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備率領本部千余人馬,以及關羽從徐州大營中挑選出來的五千精兵,走出徐州城的時候,意外的看到三個人的身影在城門處等著自己。[;首發]這三個人,就是劉備曾經假意向陶謙推薦過的糜竺、糜芳兄弟以及陳登。
看到劉備率軍走出城來,陳登率先開口說道:“玄德公,好算計啊。君子不立危牆至下,古人誠不我欺也!”
聽到陳登一口道破自己的心機,劉備慌忙滾落馬背,快步走到陳登等三人面前,對著三人長長的行了一禮,而後方才有些尷尬的說道:“備就知道,這些小手段決計瞞不過三位。實不相瞞,曹操早晚必率大軍前來,徐州已經危如累卵,趨吉避禍乃是人之常情,三位也應該考慮退路才是。”
劉備身為一代梟雄,深知該和什麽樣的人,說什麽樣的話。平日裡那套仁義道德,對眼前這三人是不大能行得通的,因為這三人中,陳登是士族名門出身,糜竺兄弟則是富商出身,都是見過大世面的,沒有最底層百姓那樣容易被煽動。和這樣的人在一起,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或許更能贏得他們的真心,至少會留給他們一個光明磊落的形象。
糜竺歎息了一聲,拱手說道:“玄德公,我等三人不是在阻止你的。是想問計於你,請問玄德公,徐州的事,日後該如何處理方為妥善?”
劉備搪塞的答道:“三位都是徐州名士,久居徐州,在徐州的事情上,三位應該比備更清楚才對。”
陳登一擺手,正色道:“玄德公,我等敬重你是位英雄,這才真心來向你請教,還望玄德公萬勿推脫!”
看到陳登把話說死,劉備也不好在搪塞,於是思索著說道:“三位都是徐州名士。想必在心中早已預料到徐州的下場了,只是心中不願意接受罷了。其實備此次向陶使君請纓,前去征討袁術,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在內。畢竟,備在徐州客居兩年,實在不忍看到徐州的百姓塗炭生靈的一幕。”
聽到這番話之後,糜芳的身體一震,追問道:“玄德公,難道事情真的就沒有挽回的余地了麽?”
劉備緩慢但堅定的搖了搖頭,歎息著說道:“三位。張闓刺殺了曹操的父親。自古以來。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這是普通百姓都明白的道理,更何況是雄踞中原的曹操?曹操早晚必定會前來攻打徐州,而且以曹操的實力而言。徐州必敗!三位要麽屈身投效曹操,要麽與徐州玉石俱焚,絕無第三條路可以走,除非……”
“除非什麽?”性急的糜芳再次追問道。
劉備故作自嘲的一笑,說道:“算了,不說也罷。三位和備不一樣,都是耿直之士,想必是不會離開徐州的。”
陳登想了片刻,忽然問道:“玄德公。你可否說一句心裡話與某知曉,你究竟是為什麽不肯和徐州共存亡?須知,陶使君可是待你不薄。”
劉備收起了自嘲的笑容,換上一副認真的神色,答道:“備乃是中山靖王之後。是名符其實的漢室宗親,雖然天子受小人蒙蔽,革除了備這一支宗脈,但是備身體中流的,始終是高祖的血脈!如今袁術僭越,自稱天子,就算袁術最終被各路諸侯絞殺,但焉知日後便沒有第二個、第三個袁術出現?因此,備要留的有用之身,以便現在和袁術作鬥爭,以後和那些效仿袁術的後來者作鬥爭!漢賊不兩立,這,就是備離開徐州的原因!”
能把貪生怕死說的如此冠冕堂皇的,普天之下,唯有劉備!劉備時刻不忘強調自己是漢室宗親,肩負著討伐不臣的責任和使命,並一再以此為借口,在配合上他義正言辭的表述和激昂的神色,著實糊弄了不少人,關羽、張飛是這樣,陳登三人也是這樣,凡是聽過劉備這番論述的人,大多數都會被劉備所表達出來的抱負,弄得感動至深。這就是劉備最擅長的方面,他能把話說得很是富有責任感,再加上劉備一直以來,處處施展小恩小惠收買人心,積攢起來的仁義之名,很容易就會讓人相信他的這番話。
在漢代,人們輿۰論的主導方向,是掌握在士族和文人手裡的。他們都沒經歷過最底層人民的窮困,因此,根本就不能體會到窮苦人民的辛酸和無奈。而劉備不然,眾所周知,劉備在起兵之前,是靠織席販履為生的,對窮苦人民的生活,他是深有體會。他清楚,最底層的那些人,你只要在適當的時候遞給他們一碗飯、一個饅頭,就可以讓他們終生死心塌地的為你歌功ﺴ頌德。他們的歌頌,慢慢傳到那些士族和文士的耳中,那些士族和文士不辨真假,用一貫的浮誇手法,把劉備的仁義經過渲染之後,在反饋給更多的人,長此以往,就形成了劉備現在的仁義之名。
有了仁義之名的光環之後,劉備在其他人眼中,一言一行都是從仁義的角度出發的,即使在眼前這樣危機的時刻離開徐州,置陶謙的恩情於不顧、置徐州百萬百姓的生命於不顧,劉備也可以站在道義的製高點,用一句輕飄飄的“留的有用之身,以征討不臣”來作為解釋,並且屢試不爽。
陳登三人在聽完劉備這番話之後,雖然談不上有多感動,但也是深信不疑。在他們看來,區區一個徐州,和劉備肩負天下安危的大志比起來,確實也算不得什麽。劉備的這次逢場作戲,再次取得了良好的效果,讓陳登三人默然無語。
良久,陳登方才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向著劉備拱手說道:“玄德公,當初袁紹等人設伏欲伏擊敖君侯,是陶使君給敖君侯報的信,事後,玄德公趕來徐州,幫助陶使君對抗袁紹等人,已經救過徐州一次了。這一次,無論於公於私,登也實在無顏在挽留玄德公,告辭!”說著,陳登一邊搖頭歎息。一邊向徐州城中走去。
陳登走後,糜竺低頭思索了片刻,忽然開口對劉備說道:“玄德公,此去江淮,前途凶險,以玄德公麾下的人馬,恐怕不是袁術之敵。若玄德公不棄,糜竺願意散盡家財,以助玄德公一臂之力!”
一旁的糜芳聞言,大驚道:“大哥。你怎麽……”糜竺連忙轉頭。用眼神示意糜竺閉嘴。糜芳沒聽明白糜竺的意思。但是劉備卻聽明白了。看來這個糜竺也是一個明白人,他知道留在徐州,最後的結果只能是被殺或者被迫投靠曹操,與其那樣。還不如現在主動投靠劉備,如果日後劉備能成就一番事業,糜竺也算得上是元老重臣了。
糜竺的這份氣魄和決斷,也贏得了劉備的好感,於是,劉備大喜過望,伸手拉住糜竺的雙手,笑著說道:“若得糜子仲相助,大事成矣!”劉備話中的相助。可不是糜竺散盡家財的資助,雖然那些錢財對劉備來說也很重要,但劉備還是比較看重糜竺這個人。在劉備麾下,武將不缺,老一輩的有關羽、張飛這哥倆。中生代有陳到等人,小一輩的有義子劉封、關羽之子關平,再過幾年,等關羽的次子關興和張飛的兒子張苞成長起來,又是兩員虎將。可是劉備的軟肋,是謀士方面的短缺。目前為止,劉備只有簡雍、孫乾這兩位謀士,而且還都算不得絕頂的人才,如果能得到糜竺的投效,那可是大大彌補了劉備在謀士方面的短板。
劉備話裡的意思,糜竺自然聽懂了,他回過頭看向劉備的本部人馬,低聲說道:“主公,這些老兵都是百戰余生的精銳,可惜武器裝備太差了一些,請主公給我兩天時間,兩天之後,我會讓這些人馬煥然一新。”糜竺這麽說,顯然是已經正式認劉備為主,並且積極的為劉備籌劃軍備物資了。聽到自己的大哥說出這句話,糜芳才反應過來,大哥這是要離開徐州,跟隨劉備了啊!對此,糜芳也沒有什麽反對意見,留在徐州是死路一條,跟在劉備身邊,再怎麽不濟,也還有條活路啊。
劉備笑著對糜竺說道:“子仲,某在五十裡之外的山腳下,等著你兩日之後趕來!”此刻,劉備也不自稱備了,而是以主公的口吻自稱為某了。
又說了幾句話之後,糜竺糜芳兄弟便告辭離去了。二人走後,劉備的臉上泛起了得意的笑容。這麽多年以來,劉備處心積慮的處處收買人心,現在,總算是開始有回報了!原本看到陳登三人出現在城外,劉備只是想逢場作戲,把三人糊弄過去,以便順利離開徐州,沒想到竟然意外得到了糜竺的投效,這簡直就是意外之喜了。
不遠處,張飛看著劉備的笑臉,疑惑的問向關羽:“二哥,大哥在那一個人笑個什麽勁呢?”關羽撫著長須笑道:“三弟啊,平時讓你多讀書,你就是不聽。連這麽簡單的事情你都看不出來,告訴你吧,糜竺兄弟準備投效大哥了。”
糜家世富商出身,又是徐州的大戶,得到糜竺兄弟的投效,就等於是得到了大筆的財富,這樣的話,招兵買馬、擴充實力就沒有財力方面的限制了。以張飛那粗大的神經,他也只能想到這麽多了。 和張飛不同,關羽和陳到對視了一眼,均是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喜意,他們清楚,糜竺的投效,是劉備長久以來廣積聲名導致的。這代表著,劉備平時積攢下的好名聲,已經開始發揮作用了。
這裡要重點說一下陳到這個人,陳到是豫州汝南人,字叔至。比歷史上的記載要早一些投到劉備的麾下,劉備手中五百精銳步卒,現在就是由陳到統帥的,陳到的武藝和練兵手法,也贏得了關羽、張飛的敬重,由此讓出了這五百精兵的統帥權。陳到自從統領著五百精兵之後,就下令讓五百精兵在頭盔上插了一根白毦,白毦就是白色的鳥類的羽毛,和敖烈的血殺軍有些類似,因此,這五百精兵就被劉備命名為了白毦精兵,充當劉備的親衛軍。
在歷史上,陳到在後來的蜀國中佔據著重要的地位,身份地位僅次於所謂的“五虎上將”,後來曾經做到征西將軍的高位,和現在敖烈麾下的趙雲、馬超等人在官階上是平級。劉備對陳到的重視,不是沒有道理的,陳到以忠勇著稱,武藝超群,作戰勇猛,更難得的是,陳到還是一位練兵好手,白毦精兵自從歸劃陳到統領之後,戰鬥力得到了顯著的提高,就連心高氣傲的關羽、張飛二人,對陳到也是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