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慕元春修長的手指輕按琴弦,一連串流暢動聽的琴音傾瀉而出。時而像泉水叮咚流淌過山澗,時而像高山空谷回音渺渺,或是鳥兒輕快的在枝頭鳴叫。
竟是十大琴曲中的平沙落雁!
眾人俱都為之動容。
太子妃也是操琴高手,聽到如此精妙的琴曲,不由得暗暗讚歎一聲。如此高難度的琴曲,沒有七八年的苦功絕對彈不出如此水準。以慕元春的年齡有這樣的琴藝造詣,實屬難得。
慕婉春明豔的臉龐掠過一絲嫉恨,輕哼一聲說道:“天天在院子裡偷偷苦練,原來練的是平沙落雁。鄭娘子也太偏心了,隻將這首琴曲教給她”
話沒說完,慕念春便站了起來。
慕婉春一怔,反射性的抬眸:“你要幹什麽?”
慕念春笑眯眯的應道:“我已經做完了,當然要送給太子妃看看。”說著,便端著盤子往場中走去。
慕婉春:“”
慕元春正在彈琴,這麽大喇喇的去攪局真的合適嗎?
慕念春笑盈盈的端著盤子站到了場中。
鵝黃色的身影一出現,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齊齊的落到她手中的盤子上。
小巧的碧綠色荷葉層層疊疊,荷葉間浮出幾朵婀娜的荷花,或盛開或含苞待放,一朵朵惟妙惟肖精致至極。最妙的是還有一支蓮蓬,白生生的立在荷葉上。荷葉邊還有一個精巧的涼亭。紫色的亭柱,白色的亭簷,涼亭裡還有桌椅。
簡單的幾樣瓜果蔬菜,在慕念春的妙手下,竟變成了眼前的一池荷香。
太子妃眼前一亮,忍不住讚道:“好精湛的刀功!”這份巧思和巧手,就算是太子府裡的廚子也未必能及得上。
慕念春一臉歡喜的道謝,然後恭敬的將盤子呈到了太子妃的面前。
太子妃饒有興趣的細看起來。
遠看已經夠逼真,近看之下,更能體會到其中的妙處。不說別的,只看那一片片荷葉,俱是用碧綠的西瓜皮雕琢而成。就連上面的脈絡都清晰可見。
太子妃邊看邊點頭,引得眾人也都頻頻注目。
慕元春一直沒有抬頭,卻依然能清晰的察覺到眾人的注意力都被慕念春吸引了過去,慪的連吐血的心都有了。
慕念春根本就是故意來搗亂的!
慕念春送完盤子之後,沒有退回涼亭,反而站到了慕元春的身側。
慕元春眼角余光瞄到了鵝黃色的裙擺,更是氣血翻湧。用盡了全身的自製力才勉強維持著繼續彈了下去。
心浮氣躁之余,琴音已然不複之前的行雲流水,震撼的效果也大打了折扣。
假山後,周琰一邊聆聽著醉人的琴音,一邊低聲抱怨:“本來彈的好好的,被慕四小姐這麽一打擾,琴音都有些亂了。”
齊王隨口嗯了一聲,唇邊浮起一絲了然的笑意。
看來,慕家姐妹相處的並不和睦。上一次,慕元春在背地惡言中傷慕念春。這一回,慕念春也算是還以顏色了。
慕長栩也是一臉震驚的看著場中的一幕,壓低了聲音說道:“四妹到底在搞什麽鬼!”現在明明是慕元春的表演時間,她上去做什麽?
羅鈺濃眉微皺,低聲道:“表妹一定很生氣,琴音已經亂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受影響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慕長栩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眸暗了一暗。下意識的看了不遠處的周琰一眼,神色間頗有幾分微妙和複雜。
慕元春看似溫柔,其實心思最重。很多事都藏在心底,從不向人傾訴。就算對他這個兄長也多有隱瞞。
即使如此,他還是隱隱察覺到了慕元春的心思。
自從接到荷花宴的請帖後,慕元春便每日苦練琴藝。這首平沙落雁難度極高,為了練習琴曲,她幾乎日日練到半夜。如果不是存著令太子妃另眼相看的心思,她又何苦這麽努力?
這一些,羅鈺只怕還不知情吧
最後一個琴音戛然而止,這一曲平沙落雁,終於彈完了。
慕元春定定心神,站起身來,臉上擠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對著太子妃斂衽行禮。
“你能將平沙落雁彈奏的如此流利,可見平日下了不少苦功。”太子妃親切的誇讚,又笑著誇讚慕念春:“你刀功了得,足可見廚藝過人。不愧是慕太傅的孫女,一個比一個出色。”
太子妃先讚她,再讚慕念春,又親口說出一個比一個出色,豈不是變相的在說她這個做姐姐的比不過妹妹?
慕元春暗暗咬牙,面上卻笑容不減,正欲上前一步答話,卻被慕念春搶先一步:“太子妃盛讚,我們姐妹真是愧不敢當。”
太子妃含笑看向慕念春,語氣溫和:“有什麽不敢當的。你小小年紀,就有過人的詩才和廚藝,足以令所有人刮目相看了。”
慕念春立刻謙遜的應道:“比起大姐,我可差的遠了。”
“四小姐過謙了。”永寧侯夫人笑著插嘴道:“剛才那首詠荷詩,大家可都聽的清清楚楚,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裡想出這麽精彩絕妙的詩句,實在令人驚歎!”
話音剛落,平遠侯夫人又接過了話茬:“會作詩也就罷了,這手刀功才讓人真正大開眼界呢!”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出言誇讚,幾乎將慕念春誇讚成了一朵花。
慕念春眉眼彎彎,露出細小潔白的貝齒。
慕元春快笑不出來了。她就站在慕念春的身後,可眾人像沒看到她似的,目光幾乎都落在慕念春的身上。
生平第一次,她成了陪襯的綠葉!
精心準備了一個月,原本想著一鳴驚人大放光彩。卻沒想到,慕念春用種種卑劣的法子算計她,搶了她所有的光芒
姐妹兩個在場中站了片刻,便回了涼亭。
慕婉春既羨且妒,酸溜溜的說道:“四妹,你今天可真是出盡了風頭。”
慕念春眨眨眼,笑嘻嘻的應道:“沒有的事,大姐琴彈的這麽好,才是真正的出風頭呢!”語氣中滿是揶揄。
慕元春冷笑一聲,強忍住反唇相譏的衝動。
已經輸了比試,絕不能再輸了風度。不然,可就連最後的機會都沒了
張氏滿臉春風,眼中流露出驕傲之色:“念春,快些坐到娘的身邊來。”
這一次的荷花宴,慕念春鋒芒畢露,簡直把一眾貴女都蓋了過去。她可不管什麽低調高調的,聽到眾人都誇讚女兒就覺得高興。
慕念春坐到了張氏身邊,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笑的甜甜的。
慕元春隻覺得這抹笑意無比刺目,想也不想的將頭扭到了一邊。
所有的表演都結束了。
太子妃笑著起身說道:“今日的荷花宴實在精彩,諸位小姐各展所長,令人大開眼界。這魁首實在選不出來。我這就命人去荷塘折些新鮮的荷花來,每人都帶上一支回去,插在花瓶裡也能添些雅趣。”
這樣的結果,有些出乎眾人意料。
太子妃設荷花宴的用意,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眾貴女使勁渾身解數各展所長,無非都是想博得太子妃的青睞。現在看來,太子妃卻是心意未決
太子妃一聲吩咐,立刻便有身手伶俐的小廝走到了荷塘邊。
那小廝正要上木船,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遠遠的傳了過來:“等一等!”
眾人都是一驚,下意識的看了過去。
卻見一個緋衣少年從假山後慢悠悠的走了出來,右手輕搖紙扇,俊美的臉上浮著漫不經心的笑意。
竟是齊王周恪!
他是什麽時候來的?忽然出現想做什麽?
慕念春略略蹙眉,目光定定的落在他的臉上。
事實上,不僅是她,在場所有人都在看著突然現身的齊王。尤其是永寧侯府的陸大小姐,眼眸幾乎立刻就亮了起來。
齊王對眾人的矚目毫不在意,笑著回頭招呼了一聲:“你們幾個也別躲著了,出來吧!”
周琰磨磨蹭蹭的從假山後走了出來,壓根不敢抬頭直視太子妃的臉。跟在他身後的三個少年,也都漲紅了臉。
誰能想到齊王會突然這麽走出來?更讓人沒想到的是,他居然還招呼他們一起出來!!!
躲在假山後偷看已經是很出格的舉動了,眾目睽睽之下主動走出來,更是讓人羞愧的無地自容。
唯有齊王殿下依舊泰然自若,笑著走上前來,喊了聲“五嫂”。
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太子妃氣也不是,惱也不是,只能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語氣還算溫和:“你們幾個怎麽會在假山後面?”
這個時辰,本該是在上書房讀書才對。出現在這裡,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齊王又逃課了!
逃課也就算了,可惱的是他竟然拉著周琰一起逃課!更可惱的是,竟然正大光明的躲在假山後偷看眾少女。這事要傳出去,這荷花宴簡直就成了鬧劇!
想及此,太子妃忍不住瞪了周琰一眼。
周琰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心裡暗暗叫苦。
十四叔,你這次可是把我害慘了r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