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兒是遞過去了,裝在點心盒裡讓人跑了一趟,想必接到點心的那個人不會以為這只是一盒普通的應節的點心。
大妞這個年過的興高采烈,以前一直羨慕別人家有親戚,有表兄弟表姐妹,熱熱鬧鬧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可惜從小長到大她一直是獨生女,除了阿青和小山,和同齡人還不大說得來。
現在突然多了一大幫親戚,簡直就象天上劈裡啪啦下了一場餡餅雨,還都是薄皮大餡兒的,簡直要把她樂瘋了。
這麽一高興,她也有心思折騰穿著打扮了,說一定要穿的漂漂亮亮的出去玩一回,結果這話在吳嬸跟前二話不說就給打回來了。
“穿那麽花哨幹什麽?給誰看啊?”吳嬸手指頭戳著大妞的腦門,一下一下的戳的很是過癮的樣子:“人家有情郎的才要好生打扮,你沒聽過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嗎?你打扮個什麽勁兒啊?想讓誰多瞅你一眼?當心被拐子拐了,那時候你才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呢!”
大妞乖乖的問:“那怎麽穿?”
“以前怎麽穿,現在還怎麽穿。”
以前?
以前看燈的時候,因為是夜裡,總比白天更冷,所以她們都裹得棉團兒似的。
現在還是……照裹?
大妞一看吳嬸在忍笑,才知道自己被耍了,頓時瞪大了眼:“嬸子!”
吳嬸拍著榻邊哈哈笑:“我給你們挑,我看新做的幾件都不錯,大妞就穿那件大紅的,你穿紅好看。阿青呢?你想穿哪件?”
阿青笑著說:“我覺得紫棠色的不錯,它最厚實。我可怕冷了。”
大妞想想:“那件顏色深啊,晚上穿那個跟黑的一樣了。”
“那正合適啊。”阿青點頭:“晚上人擠人,人挨人的,你忘了以前我們出去鞋都被擠掉了?鬥篷又長,被人踩個幾腳怕是洗都洗不掉。我還是穿件深顏色的,就算踩髒了也不大看得出來。”
她倆商量的很熱鬧,吳嬸當然不會阻攔。阿青到了京城之後總是待在家中。以前還有大妞作伴。可是大妞天天去藥鋪之後,阿青就落單了。雖然有丫鬟陪著,可那是不一樣的。出門的話。也只能去去孫家,能出城去上次香已經是難得的大事了。
正月十五看燈是姑娘家難得能大大方方出門的機會,吳嬸也願意她出去。
就是……阿青出落的一天比一天好,燈會人多。她要是被旁人看見,只怕會惹禍。
吳嬸用晚飯的時候還在想這件事。雞湯喝的有一口沒一口的。
吳叔小聲問她:“沒胃口?不想吃這個的話,有什麽想吃的,讓趙媽媽給你再做一點兒?”
“也沒有什麽想吃的。”不過看丈夫一臉關切的神情,她順口說:“倒是想吃點兒甜甜的涼涼的東西。”
屋裡這會兒是有些燥熱。吳叔都有點兒出汗了。
“涼的?現在能吃嗎?甜的……”甜的東西有很多啊,這要的是哪一樣啊?
還是阿青在一旁聽見了,笑著問:“娘是想吃點兒水果嗎?來個蘋果?還是剝個蜜桔?”
“蜜桔吧。”
這下吳叔就不用女兒再指點了。他在果盤裡挑了個顏色最鮮亮色澤也最飽滿的蜜桔開始剝皮,掏出一片桔瓣來先填自己嘴裡了。咂咂味兒說:“還成,這個不酸。”第二片才遞給吳嬸。
吳嬸看他那架式是想喂自己,要是屋裡只有他們倆那喂就喂了,吳嬸還挺享受的。可是現在孩子們也在,吳嬸哪裡好意思。
她伸手接過來,自己送進嘴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吳叔剛嘗過確認過了,這蜜桔吃著確實很甜。
甜絲絲,涼絲絲的,特別解渴。
阿青低下頭趕緊扒自己那碗飯,大妞和小山也不是不會看眼色的孩子,突然就感覺這屋裡人太多了,他們還是快吃完回屋去的好。
晚間已經躺下了,吳嬸的手在被子底下輕輕握住丈夫的手,吳叔的手和她的手完全不一樣,她的手這一段時間不再勞作,已經變得柔軟多了,他的手卻因為天天持刀拿劍,上面的硬繭硌的人生疼。
“怎麽還沒睡著?翻個身?”
“好。”
吳叔幫著大腹便便的妻子慢慢翻了個身。
“大妞和阿青十五那天想去賞燈。”
“你答應了?”
“她們平時難得出門,那天又是十五。”不過吳嬸還是不放心。兩個年輕輕的姑娘家晚上出門,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不用擔心,還有小山呢,這孩子現在比過去穩重多了,我也會讓人跟著她們的。”吳叔輕輕拍撫妻子的肩背:“你現在的身體不要為這些小事擔心。”
他的手小心翼翼的蓋在吳嬸的肚子上:“你現在最要緊的就是保重身子,順順當當的把孩子生下來。我已經找了人畫好了圖樣,等出了正月凍土松化了,就讓人著手把後院那幾間空屋修好,到時候家裡再添了人,住的也能寬敞一些……這院子也得擴一擴,不過你正懷著身孕,這院子不好破土大動。覺得院子東角還要不要開扇門?”
吳叔沒聽見妻子的回答,有些疑惑的往前探了探身。
吳嬸已經睡熟了。
正月十五那天大妞一早就起來了,坐立不安的,梳頭的時候都折騰了兩回。桃花按著習慣,覺得過節喜氣嘛,給她梳了個簪花髻。大妞看了一會兒鏡子,搖頭說:“還是不梳這個了,幫我梳個雙平髻吧。”
桃花柔順的應了一聲是,把剛梳好的發髻再解開打散,重新梳了個雙平髻。大妞挑了挑,找了一對大紅的海棠絹花戴上,感覺挺喜氣的。
吃早飯的時候吳嬸問她:“你回頭出門打算梳個什麽樣的頭?”
大妞本來想說她就打算梳這個頭出門的,話到嘴邊她又改了口:“梳個簪花髻,嬸子你覺得怎麽樣?我覺得我梳簪花髻不太好看,顯的腦袋太大了。”
“今天過節嘛,簪花髻就挺好的,梳低一些看起來就自然多了。”
大妞點頭:“行,那我回頭梳簪花髻吧。”
用過飯回了屋,大妞隻好又叫桃花來替她再重梳一遍頭。
鞋子她想穿雙厚底兒的新鞋,那雙底兒厚,晚上走遠點兒路也不怕。
正琢磨著,阿青過來了,她還捧著一個盒子。
“青姐。”大妞正梳著頭不能亂動,只能衝她眨眨眼。
“娘讓我送朵絹花來給你。”
“是嗎?是什麽樣兒的?”
“我也有,”阿青指了指頭上。
大妞從鏡子裡看見阿青頭上果然簪著花。
那是一枝桃花,花瓣粉嫩,色澤嬌豔,不仔細看看不出是假花。
大妞接過阿青手裡的盒子,打開看。
“真好看……”
盒子裡那枝花黃燦燦的,是迎春。
“這花我喜歡。”大妞把花拿起來,花瓣,花蕊,花枝,都做得十分逼真,就象早春的花兒已經提前開放了一樣。
“我替你戴上吧。”
“好。”
阿青把那枝迎春花彎曲了一下,簪在大妞的發間,稍退後了一些,又整理了一下高低。
這樣看起來纏繞的更加自然。
“可以了。”阿青頭靠在她肩膀上,兩人一起看著鏡子:“很好看啊。”
大妞伸手扶了扶鬢發:“真好看嗎?”
“當然了。”
阿青看見床前擺著的那雙鞋面繡著茶花的鞋:“你晚上要穿那雙新鞋?”
“那雙鞋底兒納的厚,踩著可軟和了。”
“新鞋總會有些磨腳的,其實還是穿舊鞋的好。”
兩人湊在一起小聲商量,最後一起手拉手從屋裡出來,去和吳嬸說了一聲,然後一起出門。小山不願意跟她們一起坐車裡,跟趕車的一起坐在車轅處。
“姐,前面有賣燈籠的,咱們要不要買兩個燈籠?”
阿青掀起車簾往外看了一眼,果然街邊有不少賣燈籠的小販,五顏六色各式各樣的燈籠沿著街掛的滿滿當當的——當然也有那掛不下的的燈,比如兔子燈,下面裝著輪子,用繩牽著走。還有一種叫步步高的燈籠,簡直象座小寶塔,有一人來高,這種燈只怕得兩個人來抬才能搬走,買燈的人,賣燈的人,看熱鬧的人——路邊人頭攢動,阿青頭一次看到這麽多的人。
“買吧,咱們一人買一盞。”
小山高興的應了一聲, 馬車停下來,他跳下車,向路邊的一個小販搭話。
燈的價錢都不貴,可是樣子又多又有趣,本來只打算買三盞,結果小山一不小心,買了一堆,自己拿不了,不得不讓跟車的人幫忙一起拿,才算把燈都搬到車上。
“姐,你們自己挑喜歡的吧。”小山笑著說:“我不知道你倆喜歡什麽樣的,就多拿了幾盞,你倆挑挑吧。”
他自己倒是一眼就看中了一個虎頭燈,那虎頭做的特別威風,尤其是虎頭上的那個王字,寫的龍飛鳳舞的,一看就有一股百獸之王的氣派。
大妞笑著跟阿青咬耳朵:“他倒是會辦事了啊。”
阿青推她一下,笑著說:“好啦,你先挑吧。”
“這個好。”大妞挑了一盞紅通通的的鯉魚燈,那魚胖胖的,魚尾卷翹,看起來憨態可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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