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忽然扯到了齊王身上,周珣有些意外,笑著答道:“你怎麽忽然問起十四叔來了。他還不是老樣子,每天晃晃悠悠的沒個正形,在上書房裡不是閑聊就是睡覺,時不時還逃課。你不用擔心,他就算對皇位有野心,也絕不是我們的對手。”
韓越並未反駁,心裡卻暗暗冷笑。
論偽裝論演技,誰也比不過這個齊王。前世齊王這個漏網之魚,最終成了他的心腹大患。這一世,他第一個要殺的就是齊王!
“說到十四叔,就得說一說慕四小姐。”周珣隨口笑道,渾然不察韓越在聽到這個名字時刹那的僵硬:“皇祖父一時興起,召了慕四小姐入宮。這位四小姐廚藝十分高超,竟連皇祖父也讚賞有加。這幾日出盡了風頭......”
是啊,她的廚藝確實極好。尤其是糕點和夜宵。而他,就死在她親手所做的宵夜下......
韓越幽暗的眼底閃過無法言喻的痛楚,雙手悄然握緊。
大事要緊,周珣也無心多說笑,閑扯了幾句便又將話題轉了回來。
兩人低聲商議了許久,韓越才出了書房。趁著夜色,悄悄從趙王府的後門口出去,一行十幾人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
一個時辰後,齊王便收到了趙王府的內應傳出來的消息。
一張卷的小小的紙條上,只有短短幾句話。
趙王命人回京送信。送信的人在世子書房待了大半個時辰便離開了。之後,去向不明。
齊王看著這幾行字,眉頭微微皺起,手指無意識的輕敲桌面,發出輕微的嘚嘚聲響。這是他沉思時習慣性的小動作。一旁的暗衛不敢出聲驚擾他的思緒,老實的站在一旁候著。
籌劃了這麽久的計劃功虧一簣,趙王的反應未免太過平靜了。隻讓人送了信來......等等,送信的人呢?為什麽這麽急著離開趙王府?就算要回趙州送信,也不至於急到當夜就離開京城。如果不是離開京城,那又會去了哪裡?
齊王思忖片刻,沉聲吩咐道:“加派人手,牢牢盯著趙王府。不放過任何一個出入的人。尤其是趙王世子,更要盯的緊一些。”
不管趙王有什麽應對之策,最終總要通過周珣動手。只要緊緊的盯住周珣,什麽陰謀計劃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暗衛應了一聲,正要退下。
“等等。”齊王忽的又說道:“你再命人去留意城門那裡。看最近是否有扎眼的人進京。若有異樣,及時回稟。”
暗衛有些驚訝,卻沒有追問,恭敬的應了,然後退下。
齊王獨坐思忖許久。雖然趙王等人表現的異常平靜,可他總有種隱隱的不妙的預感。似乎將要發生什麽事情一般。
這種直覺,在前世屢涉險境時不止一次的救過他的命。這一次,這種危險的感覺陡然浮上心頭,讓他立刻就生出了警惕。
......
三天后,離趙王府隻隔了幾條街的某一個宅院內。
這個宅院常年緊鎖著大門。門庭冷落,幾乎從來沒人登門。門前的木檻上浮著一層厚厚的灰。
到了晚上,宅院的後門才會打開,有人出入。出入的人都十分小心,穿著低等仆傭的衣服,半點都不惹眼。
只有進了後門又走了一段路之後,才會發現這處宅院的特別之處。原本空蕩蕩的屋子,此時住滿了人。閑置已久的下人房也被擠滿了。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就算都湧到街道上,也看不出什麽異常之處。
這些人,是韓越幾年來花重金收買籠絡來的江湖高手,直接聽命於他,就連趙王也無權干涉插手。他們扮成普通百姓的樣子,混在人群中進了城門,然後暗中到這裡來集合。一路並未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易容改裝過的韓越,此時看來就是一個面容平常的黑衣青年。只是那雙冷冽的眼眸格外凌厲。
一個目光靈活的小廝站在韓越面前,低聲說道:“世子今晚子時會悄悄去楊府,特地命小的來給將軍送個口信。請將軍一同前往。”
韓越嗯了一聲,淡淡的問道:“你到這兒來,有沒有被人跟蹤?”
那小廝笑著應道:“將軍請放心。小的平日在廚房裡做些雜活粗活,時常從王府後門出入。就算有人暗中盯著我們王府,也懷疑不到小的身上來。”
從這個細節也足能看出周珣的仔細和精明。若是派身邊的管事或得力的親信來送信,肯定惹人注目。誰會疑心一個廚房裡做雜事的小廝?
韓越沉聲叮囑:“就算沒人留心,也絕不能疏忽大意。我此次進京,特地易容,就是不想被任何人發現行蹤。如果因為你出了半點差錯,決不輕饒。”
語氣非常淡然隨意,卻透著不容置疑的血腥和冰冷。
小廝心裡直冒寒氣,忙擠出笑容道:“是是是,小的絕不敢疏忽大意。”早就聽聞過這位韓將軍年紀輕輕卻心狠手辣,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韓越早已見慣了身邊人戰戰兢兢的樣子,並未將小廝臉上的驚惶放在心上。
沒人比他更清楚齊王的精明狡詐深沉。就算一絲蛛絲馬跡都會惹來齊王的疑心。所以,這三天內,他沒踏出院門半步,也沒和周珣見面。隻暗中命人出去打探消息,和周珣互通消息,也讓人從中傳口信。
韓越耐著性子,一直等到了子時,才悄然從後門出去,隻帶了兩個貼身侍衛。
楊府離這裡隔了幾條街。
到了後門處,韓越用約定好的暗號敲了門。門迅速的開了,韓越悄無聲息的閃進了門內,然後門又迅疾的關上。
......
周珣早已先一步到了楊府,和楊鴻一起等了片刻。
楊鴻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在看到易容過後的黑衣青年時,依然楞了一愣。
韓越扯了扯唇角,拱手喊了聲“姐夫”。
楊鴻聽到熟悉的聲音,才回過神來,笑著讚道:“這麽易容,我簡直認不出來了。”
韓越少年時便出了名的英俊奪人。這幾年愈發多了成熟冷凝,不管站在哪兒,都是不容人忽視的存在。易容過後,完全變了個人。
韓越無心多寒暄,隨口說道:“為了避人耳目,不得已而為之。楊太醫人呢?”
楊鴻收斂了笑容,正色說道:“我這就領你們過去。”
楊太醫養了十幾天,臉上的燙傷敷了上好的藥膏,已經有了好轉,眼睛也能視物了。不用再裹著一層一層的紗布,只是看著有些不忍目睹罷了。摔斷的腿綁得結結實實,躺在床上,不能隨意動彈。
楊鴻等人進來的時候,楊太醫下意識的想坐直身子。
“你的腿摔斷了,躺在床上不要亂動。”楊鴻皺眉說道:“若是耽擱了養傷,耽誤了回太醫院的時辰,才是得不償失。”
費了這麽多心思才將這顆有用的棋子安插進太醫院,日後說不定還有用處。因此,楊鴻縱然心裡一肚子火氣,依然命人好吃好喝的伺候楊太醫。傷藥補藥更是源源不斷的送過來。
楊太醫惴惴不安的笑了笑,看到周珣身後的黑衣青年,不由得暗暗詫異。
這個黑衣青年面容陌生,十分眼生......
不過,楊鴻並未介紹這個黑衣青年,反而沉聲說道:“楊太醫,那天在宮裡發生了什麽事,你再仔細的說一遍。”
楊太醫一愣,心裡暗暗詫異,卻不敢怠慢,忙將當日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大概是說的次數多了,楊太醫說的十分順溜。說到最後,又歎著自責:“......都怪我不小心,才出了這樣的意外。”
周珣正要安慰幾句,就聽韓越淡淡說道:“不是意外。”
什麽?
眾人一驚。尤其是楊太醫,一臉震驚的脫口而出道:“可是,根本沒人推我碰我。 我確實是自己摔倒的。”
韓越面無表情的說道:“或許是有人之前在地上做了手腳。你毫無防備之下,所以才會重重地摔了一跤。不然,哪有這麽巧的事情。這麽關鍵的時候你偏偏摔了一跤,還被熱水燙到了臉和眼?你無法睜眼,在一旁伺候的宮女趁機收拾地面,將證據消除的乾乾淨淨。你被蒙在鼓裡,深信不疑。”
楊太醫頭腦一片混亂。
楊鴻和周珣對視一眼,越想越覺得心驚。如果真如韓越所說的不是意外,那就只有一個解釋。有人提前洞悉了他們的計劃,特地針對楊太醫設下了這個局......
“這不可能吧!”周珣忍不住說道:“我們的計劃隱蔽周詳,怎麽可能被人察覺。退一步說,如果真有這麽一個人。這些天為什麽風平浪靜沒有後續的舉動?”
楊鴻也附和道:“我也覺得這是不可能的。楊太醫進太醫院這麽多年,一直在皇上身邊伺候,從來沒人對他生過疑心。而且,這個計劃只有我和世子知情。從未對別人提及半個字。怎麽可能忽然冒出人來對付他?”r11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