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奧楚蔑洛夫穿著新的軍大衣,手裡拿著個小包,穿過市集的廣場。他身後跟著一個火紅色頭髮的巡警,端著一個篩子,上面盛著沒收來的醋栗。四下裡一片寂靜。廣場上一個人也沒有。小鋪和酒店敞開大門,無精打采地面對著上帝創造的這個世界,像是一張張饑餓的嘴巴。店門附近連一個乞丐都沒有。
“你竟敢咬人,該死的東西!”奧楚蔑洛夫忽然聽見說話聲。“夥計們,別放走它!如今咬人可不行!抓住它!哎喲,……哎喲!”狗的尖叫聲響起來。奧楚蔑洛夫往那邊一看,瞧見商人彼楚京的木柴場裡竄出來一條狗,用三條腿跑路,不住地回頭看。在它身後,有一個人追出來,穿著漿硬的花布襯衫和敞開懷的坎肩。他緊追那條狗,身子往前一探,撲倒在地,抓住那條狗的後腿。緊跟著又傳來狗叫聲和人喊聲:“別放走它!”帶著睡意的臉紛紛從小鋪裡探出來,不久木柴場門口就聚上一群人,像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一樣。
“仿佛出亂子了,長官!……”巡警說。
……
作文題目很簡單,題材不限,主題不限,字數不限。
這個題目對蘇念來說,無疑是有著巨大的優勢。這樣一來,他可以在腦海中隨便找一篇高水準的文章,就沒問題了。
於是,《變色龍》就成為了他的選擇。
《變色龍》是俄國作家契訶夫早期創作的一篇諷刺小說。在這篇著名的小說裡,他以精湛的藝術手法,塑造了一個專橫跋扈、欺下媚上、見風使舵的沙皇專製制度走狗的典型形象,具有廣泛的藝術概括性。小說的名字起得十分巧妙。變色龍本是一種蜥蜴類的四腳爬行動物,能夠根據四周物體的顏色改變自己的膚色,以防其它動物的侵害。作者在這裡是隻取其“變色”的特性,用以概括社會上的一種人。
小說講述了沙皇專製時代,警官奧楚蔑洛夫接到舉報,稱被野狗咬傷。一開始奧楚蔑洛夫不知道這是誰家的狗,於是想把狗弄死。可是隨後圍觀的人當中有人說這是將軍家的狗,奧楚蔑洛夫的態度立刻發生了轉變。之後隨著圍繞著狗是否是將軍家裡的寵物,奧楚蔑洛夫借著穿上脫下外套的時間不斷發生著“變色”。最終確定這是將軍哥哥家裡的狗,奧楚蔑洛夫不但沒有懲罰狗,還把被咬的人威脅了一番。
這些文字,是蘇念腦海中度娘上面的資料,這個情況,無疑和他最近的遭遇息息相關。
他成績差的時候,所有人都看不起他。當他考上京城大學了,所有人又各種討好巴結。但是,當有人說蘇念作弊的時候,那些人又化身正義之士,開始各種貶低。而現在,他甚至隱隱覺得,當自己證明了自己的清白之後,各種阿諛奉承地話,又將席卷而來。
當眾人看著蘇念將“變色龍”三個字寫在頂端的時候,滿是迷惑,不知道他準備寫什麽。
當他將第一段寫出來之後,眾人知道,他寫的是小說。高考的時候寫小說,這種情況其實比較少見,高考作文,更多的是一些抒情文章。
“奧楚蔑若夫?這好像不是華國人的名字?”周伯元眉頭皺起,喃喃道。
“有點蘇國名字的味道。”
“哼,嘩眾取寵。”曹費冷笑。
後面一大段,都很普通,只是說奧楚蔑若夫碰到一件狗咬人的事情,然後開始問情況。
“嗯!……不錯……”奧楚蔑洛夫嚴厲地說,咳嗽著,動了動眉毛。“不錯……這是誰家的狗?這種事我不能放過不管。我要拿點顏色出來叫那些放出狗來闖禍的人看看!也該管管不願意遵守法令的老爺們了!等到罰了款,他,這個混蛋,才會明白把狗和別的畜生放出來有什麽下場!我要給他點厲害瞧瞧……葉爾德林,”警官對巡警說,“你去調查清楚這是誰家的狗,打個報告上來!這條狗得打死才成。不許拖延!這多半是條瘋狗。……我問你們:這是誰家的狗?”
“這條狗像是席加洛夫將軍家的!”人群裡有個人說。
“席加洛夫將軍家的?嗯!……你,葉爾德林,把我身上的大衣脫下來。……天好熱!大概快要下雨了。……只是有一件事我不懂:它怎麽會咬你的?”奧楚蔑洛夫對赫留金說。“難道它夠得到你的手指頭?它身子矮小,可是你,要知道,長得這麽高大!你這個手指頭多半是讓小釘子扎破了,後來卻異想天開,要人家賠你錢了。你這種人啊……誰都知道是個什麽路數!我可知道你們這些鬼東西是什麽玩意!”
當這一段出現的時候,周伯元眼睛眯起來,就是曹費眼神也變了。
“脫衣服?變色?”周伯元喃喃道,“似乎很不簡單。”
後面的情節,依然是圍繞著狗咬人,當有人否認狗是席加洛夫將軍家的時候,奧楚蔑洛夫臉色又變了。就這樣,圍繞著這條狗不是是不是將軍家的,奧楚蔑洛夫不聽的穿衣脫衣,就如同一條變色龍,不停的變換顏色。
隨著一段段文字的出現,許多人都陷入沉默之中。他們忽然發現,奧楚蔑洛夫身上,似乎有著他們的影子。欺下媚上,欺軟怕硬,這種情況難道少嗎?
他們面對比自己強大的人,可以諂媚,可以巴結。可是,那些比自己弱小的人,他們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派頭。
然後有人想到了蘇念這段時間的經歷,考得好,各種討好,各種奉承。有人說作弊了,又開始各種諷刺。
趙青允坐在講台上,他同樣可以看到文章,臉色變換不定。他是官場中人,這種情況也見得多了。雖然到他這種高度,已經不可能去做什麽欺下媚上的事情了,但是,有人對他獻媚,卻是隨時可見。
“這篇文章,屬於大家之作。”說話的是周伯元身邊的一個老人,年紀八十多歲,兩鬢發白。
“許老高看了他吧?”曹費勉強一笑,說道。
老人搖搖頭,“不是高看了,是低看了。日後,即便他無所作為,他也會因為這篇文章,在文壇留下一席之地。”
眾人默然,這位老人的身份他們都知道,國內最有名的作家之一,出版多部書籍,被稱作國內目前碩果僅存地文學家。
聽到這話的記者,馬上將老人的話記下來。
“許老稱讚《變色龍》。”
“老周,將他招進來吧,我想收他為徒。”許老忽然對周伯元說道。
這一下,所有人都愣住。
許老,許靖衫,被稱作國內碩果僅存地文學家,也是京城大學終生榮譽教授,京城大學客座教授。這麽多年來,不少人都想拜入他門下,卻都被他說拒絕。可是,今天,他居然要求周伯元將蘇念收到京城大學,他準備收之為徒。
“許老欲收蘇念為徒。”這是記者在筆記本上記下的話。
周伯元沒有回答許靖衫的話,而是看向曹費,意思很明顯,你要說服他。
“小曹……”許靖衫看著曹費,意思也很明顯。
曹費很無奈,蘇念現在已經很明顯了,他不會聽從自己的建議,放棄重考。這樣一來,他是絕對不會讓一個損害京城大學聲譽的人進入京城大學的。
但是,許靖衫的要求,他沒有辦法拒絕。不說許靖衫地位崇高,在這個學校完全可以凌駕於他和周伯元、吳修越之上,就說他在國內的聲望,也不是他們可以無視的。
“還是等考試完畢之後再說吧。畢竟,隻一場,還不能證明他沒有作弊。”曹費勉強找到了一個借口。
許靖衫也人老成精,如何會看不出他的想法,微微歎息,說道,“小曹,京城大學的聲譽,不是隨隨便便一個人就可以破壞的。而且,你也知道,我已經八十多歲了,沒幾年好活了。”
曹費非常無奈,許靖衫地位不但高,身份也高。他的父親,他的老師,當年都上過許靖衫的課,見到他也都要叫一聲老師。
“許老,這樣吧,如果他可以考好,我不阻攔招收他。”最後,曹費還是無奈地順從了,他注重京城大學的聲譽,而京城大學的聲譽是許老他們一起鑄就的。
許靖衫點點頭,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在許老要求下,曹校長同意招收蘇念。”這是記者想到的有一個標題。
蘇念並不知道自己因為《變色龍》,而被許靖衫看上了,想收他為徒,更不知道,因為許靖衫的要求,曹費不阻止他進入京城大學了。
他只是在繼續考試。
“我想接著考數學。”這是蘇念在將語文卷子交上去之後,對趙青允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