汗。
阿青把阿長扒了個光,文安公主瞪大眼,就象沒見過光屁股小孩兒一樣盯著阿長瞅。
阿青把帶的肚兜和短衫給阿長換上。整個過程中阿長一直很乖的任憑擺弄,睜著烏溜溜的兩隻大眼睛,他也出汗了,大腦門兒那裡的頭髮貼在那兒,看著要把人的心都給萌化了。
文安公主光顧看孩子,差點把正事忘了。
“啊,下午你多留一會兒吧,”文安公主轉過頭來說:“咱們好久不見了,你難得出門,咱們好好說說話。”
阿青應了一聲好。
阿長換了衣裳又玩了一會兒,他肚子也吃飽了,又玩的累了,打個小哈欠兩眼一閉就乾脆的睡著了,連個過度都沒有,文安公主都看呆了。
“小孩子就這樣兒,吃了睡睡了吃的。”
“是啊,沒有大人這麽多心事。”文安公主有感而發:“我記得我還小的時候,夏天午後歇中覺,在母妃宮裡住著的時候,母妃怕蟬鳴吵著我睡不好,就讓小太監們去把蟬都粘下來。我當時還覺得這事兒肯定很有意思,有一天中午先躺下假睡,等尚宮一走我就爬起來去看小太監們怎麽粘蟬的。”
想起那時候的事文安公主不知不覺就笑了:“結果一點兒也沒意思,他們也沒粘著幾個蟬,我後來才知道,他們其實是靠著長竿子撥枝敲葉的把蟬都驚的不叫了,所以不管天再熱,我午睡睡多久,他們就得在外頭曬多久。那天可真熱啊……”
今天接貼子,阿青就猜到多半文安公主另有安排。
所以齊尚宮領了另一位客人進來的時候,阿青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就是她不知道怎麽稱呼合適。
叫姑母?好象還沒熟到那份上。叫楊夫人?還是快拉倒吧,這稱呼著實有些諷刺。
楊夫人在門口站著,阿青也站起身來相迎。
文安公主按著阿青的手,輕聲說:“你們慢慢聊著,我去外頭席上看看。”
楊夫人也坐了下來,兩人之間隔著一個呼呼大睡的小豬似的阿長。
楊夫人抬手把帷帽摘了下來。
阿青聽說過自己和楊夫人相貌很相象的事情,但是她每次見楊夫人,對方都是著蒙著面容的,到今天才算正式看清楚。
也許很多人都有這樣的經歷。
總聽旁人說自己和某某長的象,但是自己真遇上了, 卻覺得並不象……也許自己看自己,同旁人看自己,原本就是不同的。
楊夫人臉龐清瘦,長眉,眼神顯的格外安靜明亮,臉上一點兒脂粉都沒有,不管是發式還是衣衫,都同阿青以前見她的時候沒有分別。
“以前一直瞞著你,不是有意的。”楊夫人輕聲說:“就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說。”
阿青點了下頭。
以前雖然她不明白楊夫人的真實身份,卻一直覺得她特別可親,只是怎麽也想不到這會是她的親姑姑。
很多想不通的事情,現在都明白了。
從他們兩家剛進京時遇到的於夫人之死,到她和李思諶突然如其來的賜婚……還有在溫泉行宮的時候皇上對她的格外關照和開恩。
對了,還有當年給石家人收殮下葬的人,也隻可能是她了。
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書架與電腦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