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

　坐在辦公室裡的徐東海，心情愉悅。

　尤其是想起今天早上開會時，仍然裝著若無其事上班的李敬，被通知配合調查時的那種表情。當時，李敬還恃著上面有人，竟然還衝著會場的幹部和自己叫囂說:“我樂意配合調查，也相信調查組的同志，一定會盡快還我一個清白的！各位同事，工作方面就暫時交給大家了，我李敬一定會回來的，我會盡快回到大家的中間來，重返崗位！”

　徐東海知道，最後一句是衝著自己說的。

　不過，李敬肯定想不到。

　抓他去調查的，並不是省裡派下來的調查組……而是國安，李敬他接下來要面對的不是雙規，而是軍事法庭！

　別說上面的那位伸手不到，就能伸手，也不敢伸手保李敬這樣一個罪證確鑿的叛國者。再沒有任何罪，比這個更嚴重，李敬他想回來?除非他是孫悟空！

　“最大的本土派，最頑固的釘子，終於拔掉了！”徐東海知道，上面肯定會派另一個下來，不會讓自己的派系滋長過大，製衡才是上面最願看見的。但是沒關系，經過這一仗，自己在東山已經成功立足。接下來，無論誰下來接任李敬，在短期內，都不可能再像李敬那樣釘在市裡各個關節要害，為本土派作為依仗。沒有了李敬，原來根深蒂固的本土派將會變成一盤散沙，自己只需要慢慢尋覓時機，逐個擊破，那麽東山就可以真正安定下來了。

　鍾志輝那邊，除去李敬，相信他也松了一口大氣吧！

　乾翻李敬。

　他一點力氣沒出，倒是撿了個大便宜……徐東海很理智，現在還不宜與鍾志輝鬧翻，不宜樹敵過多。而且鍾志輝也不像李敬，他還是想為東山做點事的，算是個不錯的市長，大家只是政見和派系不同罷了。

　“接下來要在那方面著手呢?”徐東海還想思考，陳曦忽然敲門進來。

　“您看這個！”陳曦遞給徐東海一份計劃書。

　“這個投資開發是好事啊……”徐東海粗略地一掃，發現魚王集團總裁的魚豐，準備在青龍峽的盡頭，承包大片山地，商業開發，做個大型的旅遊風景區。參與這個項目的，有魯國強、陳長風等本土知名人物，也有來自外省的投資商，甚至還有兩個香江的大老板，第一期投資，就不下十個億，對於徐東海來說，這真是一個天上掉餡餅般的好事。

　平時求爺爺告奶奶，人家也不往青龍峽裡面投資，嫌太偏僻。

　一個個都想在市區裡要地，做房地產。

　做房地產誰不想做啊?

　問題是東山市區裡有多少地皮?在沒上任之前，上一任以及李敬等本土派就將地皮賣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都是地段不太好的，上面又要求控制地皮，控制房價……現在，終於有不是房地產的項目投資了，而且還是完全沒有開發的荒山！

　徐東海很高興，可是陳曦卻臉帶愁容，讓徐東海一愕。

　這小子是怎麽回事?

　“書記，魚豐的想法是不錯，但他也太誇張了，簡直是獅子大開口。您看，這第一期就超過二十平方公裡的山地，這第二期比我們東山市中心區域都要大，第三期更是……他們這樣開發，不出事還好，萬一出了啥事，我們根本負不起責任啊！”陳曦一說，徐東海的頭腦頓時冷靜下來。

　“你沒問魚豐幹嘛要搞這麽大?他想開發，承包這個桃花坳也差不多了，幹嘛還往小王山裡面去，那裡面可是荒山野嶺，跟原始森林一般，那裡要想搞旅遊風景區，得費多大勁兒?得花多少錢?”徐東海有點奇怪。

　“我問了，但他不肯說，就說是想搞旅遊開發。”陳曦帶點小鬱悶，因為他覺得肯定有內情，但這胖子明顯不想帶自己玩。

　“這第一期工程，還是可以考慮的。”徐東海決定先晾魚豐那個胖子一下。

　反正地在我的手裡，不著急。

　徐東海決定找個時間到桃花坳那邊看看情況，等確定不會出事，再同意這個旅遊開發的計劃。

　陳曦負責給領導背黑鍋，在打電話回絕魚豐之前，他都可以想像到，魚豐那胖子肯定說自己不夠義氣，這點小忙都幫不上。如果只要桃花坳開發，陳曦肯定幫腔，在徐東海面前敲敲邊鼓，但是這工程大得嚇人，真心不能出手幫忙，否則到時出事，沒人能夠扛得住。

　魚豐胖子接到陳曦電話很是惱火:“陳大秘，我這是塞錢進你的口袋，你還往外推?”

　陳曦苦笑:“魚總，你要是隻上第一期工程的話，我舉雙腿讚成，但你的要地方太大了，這麽大的一塊地是很難通過的，這市裡又不是徐老大一個人的，他還得通過領導班子投票啊！”

　“騙小孩吧你，在東山徐書記他說了不算，那誰說了算?”魚豐當然知道地方很大，廢話，不大能把林東指定要的小湖泊給圈起來?以小湖泊為中心，到桃花坳為半徑，畫一個圈，這三期的拓展工程還不一定能全部覆蓋下來呢。而且，林東說越大越好，弄個巴掌大的地方，自己能交差嗎?要是這麽一點小事都辦不了，林東又如何看待自己的能力?

　“真不行，要不你們再考慮一下桃花坳那地方，我們可以優惠一點……”陳曦拚命想說動魚豐胖子隻乾第一期工程，這樣事情就皆大歡喜了。

　“你看我們像缺錢的人嗎?我們在乎那一點點優惠?”魚豐絕對不會隻乾第一期工程，桃花坳根本就不是林東需要的地方，桃花坳只不過是個掩飾，再加上通向小湖泊必須修一條公路，到時自桃花坳穿過去這樣。只要桃花坳?那還不如要龍溪水庫！

　“那沒辦法了！”陳曦不敢替徐東海拿主意。

　“你等著，我就不信……”魚豐胖子是鐵了心要拿下這塊地的，他這句狠話讓陳曦給震住了，這胖子難道想玩綁架?他不會將自己扔到東山灣裡浸半小時再撈上來吧?寒！

　工作方面忙忙碌碌，陳曦很快將這事忘於腦後了。

　一個小時後。

　徐東海接到了一個內部電話，裡面傳來個非常老邁但又頗具威嚴的聲音:“東海啊，李敬的事辦得不錯，對於這類壞分子，就是要敢於出手，越早行動越好，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啊！”徐東海當然知道，這位老領導找自己不是表揚自己逮住李敬，這事早向他匯報過了，當時就一句‘可以’。他今天說起這個，只不過是鋪墊，後面肯定還有真正的要事。

　果然，頓了一頓，裡面的聲音放輕了些，問道:“我今天聽千郡那個小姑娘說，悠悠想在你們那兒找塊地建個房子。”

　徐東海的腦海有如電轉。

　千郡跟老領導說雲悠悠想建間房子?這是什麽意思?

　她來東山，開了一間悠悠小屋的店鋪倒是自己親自過問的，當時還派陳曦過去主辦這件事。不對，肯定不是這間店鋪，老領導絕對不會過問這個。那不是這個，又是什麽意思呢?老領導的話裡有話，自己沒能聽明白，這個得怎麽回答?

　“這件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徐東海先穩住心神，盡量用上平和的口氣，一副早知其事的鎮定。

　“悠悠她喜歡靜，性情跟別人不太一樣，這些你應該知道的。她想在山裡找塊地方，建個房子，你們不必大驚小怪，她可沒有什麽壞心。再說，為了體諒你們的難處，她不是讓朋友在外圍搞個旅遊開發嘛，幾期工程上百億的砸下來，這個是能夠帶動地方民生經濟的良性投資，你平時不是老說沒錢，想掏我的口袋嗎?現在人家給你送錢上門了，你還要考慮……東海啊，這事我交給你了，你看看能不能辦?要是能把它給辦好了，我到時下來看看，也有好多年沒有回家鄉看過了！”老領導很感慨地歎息一句，最後把電話給掛了。

　“呼！”徐東海嚇出一頭大汗。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真正要地的不是魚豐，而是那個雲悠悠！

　魚豐他們辦的旅遊大開發，不過是副產品！這事別說能辦，就是不能辦，也必須辦下來。老領導都已經發話了，不行也得行啊！

　再說，有老領導的話，那還顧慮什麽?

　妥妥的政績！

　徐東海抹去額頭上的汗水，再喝口茶平靜一下，然後打電話把陳曦給找來，把手上的計劃書遞給他:“這事你負責，市裡全力配合，盡快把它落實下來。”

　“啊?”陳曦聞言為之愕然，七十二變也沒有這麽快啊！這是乍回事?

　“老領導親自打電話來，還好我反應夠快，否則！”徐東海現在還有點後怕，這事幸好沒說死。他一看陳曦嚇得臉色發白，又趕緊安慰道:“這事呢，其實沒有想像的嚴重，就是那個雲悠悠想在大山裡頭蓋一個屋子，因為沒路走，魚豐他們乾脆就把一大片地給承包下來，一是修路，二是順便搞個旅遊開發。”

　“明白了，我一定把這事辦好！”陳曦嚇出一身冷汗，難怪魚豐胖子那個家夥如此囂張，原來還有殺手鐧！

　出了辦公室。

　陳曦給魚豐打電話，半是陪罪半是埋怨:“魚哥，你把事情鬧得這麽大，我們領導很被動啊！其實，你們想要地，可以直說啊，我們肯定配合的！”

　魚豐胖子現在神氣了，鼻子哼哼:“不著急，你們慢慢考慮吧！”

　“別，魚哥你別開玩笑了，上面都下了指示，我們要辦不好，估計就得回家種紅薯了！”陳曦趕緊求饒:“我們徐老大說了，這事歸我負責，市裡全線綠燈。魚哥，晚上找地方吃點飯，討論一下工程方面的問題吧！”

　“晚上我沒空，我得送人回家！”魚豐胖子一口拒絕了。

　“你這不是借口嗎?”陳曦大汗，你堂堂的魚王集團老總， 親自開車送人回家?誰有那麽大的資格?就是徐老大也沒這個面子！

　“這真不是借口。”魚豐胖子鼻子哼哼地掛了電話。

　“……”陳曦開始還不信，但是腦海中，忽然閃過一人的影子，頓時所有事情都悟了個通透:“是林東，肯定是他！對、對、對，要地的事也應該是林東，魚胖子跟雲悠悠根本沒有交情，他百分百是想討好林東，才努力要促成此事的。還有魯國強他們，如果不是因為林東，魚豐根本沒那麽大面子找他們聯手搞這種什麽旅遊開發。魚胖子隱藏得很深啊，他是怕我們搶了風頭，才故意設局擺我們一道吧，太狡猾了！”

　陳曦一念通透之後，立即打電話給明歌妹子:“晚上你們回市區了吧?你徐伯伯讓我過來跟你們商量一下旅遊開發的事！”

　果然，班長大人給了他答案:“你過來跟魚總談吧！”

　陳曦掛了電話。

　大罵魚豐:胖子，你這不叫麻子叫坑人啊，還好我聰明，否則讓你坑到姥姥家了還不知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