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安邑動蕩不安之際,魏郝卻是身處深宮,朝臣拜見一律不見,朝臣們只知道魏郝現在身染重疾。
彭徐兩家爭端引起數千人死亡的消息姍姍來遲,這個消息猶如巨大的風暴席卷魏國朝野,但此時的魏王卻偏偏因為重病在身無法處理朝政,大梁城頓時亂成一鍋粥,彭、徐兩家尖銳對立,數千子弟的死亡讓彭、徐兩家受到家族建立以來最為沉重的打擊,兩家矛盾衝突加劇,大梁利益爭奪也步入高峰,這場風波也同時波及到魏國各地,只要有兩家勢力的地方,都會掀起腥風血雨,兩家隱藏勢力也在此時步入台面。
此時魏郝身在深宮,但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奕奕,一點也不像外面傳言一般重病在身,外面的消息通過錦衣衛源源不斷地傳入魏郝耳中,朝廷內外的形式,魏郝了然於心。
“現在朝中內外亂成一團,彭、徐兩家損失慘重,王上,機會來了。”楊畢舉起手中白子落下,一大片黑子被白子圍死。魏郝來到戰國雖時常與人下棋,棋藝有很大長進,但與楊畢這樣的老手下起來,卻沒有一次勝過,即使是平局也沒有過,楊畢精通儒家學問,儒家講究的琴、棋、書、畫、禦他樣樣精通,魏郝不是對手也是正常。
看了一眼棋局,敗局以定,魏郝甩掉棋子,不以為意,反而神采奕然,棋局輸贏是小事,但老貴族中計,損失慘重卻去了魏郝心中一塊大病,“安邑城兩家內鬥確是意外之喜,給我們鏟除舊勢力節省了不少精力和時間。”
見魏郝投子認輸,楊畢微微一笑,他也知道魏郝不是他的對手,但他卻從來不會手下留情,“兩家怒火已經升起,不如我們再添一把火,讓兩家的火氣燒的更旺。”
魏郝望著被楊畢殺得片甲不留的棋局,笑道“楊子精通儒家學說,沒想到做起事來一點也不像儒家士子。”
“大爭之世,儒家學說泯於世人,法家主張大行其道,否則孔老夫子也不會有惶惶然如喪家之犬的感歎。”
魏郝了然,儒家學說雖然是戰國四大學說,然而,整個儒家學派的學子,卻無一國敢用,魯國用孔子治理國家,國家也一度富強,可最後卻成魚肉任他人欺凌,落得個滅國的下場,誠然可悲。
“不知這把火該如何加才合適。”
“聽說大王錦衣衛善於刺探情報,同時還善於刺殺,不知大王可否讓他們刺殺彭喜公子彭峰,這個彭峰可是彭喜愛子,一旦彭峰被殺,彭喜怒火可想而知。”
“好你個楊子,如此狠辣。”魏郝笑罵道,“當日荀況在洞香春一番性惡論的說辭讓孟老夫子勃然大怒,欲殺荀況以正儒學,今日你一番刺殺之論,如被孟老夫子知曉,不殺你這假儒孟老夫子豈會乾休。”
楊畢不以為意,撿起棋盤上的一粒粒棋子,揚聲道,“假儒也罷,真儒也好,能定勝局,有益於國,楊畢何懼。”
見楊畢已然收起白子,魏郝在棋盤抓起一把白子道,“這次彭、徐兩家的衝突之大出乎我們意料之外,楊子這一計殺局過後我們也可以收網了,不知變法何時可以施行。”
楊畢緩緩起身,望向宮門之外沉聲道,“彭徐兩家的爭鬥已經徹底將他們的勢力暴露,雙方爭鬥也死傷慘重,一旦王上掌握全局,以雷霆萬鈞之勢滅了彭徐兩家,魏國就可頒行新法。”
“楊子似乎忘了魏家,這個魏家才是最大的舊貴族勢力,魏家還在,新法恐怕難以施行。”魏郝望向楊畢道。
楊畢呵呵一笑道,“王上已然成竹在胸,何須再問楊畢?”
此時的徐、彭兩家聽到安邑兩家弟子死傷慘重已是勃然大怒,徐家責怪彭家暗自指示彭城不予士卒軍餉,彭家責怪徐家心狠手辣,斬殺兩千余名彭家子弟,並威脅徐家讓他們交出徐渭,否則屠盡徐家滿門,徐家雖然略不如彭家,但也是魏國三大族之一,彭家如此叫囂惹怒了徐家子弟,紛紛要求與彭家一戰。
彭、徐兩家爭鬥已越來越激烈,矛盾越來越衝突,彭、徐兩家家主雖然不希望兩家這般繼續下去,希望魏郝能夠調停,偏偏幾日來魏郝重病無法相見,彭喜、徐健現在也無法控制局面,雙方開始仇殺,彭喜和徐健每天在家中都能聽到自家有子弟被殺死。但他們還是克制住自己,盡量不引起大的爭端。但彭家家主彭喜愛子彭峰被殺卻讓彭喜徹底失去理智,無數彭家子弟忍無可忍,家族族長之子被殺,這對一個家族而言是多大的恥辱,彭家子弟紛紛請戰,報仇之聲四起,彭喜經歷了喪子之痛在如此激烈的氣氛下也不再顧慮,一聲令下,整個魏國震動,彭家眨眼間聚集五千族兵,在彭喜的帶領下殺向徐家陽平封地。
陽平封地,是徐家祖業,自魏國建立以來,陽平封地就一直由徐家管理,徐家也把陽平做為他家族的基地和大本營,一旦家族出現危機,徐家都會在陽平聚集族兵,或是守衛陽平,或是主動出擊,這次也不例外,彭家乃魏國三大家族之一,其實力甚至比徐家還略勝一籌,如果真要和彭家拚個魚死網破,徐家誰也不樂意,但彭家卻欺人太甚,咄咄逼人,五千族兵已然從封地出發,向徐家撲來。
“家主,既然不可避免,那就一戰吧,我徐家子弟沒有怕死的懦夫。”
“不錯,彭家欺人太甚,既然彭家意圖一戰,我們就與彭家拚個魚死網破,徐家兒郎多為軍中好漢,未嘗不可與彭家一戰。”
“戰吧,戰吧……”徐家族人的怒吼聲傳入徐健耳中。
“家主,彭家五千族兵已經離陽平不足三十裡,如果家主再不下令就來不及了。”徐渭高聲道。
徐健緊閉著雙目,凝神靜聽著徐家子弟的說辭,與彭家一戰,他不想打,沒打的必要,徐健雖然平時看起來像個武夫、大老粗,但他絕不是沒有腦子,不然他也坐不到徐家家主的位置,平時看到粗聲粗氣,口無遮攔的徐健更多的是迷惑朝臣的一張面具罷了,他很清楚和彭家一戰沒有多大勝算,就算僥幸勝了,徐家也就打的差不多。但彭家現在已經兵臨城下,正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彭徐之戰已然不可避免。
被徐家子弟吵得心煩,起身在房間裡走了幾步,猛地站定步子,滿臉殺氣,“傳令徐家子弟,徐家生死存亡就靠這一戰,彭家欺人太甚,如此彭家在魏,我魏國永無寧日,傳令下去,吹號擊鼓聚兵,我要一戰滅彭家。”
徐家子弟大喜,畢竟刀都架到脖子上了,徐健還在猶豫,徐家本就不如彭家,如果還失去先機,必死無疑,這時聽到徐健下定決心,所有徐家子弟松了口氣,大家都清楚家族戰爭一旦失敗,身死族滅只是眨眼間的事,這是一場不得不賭的豪賭,不勝則亡,全部徐家子弟抱著必勝的決心。
彭家大軍開進陽平,五千彭家子弟盔甲明亮,魚鱗狀的甲片,經過穿組聯綴而成,青銅色的獸面壯胸甲顯得格外猙獰,手中的長戈寒光閃閃,冷氣逼人。
“家主,徐家家主徐健邀您陣前答話。”一名士卒向彭喜稟報。
彭喜點頭道,“告訴他,本家主答應了。”
陽平城門,彭喜在城頭駐馬而立,徐健則高高的站在城頭。
“彭家主,為何派兵攻打我封地,難道你彭喜想造反嗎?”徐健一開始就給彭喜帶上一個高帽子。
彭喜冷笑道,“放屁,殺子之仇不共戴天,今日不滅你徐家,老夫誓不罷休。”
徐健抽出寶劍,劍指彭喜道,“老匹夫,誰殺你兒子了,胡亂找個借口就想滅我徐家,真以為徐家沒有男兒?”
彭喜呸地往地上一吐,冷冷道,“既然敢做,何不敢當,殺我愛子彭峰,現在老夫兵臨城下就不敢承認了,老夫不恥。”
徐健哈哈大笑,臉上滿是猙獰,“彭喜,無需多言,你既然已經兵臨城下,我們戰過一場再說,讓你們看看我徐家兒郎的戰力。”
“早該如此。”說完返回軍中。
彭喜回到軍營後當即下令攻城,陽平的城池並不高大,彭家的子弟兵都是為家族而戰,為家族而榮的男兒,如果讓他們為魏國而戰,他們或許會退縮,但如果為家族而戰卻是舍生忘死,徐家在陽平的城頭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就被彭家擊破,轉眼間守城戰變成肉搏戰。
大戰進行一天,夜幕漸漸到來,徐健望著城頭的慘烈,一陣悲哀,這些徐家子弟兵都是他徐家的骨乾,死上一個就少一個,在戰國時期對自家的子弟兵是十分看重的,同時很多家族都靠家族子弟兵奪取政權,三家分晉就是先例,在百余年後,項羽也憑借八百江東子弟兵起家滅秦,家族子弟兵在家族族長眼中都是骨乾,死上一個都會心疼,但這場大戰,徐家三千子弟兵一天損失了一千有余,明天還有一場惡戰,不知多少子弟兵會埋屍城頭。
“家主。”徐渭滿身是血,顯然經歷過一場惡戰,一直以來徐渭作戰都很勇猛,此次大戰,他一人斬殺彭家三十余名子弟兵。
望著這個挑起安邑彭、徐兩家爭端的罪魁禍首,再望望城頭上鋪滿的徐家子弟屍體,徐健應當責怪他,但看徐渭渾身的鮮血,徐健責怪的話變成安慰,“徐渭,你幸苦了,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打掃戰場的事你就不要參加了,準備今晚或者明天的苦戰。”
徐渭確實很疲憊了,今天的大戰耗盡了他的精力,他確實是要休息一下,後面還有大戰等著他,倚靠著城牆,還來不及向徐健打聲招呼,已然沉沉睡去,一陣陣鼾聲傳出。
東方漸漸吐白,昨天晚上彭家終究還是沒有進攻,待到清晨,彭喜整隊進攻,準備一戰定陽平。徐健此時充滿了擔憂,雖然昨天在整場大戰中憑借守城的優勢讓彭家損失不少,但是相對彭家龐大的人口基數而言,徐家的損失更為慘重,現在能夠站在城頭的只有千余名徐家子弟,而且城門也是搖搖欲墜。
“進攻。”隨著彭喜的一聲號令,無數的攻城雲梯搭上城牆,彭家子弟兵冒著箭雨衝上了城頭,其實昨天的戰鬥,早就把陽平的護城河填平,地上丟滿的沙袋和屍體,像一座小山,對於進攻者而言,現在他們的地形劣勢並不明顯。
隨著彭家子弟的進攻,城頭上的徐家子弟一個個躺在血泊之中,徐渭一直高吼著進攻,身旁的彭家子弟兵根本擋不住徐渭的威勢,但彭家族人太多了,身旁的徐家族人一個個的倒在血泊之中,徐渭和僅存的十數名家族子弟護住徐健,徐健淒厲的笑聲傳出,三千家族子弟死傷遺盡,徐家幾百年魏國的大家族轉眼間衰落,他是徐家的罪人,“先祖幾百年辛苦奮鬥才有今日的徐家,沒想到敗落在我手中,我徐健有何面目苟活於世。”說完將寶劍架於脖子上。
“殺我愛子和家族子弟,你死有余辜。”一道冷笑聲傳出,一名頭戴高冠,兩袖飄飄的人影從人群中走出,正是彭家家主彭喜。
徐健冷笑道,“彭家主果然虛偽,我徐健死到臨頭,你彭家主還行誣陷。”
彭喜正待說話,不料遠處滾滾馬蹄聲傳出,聲音由遠及近,很快就進入彭喜和徐健的視線,禁衛騎兵,這支讓天下側目,聞風喪膽的騎兵做為魏國權臣的彭喜和徐健如何不知?彭喜和徐健何等人物,久經官場,瞬間就明白了前因後果,徐健仰天長嘯道,“彭家主,你機關算盡,沒想到反中了王上之計,哈哈,我在下面等你。”隨即望向遠方道,“王上,你好狠的手段,我和彭喜都中你之計矣,對,是我們擋了你的道,王上啊王上,我到地下看你能創立何等的豐功偉績。”徐健淒厲的笑聲傳遍城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