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涓大軍駐扎在大梁城外百裡,夜晚燈火通明,龐涓軍帳人影湧動。
“大將軍,深夜叫我等前來有何要事?”身著將軍甲胄的中年男子拱手道。
“是啊,這深夜召集我等各地將領,恐怕多有不妥。”
“怎麽,你我眾弟兄出生入死幾十年,如今都混上了個官職,肚裡塞著俸祿,屁股上坐著銀子,熬到這個份上,一個個都信不過我龐涓了?”龐涓坐在長案前,一臉冷厲。
“大將軍,下官當不起這個話,只是當今的魏國,以魏律為準繩,我等乃各地駐軍主將,一旦被知曉我等擅離職守,恐怕有滅頂之災,請大將軍詳查。”中年將軍低聲道。
龐涓哈哈一笑,隨即臉色轉冷,“對,現在你們都怕了魏律,但你們就忘了我等出生入死的兄弟情誼了嗎,你們說說,如果沒有我龐涓,你們能混到這個位置嗎,我龐涓可是有什麽地方虧待過你們,每次魏王獎賞,本將軍可拿下一絲一文,還不是都發放給了各兄弟,現在諸位大富大貴了,就忘了我龐涓,好,很好。”
營內眾人一同跪下道,“大將軍,我等絕無此意。”
龐涓連忙站起道,“諸位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待眾人起來後,龐涓歎了一口氣道,“諸位都知道,龐涓領兵攻韓,遇到楚國偷襲,兵敗受辱,這本不是什麽大事,打敗了重新再來便是,世上哪有什麽常勝將軍,可魏廷如今卻容不下龐涓,就連王上也有處決龐涓之意,龐涓為魏國出生入死,如今換來的卻是……,唉,不說也罷。”
“大將軍,不知我等可有能幫得到忙的地方。”
“是啊,大將軍對我等有恩,我等一定報答。”
龐涓點了點頭,這些都是龐涓的舊將,隨龐涓出生入死,雖然讓這些人跟他造反不可行,但要讓他們幫忙保龐涓一命還是可以辦到的,“諸位,現在魏廷小人當道,龐涓隻得想辦法自保,請諸位寫一萬言書,求王上饒我性命便可。”
“這,萬言書該如何寫。”
“本將軍這有萬言書一封,只要諸位將軍簽字便可。”說完將羊皮卷遞給營中眾人。
萬言書極為簡單,沒有絲毫忤逆之言,只是言道龐涓一生為魏國征戰沙場,勞苦功高,此次戰敗純屬意外,讓魏郝赦免其性命。
眾人受過龐涓恩惠,雖然這封萬言書寫上去可能得罪魏郝,但與生死相交比起來,這封萬言書還是可以簽的,眾人微一思量,紛紛簽上名字。
龐涓營內眾將將名字簽上,龐涓長出了口氣,他很清楚,這次戰敗他本人有很大責任,未聽軍令,強行用兵,以致被楚國斷了歸路,至魏郝於險地,魏郝陷在楚國還罷,現在回歸,他的責罰肯定免不了,何況他從韓國撤回國內後私通列國的行為恐怕也瞞不過魏郝,雖無真憑實據,但終究還是有些痕跡,如果他什麽都不做,他可不敢保證魏郝回國後會不會將他處決,這次的危險,比之前馬陵戰敗之後更甚,他的性命就在頃刻之間。
“感謝諸位能在龐涓危難之際出手相助,一旦龐涓渡過這次危機,必有重謝。”
“大將軍對我等有厚恩,能有機會報答,我等自當盡全力,只是我等終究是魏臣,這般以脅迫王上,可一而不可再,請大將軍能夠理解,當然我們也相信王上少年英才,大將軍勞苦功高,以王上的仁德定然不會虧待大將軍。”
一名地方官員說完後,其他人紛紛附和。
龐涓冷芒一閃,這話雖然說的是君臣之道,但無不影射此事過後,這些人與龐涓恩情已了,再無瓜葛。
這就是現實,龐涓點了點頭道,“多謝諸位此次相助,諸位駐守各地,在龐涓這諸多不便,龐涓不留諸位了。”
這些人聽後巴不得趕緊離開,紛紛向龐涓告辭,望著這些人一個個走出營帳的老戰友,龐涓心中一片冰涼,龐涓啊龐涓,沒想到你會淪落到如此地步。
次日清晨。
“報,王上,我大軍已接近大梁,龐涓大軍在大梁城外設營阻住我軍去路,請王上指示。”斥候稟道。
“喊話,讓龐涓出來見本王。”魏郝冷聲道。
魏郝話未說完,另一名斥候飛馬稟道,“報,王上,龐涓率軍出營。”
魏輝神色一緊,“大軍做好戰鬥準備。”
魏郝輕哎一聲道,“老將軍,一個龐涓還不值得我們如此緊張,走,我們去看看我們這個大將軍到底想幹什麽。”
“王上,龐涓大軍出動,恐圖謀不軌。”魏輝輕聲道。
“老將軍放心。”魏郝微微一笑,策馬向前而去。
見魏郝獨自離開,魏輝輕聲向周圍將領說道,“大軍前進,小心保護王上。”
龐涓領大軍出動,本為防萬一,魏郝不給他機會說話突然襲擊,不想遠遠見到魏郝單騎在前,頗為震驚,歹念乎生,隨即又是一陣猶豫,魏郝這是想幹什麽,難道有陰謀,就在這猶豫之時,只見魏郝身後塵土飛揚,大軍趕到,龐涓瞬間止住衝動,下馬跪拜道,“龐涓拜見王上。”
“哦,龐涓龐大將軍啊,怎麽,跟本王這麽客氣?”
“這……,龐涓不知王上所言何意?”
“何意?你龐涓還和本王說何意。”魏郝哈哈笑道,“龐涓啊龐涓,你不是很聰明嗎,膽子很大嗎。”
“王上,龐涓戰敗,願承擔戰敗之責,請不要侮辱龐涓。”
“戰敗之責?你龐涓就僅僅是戰敗之責嗎,你率軍攻韓的時候本王是怎麽交代你的,打退韓軍,就地駐扎,難道這句話的意思,你龐涓也沒聽懂嗎,你龐涓是不是覺得本王不能沒有你,是不是覺得本王不敢殺你。”
“王上,龐涓不聽軍令,致使我軍大敗,本想以死謝罪,不料昨日深夜,各地戰友寫下萬言書,稱魏國大業未成,龐涓不能死。”
萬言書?魏郝神色一冷,做為一名君王,最厭惡,最害怕的是朝臣內外勾結,魏郝本想以自己的威望,這樣的事情絕不會發生,可今天這樣的事情偏偏發生在魏國,在自己身上,“你說的那個什麽萬言書在哪。”
“在龐涓這。”說完,龐涓將羊皮卷拿出,遞交給魏郝,魏郝打開羊皮卷,龐涓稱其為萬言書,其實這上面只有上百各地駐軍將領的簽名,但這些將領分布各地,一旦動蕩,那魏國就真的麻煩了。
不對,這萬言書上的名字確實沒有錯,但以他魏郝如今的威望,這些駐軍將領不可能沒有顧及,定是龐涓挾恩讓這些將領簽上的名字。
想通這一點,那就簡單了,魏郝確實不能以戰敗之罪將龐涓誅殺,但龐涓自己要作死就怨不得他人了。
“好,龐涓,既然有這麽多將領肯為你求情,那本王這次就饒過你。”
聽到魏郝之言,龐涓剛松了口氣,魏郝又道,“龐涓,你老了,頭髮都白了不少,這樣吧,你交出大將軍兵符,休息去吧,最好是離開大梁,回封地去吧。”
回封地,龐涓怎會同意,且不說他本人貪念權位,就是他沒有貪心,一旦交出大將軍兵符,回到封地,魏國只要局勢一穩定,他龐涓就逃不了魏郝的手心,到那個時候要權沒權,要兵沒兵,只能束手待斃,這樣的事在戰國歷史上屢見不鮮,他又怎會輕易放棄權位。
抬頭看了一眼魏郝,此時魏輝領大軍已經趕到,要擒拿魏郝已經不可能,只能回到軍隊中再做打算,龐涓猛地站起,迅速退到大軍之中,速度之快,讓魏輝等一乾人都沒反應過來。
“保護王上。”隨著魏輝一聲大喝,軍隊將魏郝團團圍住保護起來,“龐涓,你幹什麽,要造反嗎?”
“魏將軍,非是龐涓要造反,而是王上容不得龐涓。”
魏郝輕呵了一聲,“龐涓,本王如何容不得你了,你此次戰敗,陷魏國於險境,本王都饒了你過錯,你這又是何意。”
“王上,明人不說暗話,你這真是放過龐涓嗎,將士們,王上要處決本將軍,多少年了,本將軍為魏國立下多少汗馬功勞,可魏王昏庸,不是本王不義,而是魏國不仁,反了。”
魏郝大笑道,“好一個龐涓,你倒是會顛倒黑白,魏國的將士,你們都聽到了,本王已經饒了龐涓性命,是龐涓辜負本王,難道你們要跟隨這個反賊一起反對本王嗎。”
龐涓身後的士卒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龐涓冷笑一聲,“王上,你看到了嗎,沒有人會支持你罷免本將軍,人心在本將軍這。”
魏郝呵呵一笑,“龐涓,人心真在你那嗎。”
這些將領都是龐涓一手提拔,在這支軍隊中,龐涓的聲望絕對要比魏郝要高,但其中混有忠於魏郝之人也不是沒有可能,轉頭望向身後的將領,見這些將領一個個緊張的望著魏郝軍隊,無一人有反叛他的意思,頓時放下心來。
“看來人心確實在龐涓這,魏郝,你不行周禮,殘忍好殺,誅殺功臣,現在,本將軍就要替天行道,殺。”
“殺。”一聲大吼,一顆人頭落地。
整個戰場靜了下來,怎麽回事,龐涓被殺了,殺他的卻是龐涓身後的副將張尋。
“龐涓謀反,張尋奉本王王令誅殺,余者皆是被龐涓所蠱惑,放下武器,降者不糾。”
當,一名士卒將武器丟在地上,其余士卒一個個放下武器。
“王上回宮。”隨著張尋一聲大吼,龐涓所領士卒紛紛退到一旁,魏郝騎著戰馬從龐涓頭顱上踩過,鮮紅的馬蹄印沾在馳道上向大梁延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