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朝鴻瞧著這樣的聞朝青,他的眼裡有著明顯的笑意。他輕搖著頭說:“老四,幸好你沒有野心,你這樣的心性,能打理好一府的庶務,卻不適合官場。不過,秀玉和秀峻兩兄弟有出息,你將來還是可以安享兒子的福份。”
聞朝青是世家子弟裡面,少有行事溫和的人。年輕時,他的身上沒有世家子弟特有的傲氣,沒有那種鼻子朝天的氣質。他如今年紀增長,身上的氣質更加的趨於平和起來。聞府裡的孩子們,都喜歡去親近他。聞朝鴻非常服氣聞朝青的好人緣,同時也慶幸因為他這般的性子,他才用不著在忙於公事之外,還要費心思在一府的庶務上面。聞朝鴻打量一眼聞朝青的神色,安慰他說:“老四,父親是氣極,才會那樣說你姨娘,你心裡別太去介意。”
聞朝青聽著這不變的安慰話,他臉上的神情都帶著苦澀。聞老太爺每一次借機發作他和他的同母弟弟時,都要在他們面前,提點他們生母種種的不是,神態和語氣裡,格外的嫌棄他們的出身。聞朝青的性子平和,年輕時,都覺得難以忍受下去,直到近年來,妻子金氏賢淑兒女雙生,他才能漠然置之聞老太爺對其生母的攻擊。而他的弟弟聞朝城成家立業以後,放棄聞老太爺安排的路,他想著法子帶著妻子離開安城謀生。
聞朝城這麽多年來,寧願一家人在外面飄泊,都不願意重回安城。聞朝青略有些澀然的搖頭說:“父親,他都不曾真正介意過的事,我這個做兒子的人,那用得著去介意。”聞朝鴻想了一想,他一下子明白聞朝青話裡的意思。聞老太爺與他嫌棄的女人,共同生過兩過兒子。他要打心底裡真正的嫌棄過那個女人,隻怕生了一個兒子,他都會覺得是多余,那能再有機會給她,生出聞府目前他們這一代裡最小的兒子。
聞朝鴻淡然一笑,輕輕的歎息起來說:“子不言父之過,我們兩兄弟,用不著去管長輩們之間的事。春意近來身子如何?需不需要再請太醫來瞧她?”聞明鴻轉了話茬,聞朝青聽他提及女兒,他的臉色好轉起來。他笑著說:“大哥,她康復了。你瞧瞧我腰上打的幸運結,就是早上出門時,她親手為我打上的。”聞朝青特別顯擺的把他腰帶上的幸運結,提起來給聞朝鴻細細看。
聞朝鴻低頭瞧著那打得松松的幸運結,知道是因為打結的人,年紀太小,手上力氣不夠,才會把那結打得那樣的蓬松。他抬上卻瞧見聞朝青臉上的笑容,他突然覺得這個弟弟笑得太過得意了,不過是小女孩子討好父親的作法,用得著他這般的得意嗎?聞朝鴻低頭瞧一眼自已腰間掛著玉佩,他終是沉默不語。他平時與自家的兒女相處不多,他們也從來不曾象聞朝青的四個兒女,那般的親近過他這個做父親的人。
兄弟兩人在分岔路口道別,聞朝青快步往回家的路上走去。聞春意和聞秀峻兩人在門口候著了人,聞秀峻立時奔出門來接人,聞朝青快步走了過來,彎腰抱起了兒子,又望見院門裡面的聞春意,他笑著走進來,示意聞春意跟在他的身邊,不管兒女能不能聽進去他講的話。他已經開口說起來:“你們兩人候在門口多久了?以後可不要再做這樣的傻事,我是臨時才生起的念頭,在出門前,回來跟你娘打一聲招呼。”
聞秀峻嘻嘻的笑起來,他晃著腦袋說:“爹爹,我和雪朵兩人在院子裡漫步,隻是走到了院門口。”聞春意已經麻木被聞秀峻一再叫著名字,她抬眼瞧見聞朝青眉間的不平,她趕緊點頭應和說:“爹,我們隻是在院子門口散步,時不時往外面望幾眼,不是特意來望爹爹有沒有回來。爹,祖父尋你過去,有什麽大事嗎?你一個人忙不過來,你可以跟我和峻弟說,我們兩人可以想法子幫著你一塊做。”
聞春意的眼裡,聞朝青是一個難得的好父親,他為了訓練兒女,有時故意會找一些事情出來,他陪著兒女一塊做。他會抽空來陪著聞雪意,一塊想著各種法子,來做各類的花箋。他又會在聞秀玉遇事時,他不曾多問一聲,卻會找一個借口,父子兩人在院子裡賽跑爭輸贏,通常他都會因為各樣的原因跑輸聞秀玉。他每日裡,都會特意跟聞春意說些,他在外面遇到的趣事,看到她願意開口多說兩句話,他的臉上笑得格外燦爛。
聞秀峻是最小的兒子,自是比兄姐們來嬌氣一些。聞朝青會借口要他幫忙,要聞秀峻幫著一塊做些拾落葉的事。眼下,除去聞秀峻年紀小外, 別的三個孩子,早早會打理自已的起居。哪怕是聞春意從來沒有梳順過自已的頭髮,她早上都要學著先給自已梳上兩個小包子頭。聞朝青的四個兒女,相對聞府別房的孩子,他們都不是嬌生慣養的人。劉婦人和張婦人原本就是家生子,兩人也存有自已的心思,在有些事情上面,自是懂得不往外面傳話出去。
金氏瞧著已經坐上聞朝青肩上的聞秀峻,她嗔怪的衝著聞朝青說:“他這樣重,你受得了嗎?你這樣會寵壞峻兒的性子,趕緊放他下來。”聞秀峻立時抱緊聞朝青的頭,搖頭說:“爹,我隻坐一會兒。”聞朝青便由著他在肩頭上,等到他坐在主位上面,聞秀峻才順從的滑了下來。聞春意伸手牽著聞秀峻的手出了房門,聞朝青從打開房門,望著走遠的兒女背影,心疼的說:“雪朵,她再沒有從前的那種嬌蠻性子,眼下,她懂事的讓我心疼。”
出事前,聞春意活潑可愛,嘴巴甜笑不停,她天不怕地不怕,聞府不管什麽樣地方,她都有膽子敢去闖一闖。而出事後,聞春意變得恬靜起來,她不愛開口說話,更加談不上愛笑。金氏要求她不要出院子門,她也能安心只在院子裡轉著圈子。金氏輕歎息一聲,轉而笑起來說:“她這兩年,跟著雪意學為人行事,我瞧著她反而有些象她姐姐那麽的穩重。以前,她那眼珠子是轉不停,那小心思是動不停,讓人跟在後面,收攤不停。
如今這般的懂事,反而能幫著我照顧起峻兒。難怪老人們說,受一次大罪,人的性子都會跟著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