遞過劉宏的遺詔之後,吳旭又拿出一道詔書,說道:“這裡還有新君登基後的天子第一詔,是頒給敖驃騎的,接旨吧。”
敖烈重新跪倒在地,安靜的等待著吳旭宣讀天子詔書。
吳旭打開了劉協的詔書,念道:“大漢天子詔曰,朕初登大寶,內心實為惶恐,蓋因朕年紀尚幼,不足以主持朝綱。先帝遺詔,加封劉虞入京為大司馬,朕心稍安,如此內事可無虞矣。至於外事,朕每每思及先帝時,各地戰亂紛起,以致朝綱不振,黎民受苦。朕內心日夜不得安寧。為使四海清平,特加封驃騎將軍、冠軍侯、領幽州牧敖烈為驃騎大將軍,其余一應原職不變,並授予驃騎大將軍征討不臣之權責,可劍履上殿、參拜不名、入朝不趨。欽此!”
劉協這一道詔書,幾乎把敖烈捧到了一個無以複加的地位上,再進一步,就是封王了。為什麽這麽說呢,這道詔書看似簡單,其實卻包含了好幾層含義。第一,把敖烈從驃騎將軍升遷為驃騎大將軍,看似只是多了一個“大”字,但是權責卻比過去大了很多。這一個大字,就把敖烈的身份地位直接提高到了金字塔最頂端的位置上,在東漢,被冠以大字的將軍,都是手握實權的重臣,往往只有資格特別老的將軍,才會被冠以大字。即便是何進,也只是位居大將軍,比敖烈的驃騎大將軍還稍有不如。
第二,原有職位不變,這就意味著敖烈在手握重兵的同時,還能夠繼續行使幽州牧的權責,換句話說,就是讓敖烈軍、政兩手抓,既手握大軍,又管理一州的政事。這在劉協之前的歷任皇帝中,可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任命,完全放權給一個人,是任何一位皇帝都不會去做的事情,可是劉協偏偏就這麽做了!
第三,授予敖烈征討不臣之權責。這一點可是非同小可,所謂征討不臣,說白了就是劉協授給了敖烈極大的權柄,看誰對朝廷不敬,或者是敖烈覺得誰將要對朝廷不敬,就有出兵討伐的權力。如果這道詔書是在敖烈出任南陽太守時,遇到黃祖當街縱馬之前頒布的話,那麽敖烈當時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將黃祖誅殺了!可見這個征討不臣的寓意,代表著劉協賦予了敖烈多麽重大的權力,同時,也可見劉協給予敖烈多麽大的信任了。有了這一條,以後敖烈無論征討誰,都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了。
第四,詔書中言明敖烈可以劍履上殿、參拜不明、入朝不趨。這是天子對極為寵信的重臣才會許可的特權。東漢律法,大臣們上殿參見天子的時候,必須摘下佩劍、脫掉鞋子,在殿外等候通報,得到天子的傳喚之後才可以進如皇宮大殿,還必須小步急行,以表示對天子的尊敬。劉協和敖烈的私交很好,在洛陽的半年相處中,劉協從敖烈這裡學到了不少的東西,深受敖烈後世思維的影響,知道敖烈不喜歡跪來拜去的,所以乾脆解除了敖烈的一切束縛,讓敖烈可以帶著佩劍、穿著鞋,不必等天子的通傳就可以直接進入皇宮大殿,而且還不用趨步前行,直接邁著大步走進去就是了,見到天子之後也不用在行跪拜之禮了。這一殊榮,可謂是曠古爍今了,哪怕是西漢的開國丞相蕭何,也只有劍履上殿、入朝不趨的特權。見到天子不用跪拜,敖烈可謂是古往今來的第一人了!
基於以上四點,足以顯示出劉協對敖烈實在是信任有加了。其實這也是敖烈穿越所帶來的蝴蝶效應。在洛陽給劉協授課的時候,敖烈就曾經有意無意的暗示過劉協,不久之後大漢將要面臨一場大亂,起始點,就是劉宏的駕崩。隨後西涼的董卓就會霍亂京師,掀開一輪又一輪的腥風血雨。劉協雖然和敖烈相處僅僅半年,但是他卻被敖烈心系天下百姓的高尚品性所折服,在授課的過程中,敖烈的一些新鮮論點和看待事情的角度,讓劉協大開眼界,受益匪淺。所以,今天的劉協已經不是歷史上那個窩窩囊囊的漢獻帝了,盡管之有九歲的年紀,但是劉協已經懂得如何把握時機,如何最有利的保護自己了。所以劉協趁著剛剛登基,朝中的一切矛盾都還沒有顯現出來的時候,立刻頒布了這道天子第一詔,給了敖烈極大的權力,讓敖烈擁兵在外,對朝中一些別有用心的人,也是一個牽製。
當然,除了對敖烈的極度信任、把敖烈視作親生兄長之外,劉協頒布這道詔書還有一層含義,他明白單憑自己的力量,是絕對掌控不了整個大漢江山的,於是不惜重賞,拉敖烈來做外援。用以震懾那些野心勃勃的各路諸侯。不過說到底,劉協的這道詔書,還是出於對敖烈的信任,否則也不會給予敖烈如此煊赫的權勢。
宣讀完天子第一詔,整個大廳變得鴉雀無聲。甚至連宣讀詔書的吳旭都愣住了。這道詔書是劉協秘密交給吳旭的,吳旭先前並不知道詔書的內容,當宣讀完詔書之後,吳旭被詔書中包含的幾層意思深深地震撼了!這,和封王有什麽區別?只是名號稍有不同而已。
敖烈本人也有些吃驚,他也沒想到劉協對自己的信任度,會達到這種無以複加的地步。腦海中,不知不覺的閃現出,自己大婚當日,劉協帶著滿臉的天真偷偷跑進顯親殿偷窺自己的樣子。當年那個毛頭小子,如今已經是一朝天子了。敖烈還清楚地記得,當時自己最愛用手去摸劉協的小腦袋。
“敖驃騎……那個,敖州牧,呃,君侯,請接旨吧。”吳旭在震驚過後,開口提醒敖烈接旨。只是對於敖烈的稱呼,吳旭顯得有些無所適從,叫驃騎將軍吧,不合適,因為敖烈已經被冠以驃騎大將軍職位了,應該叫敖大將軍,可是那麽叫又有些拗口;叫州牧吧,也不合適,前任幽州牧還沒有離職,況且劉虞還是敖烈的父親,當著劉虞的面稱敖烈為州牧,實在有些為難;最後,吳旭索性改口叫敖烈為君侯了。冠軍侯這個爵位,在大漢數百年的歷史中,絕對是一份殊榮,迄今為止,算上敖烈也只有四人得以被賜封為冠軍侯,這樣稱呼既能顯示出敖烈身份的尊貴,又沒有其他違和的地方。其實這也怪不得吳旭,誰讓劉宏劉協父子先後給了敖烈那麽多的官職呢?
敖烈身軀一震,站立當場朗聲說道:“臣敖烈接旨,謝聖上隆恩。”既然劉協給了敖烈不用行跪拜之禮的特權,正合敖烈的心意,作為一個後世穿越來的靈魂,敖烈也是在不習慣跪拜。所以,敖烈也就理所當然的站著接旨了。
吳旭微微點了點頭,默默地把手中的詔書遞給了敖烈。
直到敖烈站著接過了天子詔書,一眾幽州文武才醒悟過來,看著敖烈挺立的身軀,目光中都充滿了熱切。這些人能夠在敖烈的慶功宴上出現,自然都是劉虞認為值得信任的官員,是比較忠誠、正直的官員。所以這些文武官員對敖烈受此殊榮,沒有任何的嫉妒情緒,反而是由衷的感到欣慰。其實在幽州官員中,絕大多數人都早已把敖烈當做了下一任的州牧看待,不少人都稱呼敖烈為少主而不是將軍。現在劉虞得到了升遷,敖烈順理成章的接替州牧之職,是這些官員們喜聞樂見的事。
當下,文臣以閻柔為首,武將以史渙帶頭,分作兩班來到劉虞父子身前,祝賀劉虞升遷、敖烈出任州牧之職。一時之間,整個大廳又重新變得喧鬧了起來,眾人紛紛高聲相慶,祝賀州牧一家雙喜臨門。最後,在史渙的提議下,這場原本是為敖烈慶功的酒宴,變成了歡送會兼接風宴,既為劉虞送行,也為敖烈上任接風。幽州數十官員,酒宴過後,盡皆大醉而歸。
三日後,薊城西門。
劉虞和敖烈父子二人並肩站立在在西門的城牆上,遙望著目不可及的神州大地。
“還記得你當是做的那首登幽州台歌麽?”劉虞先大破了沉默。
敖烈沒有說話,微微點了點頭。
劉虞低沉的背誦著:“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烈兒,如今你的身份地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首詩的前兩句,你已經做到了。今後,切記要善待幽州百姓,不可讓治下子民流離失所、愴然涕下。”
敖烈堅定的回答:“父親放心,孩兒心中志願,絕不僅僅只是讓幽州百姓豐衣足食。我大漢千萬子民,孩兒都會放在心裡的。”
劉虞伸手拍了拍敖烈寬厚的肩膀, 欣慰的說道:“吾兒有此志向,也不枉為父養育你一場。對了,現在朝中形式危機四伏,為父此次出任大司馬,也不知前途如何。你母親,就留在薊城吧,有你和琰兒照料,為父也放心。”
敖烈感覺到了劉虞似乎有交代後事的意思,變色道:“父親何故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孩兒和母親盼著您能平安歸來。不過,朝中的形式確實是微妙的很,雖然小協兒,呃,雖然天子已經登基,可畢竟年歲還小,何進和十常侍爭權奪利了半輩子,在這個緊要關頭不可能無動於衷,不過孩兒認為他們這些人都不足為懼,唯一讓孩兒感到危險的,是西涼董卓。此人狼子野心,無論朝中發生什麽變故,父親切切不可讓此人進入洛陽。”
劉虞轉過頭看向敖烈,凝神說道:“西涼董卓?為父相信你的判斷,這件事,為父記下了。”
敖烈歎了一口氣,不知道歷史的車輪,會不會因為自己的到來而發生偏轉,如果還是按照先前的順序發展的話,董卓進京之後,大漢的亂世就真正的要到來了。算了,事在人為吧,敖烈知道自己左右不了歷史的慣性發展,也就不再糾結這件事情。
抬頭看了看天色,敖烈有些不舍的說道:“父親,天色不早了,您該啟程了。”
劉虞默默地點點頭,在敖烈的注視下,轉身走下了城頭,然後在早已等候在西城門外的數十名親衛陪伴下,離開了薊城,向洛陽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