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任暢冉,還是任就明和王清萍夫婦,也不論是李聰和,還是那些處於這件事背後的人,甚至是李平飛一家,也沒有想到,蘇安會承認蘇念作弊了。
這種行為,完全是將兒子送入地獄。這是一個父親應該做的嗎?
只是想到李聰和的身份以及地位,有些人又釋然。
蘇念卻沒有辦法釋然,他認為,自己和蘇安他們只是接觸了幾個月,感情應該不是很深。可是,他發現,他還是高估了自己,或者,他還是把自己看得太過冷血了。
他沒有辦法無動於衷,也沒有辦法理智的想蘇安為什麽會這樣做,他只能感到心如刀絞,有一種放聲痛哭的衝動。
“你是說,我父親蘇安,說我是作弊了?”蘇念盡量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勉強笑著,問道。
“不錯,就在剛剛,我們在你家裡采訪你的父親,他親口說的,並且,他還當著我們的鏡頭,代表你道歉了。”這個記者語氣也有著沉重,並且還將自己拍下來的東西給蘇念看了。
蘇念看著鏡頭裡的蘇安,那滿是歉意的樣子,以及鞠躬道歉,說著對不起。忽然感覺很可笑,他知道他們都不相信自己沒有作弊,可是,這明明親手在兒子的脖子上套上繩索,並且將控制的那頭,交到李平飛手中。
“蘇念,對於蘇安的話,你怎麽看?現在這個樣子,是你在說謊,還是你父親在說謊?”有記者在蘇念看完之後,馬上問道。
蘇念深吸一口氣,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沒有作弊,這是事實。至於我父親為什麽會這樣說,那是因為他太相信李聰和教授,或者說,他太相信京城大學所代表的東西了。在他眼中,京城大學就是聖地,京城大學的老師就是聖師,他們是絕對不會犯錯的。”
“你這是在抨擊京城大學嗎?”
“有幾分這個意思,我其實很想知道,李聰和這麽明目張膽的破壞京城大學的聲譽,為什麽沒有人站出來阻止?難道他們真的認為,區區一個李聰和,就可以代表這個社會的真相嗎?”蘇念情緒控制好了許多,至少臉上的神情不再勉強了。
“劉組長,你對蘇念說重考的提議,怎麽看?”有記者忽然開始問一直站在邊上的國家教育總署的人。
那位劉組長眉頭皺著,他很想將蘇念帶走,但是他知道,當直播的鏡頭架設好之後,他就不能亂來,更何況,這裡還有這麽多的記者。
他知道,某一些領導準備將這事定做蘇念作弊的想法,已經宣告破產。他現在能做的,只有見機行事。蘇念說到重考,因為在公眾面前說出來了,所以,現在只能使用這個方法。
“我會向上級反映,盡快落實重考的事宜。”劉組長微笑說道。
“為了完善監督,我希望到時候高考,全程直播,而且,每一個人交卷的時候,必須將自己的試卷拍好,傳到網絡上,接受公眾的監督。”蘇念看著劉組長,忽然微微一笑,說道。
劉組長臉色一變,雙眼銳利如刀地看著蘇念,看著他淡淡的微笑,心中忽然一緊,原本人為這個簡單的任務,恐怕會在這個人的操作之下,完全失敗。
“當然,為了防止出現到時候因為有人泄題的事情發生,所有出卷子的老師,必須全程隔離。當然,考試的學生也必須隔離。”
劉組長臉如黑墨,他有一種感覺,蘇念似乎知道這件事背後有兩股勢力在博弈,似乎知道自己隨時都可能成為炮灰,在想盡辦法保全自己。
記者們雖然感覺不對勁,但是因為沒有想太多,或者說不敢想到那方面去,都紛紛點頭,“這個主意不錯,劉組長,你怎麽看?”
劉組長沉默著,他知道,蘇念當眾將這些說出來,已經無法更改了,如果真的重考的話,蘇念那些手段,必然要用上去。那個時候,恐怕就真的無可挽救了。
可是,反對的話,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不敢說出來。你反對是什麽意思?難道背後真的有什麽隱情嗎?難道你們準備屈打成招嗎?
記者們的聯想能力,絕對不比那些專門搞創意的人差。更何況,如今的情況,記者是絕對不能去得罪的,否則,人家如何黑你,你恐怕都不知道。特別是他們這種當官的,一舉一動都要小心翼翼。
“我會向領導反映這件事情,盡量促成。”劉組長這話就是把自己摘出來了,到時候如果不能做,他也沒有關系,而且,他也做好了打算,到時候如果真的不按照蘇念的來,他絕對會站在那些人要打壓蘇念的人對立面。如今的情況,他要躲避開,只有這一條路。
接下來的問題,和氣許多,大體就是一些怎麽完善重考事宜,對這件事什麽看法。
幾個小時之後,不管是蘇念還是那些記者,都感到一陣疲累,很有默契的宣布結束,然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牛記者走出去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是台裡領導打過來的,對他這一次的直播大加讚揚,收視率一片飄紅的情況下,他以後在台裡的地位自然又很大提高。
這一次的直播,陵省衛視可是真正的獨播,其他電視台即便各種播放,可是絕對不可能有陵省這種完全直播更直觀的表現。要知道,這可是沒有絲毫剪輯,不存在任何隱藏的播放。
高興的牛記者準備去找蘇念,一起去喝一杯,可是,當他找到蘇念的時候,卻看到他一個人向校門口走去,背影孤單,有著無限的落寞。腦海中閃過蘇安承認他作弊的事情,心中歎息一聲,打消了去請他喝酒的打算。目前的情況,大概只能由他自己去處理吧。
蘇念走在街道上,看著逐漸昏暗下來的世界,感受著點點燈光,他相信,那點點燈光之下,必然是一家人圍坐在一起,開開心心、和和睦睦地吃飯。
蘇念想到了前世的家人,他們在看到自己去世之後,會不會很痛苦。想到前世的自己,因為堅持小說的原因,工作雖然有,但是很輕松,自然工資也就不高,只能養活自己。偶爾出點事,生個病什麽的,還要向家裡借錢。
那個時候,父母雖然一次次的教訓自己,但是,沒聽到自己生病之後,哪一次不是一直陪伴著,安慰著,伺候著他?即便那樣,他依然不滿意,不高興,父母每次說他不要寫小說了,他就生氣,讓他找個女朋友,他也生氣,讓他找一份好一些的工作,他依然生氣。
如今,來到這個世界上,寫小說成功了,可是,家人卻不是他們。而且,當自己努力付出的時候,他們卻一次次的傷害自己,打擊自己。
“我真賤。”蘇念仰起頭,將即將流淌下來的淚水,倒了回去。
站在小區樓下,看著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家,哪裡燈火通明,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做些什麽。在吃飯?在發呆?還是在聊天?
“或許,他們還在打電話給那些親戚朋友道歉,說什麽時候將錢退回去吧?”蘇念自嘲地笑著。
“鈴鈴鈴!”
手機鈴聲,在夜色之中,有些刺耳,卻讓蘇念感到一絲輕松,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麽辦。上樓回家?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對他們,更不知道如何去面對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蘇安。不回去?那他可以去哪裡?
“冉冉。”這一聲稱呼,讓有一種潸然落淚的衝動。
“蘇念,你……沒事吧?”任暢冉從看到電視上說出蘇安承認蘇念作弊的事情開始, 腦子就一片混亂,之後她也打電話給蘇嫣,問了情況。知道了事實之後,腦子更加混亂。一直到現在,才清醒一些,知道蘇念心情應該不好,這才打電話過來,想安慰一下他。可是,電話接通之後,她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有你這個電話,我就沒事了。”蘇念勉強笑著。
“叔叔他們,應該只是太相信李聰和了。我不也是那樣嗎?”
“我知道。”說到這事,蘇念還是沉默下來了,他可以表現得毫不在乎,卻不可能真的毫不在意,相反,他態度越不在意,心中反而越在意。
電話兩頭都一陣沉默,許久之後,“要不,我們出去玩吧?”隨後壓低聲音,“可以在去酒店。”
“又去開房?叔叔阿姨會不會殺了我?”蘇念調笑著。
“沒事的。”任暢冉不在意。
“好了,剛剛那個,現在又來,對你身體不好。”蘇念知道她是想安慰自己,“好了,早晚要面對的,我回家去了。”
說完,也不等任暢冉掛電話,自己先掛斷,他不想和任暢冉說下去了,他擔心自己繼續說,會真的不敢回家。
樓道裡面,一片黑暗,隨著他的腳步聲,聲控燈自動亮起來,可是,蘇念的心並沒有隨著這燈而敞亮起來。
開門,進去,蘇安他們都坐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