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媽媽先是一楞,然後忙應道:“回太太的話,老奴每次都親眼看著瑞香把藥喝完才會離開。老奴可以向太太保證,絕沒出過差錯。”
“瑞香懷了身孕又算怎麽回事?”張氏寒聲問道。
錢媽媽全身一個哆嗦,撲通一聲跪下了:“老奴不知道,老奴真的不知道啊!”
張氏哪裡肯信,陰沉著臉追問:“每次的避子湯藥都是你親手熬的,又是你親眼看著瑞香喝下的。如今出了差錯,不是你的問題,還能是誰的?”
錢媽媽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老奴敢對天發誓,此事和老奴沒有半點關系。若是有半個字虛假,任由太太發落,絕無半個字怨言......”
張氏反覆追問,錢媽媽顛來倒去答的全是這幾句。
瑞香也不敢起身,在一旁抽抽搭搭哭個不停。
張氏問不出緣由來,不免心浮氣躁。再聽到瑞香抽抽泣泣的哭聲,更是心頭火起:“照這麽說來,瑞香肚中的孩子竟是憑空懷上的不成?”
錢媽媽囁嚅片刻,才仗著膽子說道:“太太,避子湯也不見得次次奏效。老奴以前就曾聽說過,有人喝了避子湯,依然懷了身孕。或許,瑞香也是如此。”
這樣的事確實曾經有過。只是一百個中也沒一個,難道真的這麽巧就被瑞香給碰上了?
張氏啞然。
不對,這根本不是偶然。
慕念春眼眸微微眯起。
這個錢媽媽是出了名的貪財,十有*是被瑞香暗中收買了......現在這番說辭,分明也是早就預備好的。
錢媽媽悄悄抬眼看了張氏一眼,又大著膽子說道:“太太可萬萬不要惱怒,免得氣壞了身子。瑞香意外懷孕。或許是天意。老爺已經年近四旬還能有子嗣,這可是別人羨慕不來的福氣。太太又素來宅心仁厚,定然舍不得將老爺的骨肉棄之不要。倒不如留下這個孩子。瑞香會感激您的恩德,就是老爺心中也會十分歡喜......”
張氏聽著這番話。臉都快氣黑了:“給我閉嘴!”
錢媽媽不敢再吭聲了。
張氏正要怒叱,慕念春的聲音忽的響起:“娘,你先消消氣,免得怒氣過盛傷了身子。問話的事,交給我好了。”
張氏情緒過於激動,根本無法冷靜。盛怒之下極容易失言。一個不慎,落了話柄可就不妙了。
張氏對女兒幾乎是百分之百的信任,聞言深呼吸一口氣。不再吭聲。只是面色實在難看。
......
慕念春看向瑞香,聲音竟還算平靜:“瑞香,你現在是雙身子的人,不宜久跪,快些起身吧!”
瑞香倉惶的抬頭,滿臉淚痕:“奴婢不敢。太太還沒消氣,奴婢不敢起身......”
這點裝可憐的小伎倆,自是瞞不過慕念春的眼。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眼裡卻沒什麽笑意:“你這麽一直跪著,若是肚中的孩子跪出個好歹來。爹回來了。豈不是要怪罪到娘的身上?若是再因為此事慪氣吵鬧,你擔待得起嗎?或者,這才是你堅持跪著的真正原因?”
猶帶著幾分稚嫩的少女聲音。此時卻冷凝而尖銳,目光冷冽如寒冰。
瑞香全身一震,竟沒勇氣和慕念春對視:“奴婢絕無此意。”
慕念春淡淡說道:“哦?照你這麽說,竟是我誤會你了?”
音量不算高,也不算冷厲。卻比張氏的憤怒更令人膽寒。瑞香此時跪也不是,站也不是,承認不是,反駁似乎也不是。一時僵在當場。
“起來吧!”慕念春扔下這一句,便不再多看她一眼。又看向錢媽媽。
錢媽媽被那雙平靜深幽的眼眸看的暗暗心驚,哭訴聲不自覺的漸漸小了。
內堂很快寂靜無聲。
“錢媽媽。”慕念春這才不疾不徐的張口說道:“這麽多年來,我爹對你尊敬有加。我娘特地安排了這份清閑卻又要緊的差事給你。也是對你的信任和器重。這一點,你心裡總該清楚。”
這麽一頂大帽子壓下來,錢媽媽也不敢再擺功勞,唯唯諾諾的應了。
慕念春定定的看著錢媽媽,加重了語氣:“避子湯藥是你親自熬好,又親眼看著瑞香喝下的。如今卻出了意外,只有一個可能。你早已暗中被瑞香收買,避子湯藥被換成了別的湯藥。”
......
自以為無人知曉的秘密忽然被揭穿。錢媽媽和瑞香的眼中幾乎同時閃過一絲驚慌。
這麽隱蔽的事,四小姐怎麽會知道?
張氏被一語驚醒,霍然看了過去,臉孔隱隱有些扭曲,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瑞香,錢媽媽,你們兩個竟敢合起夥來蒙騙我!”
錢媽媽反應極快,立刻哭了起來:“太太,老奴冤枉啊!老奴從來沒拿過瑞香的銀子,更沒膽子換湯藥。這藥材都是管事買回來的,老奴隻負責熬藥。若是藥材出了問題,和老奴可半點關系都沒有啊......”
錢媽媽唱念俱佳,哭的聲情並茂。
瑞香也哭訴道:“太太,奴婢一向安分守己,怎麽敢暗中收買錢媽媽。奴婢實在冤枉......”哭的梨花帶雨,惹人憐愛。
張氏氣的連話都快說不出來了。
慕念春目光一冷:“你們兩個一直哭哭啼啼,若是讓人見了,還以為是我們娘兒兩個故意欺壓下人。如果你們真如自己所說是清白的,誰也不會冤枉你們。不過,事實是怎麽回事,你們兩個都很清楚。不管做什麽事,總會留下蛛絲馬跡。找到證據是遲早的事情,我奉勸你們兩個一句,趁早交代清楚。或許我娘還會網開一面,放你們一條生路。否則,絕不輕饒!”
最後這一句,語氣森冷,令人心驚膽寒。
錢媽媽心中終於有了懼意。可事到如今,只能硬著頭皮撐下去了:“小姐,老奴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話音未落,門口便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
老爺回來了!
錢媽媽心裡一喜,哭聲陡然響了幾分:“......老奴當年曾經奶過老爺,這麽多年來,老爺一直對老奴照顧有加。老奴心裡感激,全心全意的當差做事,怎麽敢做對不起老爺太太的事。求太太開恩......”邊咚咚磕了幾個響頭。
慕正善就在此刻走了進來。他目光一掃,眉頭皺了起來。
瑞香一臉淚痕,錢媽媽跪在地上哭喊著更顯可憐。
“出什麽事了?”慕正善沉聲問道。
張氏強忍著怒意,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熬湯藥的事,一向是由錢媽媽負責。這事和她肯定脫不了乾系。所以妾身特地將她們兩個叫來盤問。可瑞香卻一概推說不知,錢媽媽也不肯承認。”
瑞香竟然有了身孕?!
慕正善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震住了,一時根本沒留意張氏後面說什麽,目光倏忽落到了瑞香的身上。
瑞香恰在此時抬起頭來,俏臉上滿是淚珠,眼中流露出濃濃的委屈。她飛快的看了慕正善一眼,似是無聲的祈求。
慕正善神色微微一動。
慕念春留意到這一幕,心裡不由得一沉。
張氏卻渾然不察,兀自說道:“老爺,此事絕不能姑息。一定要追查到底。瑞香肚中的孩子,也絕不能留下。免得壞了我們慕家的門風......”
瑞香全身一顫,驚惶不已的跪下懇求:“老爺太太,奴婢身份卑賤,不敢有什麽奢求。可奴婢肚中的孩子是無辜的,求老爺太太讓奴婢生下孩子吧!孩子寄養在太太名下,奴婢絕無怨言。若是太太還不放心,奴婢願意離開老爺身邊,隨便發落到哪一個田莊上。求求老爺,求求太太了......”
邊哭邊不停的磕頭。
慕念春暗道一聲不好。這個瑞香,果然是有備而來。這樣一番說辭,慕正善能硬得下心腸才是怪事。
果然,慕正善看不下去了,張口道:“好了,瑞香,你先起身再說。你如今是雙身子的人,哪裡經得起這麽折騰。”
瑞香含淚抬頭:“老爺,奴婢賤命一條,怎麽折騰都不怕。可奴婢實在舍不得肚中的孩子,這畢竟是老爺的骨肉,求求您和太太開恩,讓奴婢生下這個孩子。奴婢什麽名分也不要。”
慕正善略一猶豫,便應道:“此事我自會為你做主。你先起來吧!”
......張氏面色一變, 聲音裡滿是不敢置信:“老爺,你這麽說是什麽意思?難不成真要留下瑞香肚中的孽種?”
慕正善不悅的瞪了張氏一眼:“那也是我的骨血。什麽孽種,說的也太難聽了!身為主母,怎麽連這點度量都沒有。再說了,孩子就算生下來,也要稱呼你一聲母親......”
張氏眼前一黑,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晃了一晃。
慕念春眼疾手快的扶住張氏,焦急的喊道:“娘,你怎麽了?”
張氏一時氣急攻心,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慕正善見張氏這般模樣,不由得生了些悔意。
夫妻多年,他對張氏的性子也很熟悉。氣量小心胸狹窄淺薄,乍然遇到這樣的事,也怪不得她無法接受......
ps:張氏戰鬥力太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