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卯時,慕長栩便醒了。
這一夜他翻來覆去的沒睡好,醒了之後有些頭昏腦漲。身上也有些奇異的癢。低頭一看,手背上不知何時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紅點,卷起袖子,胳膊也是如此。
慕長栩面色陡然一變,迅速的衝到鏡子面前。
往日白皙俊秀的臉孔如今滿是紅點。
慕長栩臉色一白,手腳冰涼。完了,這要命的過敏症怎麽會在這個時候發作了......
......
“老爺,大事不好了。”小廝一臉慌亂的跑了進來。
正在用早飯的慕正善不悅的皺眉:“發生什麽事了,大呼小叫的成什麽樣子。”
那小廝不敢辯駁,急急的說道:“老爺,大少爺的過敏症發了。臉上脖子上都是紅點,就連身上也是......”
慕正善大驚失色,霍然起身:“你說什麽?長栩昨晚還好好的,怎麽忽然會這樣!”
“奴才也不清楚。”那小廝哭喪著臉:“大少爺命奴才來送信,說是今天根本不能出府。”
慕正善心裡一沉,立刻大步走了出去。今天是太子府設宴的日子,慕長栩原本該收拾妥當早些赴宴。偏偏在這麽關鍵的時候過敏症犯了,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張氏也顧不得再吃飯,忙跟了上去。
剛一進松濤院,就聽到慕元春的啜泣聲:“......大哥,你現在這樣子還怎麽去太子府。”
慕長栩神情僵硬的坐著,一臉頹然。聽到門口響起的腳步聲,他勉強打起精神起身相迎。慕正善上下打量慕長栩一眼,眉頭皺的更緊了,沉聲問道:“怎麽會突然發了過敏症?”
慕長栩自幼體質特殊,不能碰觸桃花,更不能進食含有桃花的茶水湯品,否則全身都會起紅點,而且還會很癢。不管喝什麽藥敷什麽藥膏都沒用,至少也得三四天才能消褪。
也正因為如此,慕家的園子裡從來都不種桃花。就連各人用的香囊熏香,也得避開桃花香氣。
慕長栩此時頭腦一片昏沉茫然,下意識的張口答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昨天一整天我都待在府裡,根本沒出過府。”
“那你有沒有吃過什麽特殊的東西?”慕正善追問道。
慕長栩木然的搖頭。
昨天一日三餐,都是和眾人一起吃的。他根本沒有單獨的吃過什麽東西。就連喝的茶水也和眾人一樣,毫無特別之處。
慕正善問了幾句,也覺得茫然無頭緒。再看慕長栩如喪考妣的樣子,雖然生氣又不忍多苛責,長歎一聲道:“算了,天意如此,你也別難過了。待會兒我親自去太子府一趟,向太子殿下解釋一聲。你就在府裡好好歇著吧!”
慕長栩低低的應了一聲,心裡一陣苦澀。
這麽好的機會,就這麽從眼前溜走了......
慕元春看著兄長如此難過,心裡像被什麽堵著似的難受極了。
張氏看著這一幕,心氣頓時順溜了。硬生生的擠出兩滴眼淚:“真是可憐,好好的怎麽遇上了這種事……”
哭的假惺惺的,心裡不定怎麽高興得意呢!
慕元春面無表情的看了張氏一眼,心裡湧起一股無名怒火。然後,一個念頭掠過腦海。
不對,一定是有人從中搗鬼!
慕長栩對桃花的過敏症在幼年時發作過兩回,之後就一直格外小心。每年到了桃花開放的時節,他連踏青都不去。慕家的園子裡的桃花也早就被砍的一乾二淨。到底是誰在暗中做了手腳?
門口響起了腳步聲,隨之是一聲驚呼:“大哥,你的臉怎麽了?”
慕念春迅速的走進來,一臉震驚和焦急。
慕長栩無心說話,張氏答道:“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一大早起來就這樣了。長栩今日本該去太子府赴宴的,說不準這次就被太子殿下相中做太孫伴讀。真是可惜了......”說著,還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張氏演技實在不算高明,明明想表現的情真意切,可怎麽看都有點裝模作樣。
慕念春聽著這番話,也紅了眼圈,哽咽著安慰道:“大哥,你別太難過了。事已至此,傷心難過也無濟於事。好好的保重身體才是最要緊的。”
慕長栩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隻是笑的比哭還難看些:“多謝四妹安慰,放心,我沒事的。”
雖然竭力想保持平靜,可顫抖的聲音卻表露了他此時真正的心情。
慕念春看著他,眼神有些微妙和複雜。隻短短一瞬間,就隱沒在眼底。
慕元春緊緊的盯著慕念春,瞳孔驟然收縮,閃過一絲寒芒。她忽的張口問道:“四妹,你昨天做的那道豬肝菠菜湯裡,是不是放了桃花?”
屋子裡瞬間安靜下來,眾人不約而同的看向慕念春。
慕念春錯愕的瞪圓了眼睛,聲音裡滿是不敢置信的委屈:“大姐,你怎麽會這麽想!我親自下廚是想為爹娘盡些孝心,根本就沒想過別的。你怎麽可以隨口汙蔑冤枉我!”
說著,又直直的看向慕正善:“爹,你是不是也懷疑我?”
晶瑩的淚珠在眼中閃爍著,卻倔強的沒有掉落。
慕正善此時才回過神來,想也不想的說道:“當然沒有了。你別生氣,元春也是一時情急才誤會到了你頭上,絕不是有意這麽說的。”
聽了這樣的話,慕念春非但沒有釋然,反而更委屈了:“爹,上一次的事是我不對。我知道大姐心裡一直憋著悶氣。看我做什麽不順眼,有什麽事都會疑心到我的頭上。我可以對天發誓,我真的沒想過要對大哥不利。大哥若是真的做了太孫伴讀,是值得全家高興的喜事。我這個做妹妹的面上也有光彩。而且,我之前根本就不知道大哥今日會去太子府......”
說到這兒,慕念春的眼圈紅了,淚水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
張氏最見不得女兒委屈受氣,立刻將慕念春摟進了懷裡,氣勢洶洶的瞪著慕元春:“念春根本什麽都沒做過, 你休想血口噴人!”
慕元春抿緊了嘴唇,面無表情的說道:“有沒有冤枉她,她心裡自然清楚。”
張氏眼裡快噴出火星來了:“你......”
“大哥對桃花過敏,園子裡一株桃花也沒有。身邊伺候的下人也都格外留心,松濤院裡絕不會出現桃花。”慕元春目光冷凝,緩慢而清晰的說道:“如果不是她在湯裡做了手腳,大哥又怎麽會發了過敏症?”
“元春,無憑無據的,怎麽能說這樣的話。”慕正善皺著眉頭沉聲說道:“說不定是哪個丫鬟戴的香囊裡有桃花瓣,又或者是別的什麽原因。長栩體質特殊,既然對桃花過敏,說不定對別的東西也會有類似的症狀。”
這話已經是明明白白的偏向慕念春了。
慕元春嫉恨交加,再也沒了原來的冷靜:“父親,到底是不是她搗的鬼,隻要仔細一查就知道了......”
慕正善面色微冷,語氣加重了:“元春,念春是你妹妹!你這個做姐姐的,怎麽總是把她往壞處想一點都不信任她?今天若是換成楓哥兒出了事,念春二話不說就認定是你所為,你心裡會怎麽想?”
慕元春被噎的說不出話來。
她到底還年輕,還沒修煉到喜怒不行於色的程度。一張俏臉忽紅忽白,面色十分難看。
空氣像凝滯了一般,沉悶的令人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