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要問何事?”雨落輕聲問著,似乎怕打擾旁邊二人的安息一般。
“今日午時的飯菜,是誰送過來的?”周離想了想,低聲問了一聲。
“午時的飯菜?”雨落喃喃,沉思片刻,而後抬起頭回道:“午時的飯菜是盧管事遣人送來,我也順便問了一聲,應該是三夫人親自叮囑,送過來吃食……還說,這是特意準備給離公子的,讓他人不要隨意動,當時我就有些納悶,三夫人這人難道還是挺不錯的?”
“三夫人?你確定?”周離雙眼寒光一閃,又重複問了一聲。
雨落被周離這番姿態嚇了一跳,有些不自在起來,不安的看著離公子,想了片刻,點頭說道:“這一點還是能夠確定的……如若不然,等等天亮,找來送菜的小廝再詢問一番,那是伺候三老爺的老常。”
“不用了。”周離搖頭:“這事情不要去問,記住了嗎?”
雨落不敢多問,連忙點頭:“雨落記住了。”
“這就好。”周離點頭,隨即吩咐道:“以後,其他老爺、夫人送過來的飯菜,都一概不要端給我食用……不僅如此,你和江娘做菜的時候,都小心一些,不要離開。”
“離公子?”
若第一句吩咐,是在記恨那些沒心沒肺的老爺與夫人。
那這第二句,便有些詭異了,為何要小心一些呢?
難道……
雨落心中升起一個猜測,嚇了一跳,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眸子:“離公子,他們怎敢如此?!這、這,怎麽可能?”
“相信我就是,若無某些事情,昨夜哭喪,我豈會昏死過去片刻?你難道就沒有注意到,我昨夜的臉色非常不好?”周離冷笑一聲說著。
想到昨夜攙扶公子過來的臉色,的確不正常,當時以為是突聞悲訊,太過於痛苦,以至如此。
現在想來,就算是痛苦,也不應該是汗如雨注,臉色青白,嘴唇發黑吧?
想到此處,雨落心中冰涼,臉色不由蒼白,雙眼中滿是茫然,自公子父母自縊以後,發生了太多的怪事,平時頗有風度的老爺夫人,變得無比的刁鑽惡毒,平時庸懦的公子,變得如此精明強勢,平時和和氣氣的家族,變得如此劍拔弩張……
這樣的變化,讓雨落根本適應不過來。
見小丫鬟臉色蒼白,似乎是被嚇著了,周離溫言說著:“不用害怕,一切有我。”
雖是這麽說著……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啊。
不過這樣的話,落在小小丫鬟的耳中,卻若救命稻草一樣,生出了一些安全感,雙眸不由發亮,驚奇的看著正在沉思的離公子。這樣的公子,似乎比以前好了太多,看來,諸多變化,也不盡是壞事。
守靈之後的第三日,便是大殮,親眼看著這具身體的父母,被放入棺材之中,蓋上被子,而後釘上釘子封棺,周離生出一種很是複雜的情緒,雙眼不由有些微紅,深深歎息了一聲。
死亡,總是容易給人帶來悲傷。
這日,天空下著小雨,淅淅瀝瀝往下滴著,使人發寒。
旁邊傳來哭喪的聲音,這是一些跟著周離父母的老仆,這份悲傷,倒也真心實意。
周山幾人都在場,神色肅然,不知道內情的人,怕是會以為他們也很是悲傷呢。
不過旁邊的周玲,倒哭的梨花帶雨,傷心到了極點。
棺是裡外二層的厚棺,地是家族墳地,四周風水,還算不錯。這一切,都是由周玲親手置辦。
十幾個仆人忙來忙去,將兩個棺材平列排放在一起,合葬在一個大坑之中,而後快速將土填上,再設立墓碑,上面寫著名字,出生年月以及死亡年月。日後還會在這裡簡單修一座陵園。
做完這些,眾人隊伍未散,又來到了祠堂,由周離,親手將寫有――‘周姓堂中歷代宗親昭穆考妣之神位,十七世周恆,妻周蘇氏’放入諸多神龕牌位的一個角落。
“父親,母親,一路走好。列位祖宗,還請保佑。”
小心放置好牌位,而後奉上香火,周離跪在蒲團上,磕了三下,嘴裡輕聲說了一句,很是肅穆莊重。
看著牌位,他心中暗道:“奪舍你二人唯一子嗣之身體,必承汝之意志,將你一脈繼承下去,來日功成名就,定奉上鬼神之位,願九泉之下,還請安息。”
想法剛落,周離隻覺得身上輕松了許多。
這,似是一直以來,那糾纏在身體上,不願意離去的本能意識開始了漸漸消失了。
也代表著,這具身體的控制權,全部落在了周離的手上,不過他微微一歎,卻並沒有太多的喜意。
只因來到這個異世界的他,前途坎坷,幾乎看不到希望。
父母身死,因為幾個叔叔要奪資產,必會受到排擠,可謂是遍地荊棘。
這該如何是好?倚仗那個姑姑?看似不錯,她與父親關系不錯,定然會出手幫襯,可她早已嫁入京城一戶人家,難道以後要去那邊寄人籬下?
同樣不好受。
周離咬了咬牙,狠狠攥緊了手掌。
我就不信無法找出一條活路!
第四日,周府之內的一切辦喪事裝束的被撤下,生氣快速恢復,漸漸熱鬧起來,仿佛前幾日,沒有舉辦過喪禮一般。
周家西院有一座小屋,這是唯一掌握在周離手中的家產。
昨日已經將此處收拾,與丫鬟雨落、還有母親的貼身侍女江娘一起住在這裡。
江娘是雨落的母親,早年做了寡.婦,留下一女,家中窮困潦倒,幾乎沒有活路,後來經過打聽,以母親娘家的鄉人身份,投奔過來,母親又見其忠心老實,便提拔為貼身丫鬟,這一做,便是十年。
樹倒猢猻散,周離父母長眠,其他老仆早已在家族中尋著別的位置,而江娘卻還留在周離身邊,伺候小公子起居。對此,周離心中感激,也表現出自立的一面,不至於讓二人太過辛苦。
讓周離心中發寒的是,昨日父母剛剛下葬,族內便將他的吃穿費用,縮減了四分之三,如此一來,以後恐怕隻能勉強度日。
至於父母的遺產,周離雖是名義上的繼承人,但因為年紀與實力的關系,根本沒有力量佔據,若家主還在家族之中,或許還能有些公道可言,可如今家主不在,基本是那幾位主事的叔叔隻手遮天,三下五除二便將本應該屬於周離的遺產,瓜分得丁點不剩。
假如這些遺產還在,完全可以活的滋潤。但這,也終究隻是假如。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
朗朗的讀書聲從小屋竹舍書房傳來,江娘露出欣慰的笑容,繼續在不遠處洗著衣物,她故意大聲道:“小公子知恥而後勇,奮力讀書,定然能在十五日後考上童生。就算考不上,過個幾年,也定然是榜上人物。”
將衣物拿出,放在另一個木桶之中,不斷漂洗的雨落聽見這話,又看著微笑的娘親,頓時明白了意思,點了點頭,也故意大聲道:“對,我相信公子一定能。隻要考上童生,家中幾位老爺便不得不顧忌一些,將來日子定然會好過很多……”
在書房內,聽到江娘與雨落鼓勵話語的周離,雖然心中生出一些溫暖,依然不由搖頭苦笑,豈會如此簡單?這些書本,當真是猶若天書,每看一些,便覺得頭痛異常,幾乎難以接受,不過就是這樣,他也強逼著自己啃了不少內容。終究還是為了生存啊。
自己雖這麽辛苦,前世也研究過一些古文,但終究還是半吊子本事,想要考上童生,當真是癡心妄想。
童生又稱儒童,是國家人才的預備資源,需要經過府試大考,才能授予的稱號,能佩劍,並且獲得相應的朝廷氣運,初步擁有崛起的資本。
在這個氣運顯聖的世界,算是小有身份。
可以說,隻要周離考上了童生,那幾位叔叔嬸嬸,便不敢再動他絲毫,甚至還得將他父親的遺產吐出來一些!
不僅如此,成為童生,掌握了童生氣運之後,實力會有一定的增幅,更非等閑人士等夠與之匹敵,擁有一定的自保之力,不至於若前些日子,在葬禮上,被那周宏怒瞪,便下意識產生的驚懼感,幾乎無法動彈的狼狽。
總而言之,好處多多。
可是,這又談何容易?
每一場府試都有二三千人來考,最終,僅僅隻取三十。
多少英才絕倫之人,最終隻能名落孫山?
科舉,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坑,但想要出頭,卻隻能往這個坑裡走……
周離不由咬牙,狠狠瞪著這書中文字,似乎想要將他深深記載心中一般,就在此時,腦海中‘滴’的一聲,異常響亮,什麽東西響了起來。
聽著這熟悉的聲音,周離難以置信瞪大了雙眼:“難道……”
他當即聚精會神,瞳孔微微收縮, 用那久違的控制方法,開始尋找並啟動那樣東西。
很快,在他的視網膜上,便出現了幾個小字:
‘芯片啟動完畢,華夏智能企業產品,第二代芯片,序號Hxs1551,竭誠為您服務。’
“還真是!”周離激動的一下子站了起來,他忍不住低聲驚呼出聲,心中充滿了驚喜。
智能芯片,二十一世紀中葉提出的設想,並且給予了一定理論完善,當時的人們嗤之以鼻,認為太不切實際。
誰料二十一世紀末,第一代智能芯片便問世,當時可真是轟動全球。
僅僅是十年,第二代芯片出世,徹底將第一代芯片的一切不穩定因素全部擺平,受到了普羅大眾的接受與歡迎。雖然很多人還是下意識排斥,但很多人已經在腦子裡裝上了這種極其方便的智能芯片。
周離便是其中之一。
如今,穿越到這個世界,沒想到,智能芯片居然跟了過來。
隻要有了芯片……考上童生,怕根本不是問題啊。
周離不由興奮的暗暗想著,看著書本,默念操控芯片記錄。
周離的眸子閃過一行行數據流,顏色非常淡,外人根本無法看見。
僅僅隻用了一分鍾,他便將這本書翻完,與此同時,腦子裡也出現一個機械女聲。
‘記錄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