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
雖然稱呼不同,但是呼出這一聲的,沈奕和張儀同樣的悲慟。
“你和大師兄走前面,我單獨扶著洞主就好。”
丁寧盡Kěnéng讓自己的語氣平和些,然而他手上的動作還是昭示出了他此時的和平時有太大的不同他幾乎是有些蠻橫的擠開了沈奕,讓沈奕和張儀走在前方。
“對不起。”
丁寧輕聲的吐出一句,這句話不是對沈奕說,而小說 是對自己架著的薛忘虛說。
薛忘虛苦笑著看著丁寧,道:“拚得自己的命都快丟了,還和我說對不起?”
丁寧的喉結微動,似是在艱難的吞咽著什麽東西。
他沉默了數息的時間,然後抬頭看著前方後背依舊顫動不已的張儀和沈奕,終於下定了決心,將聲音壓到極低,說道:“還記得我從巫山回來之後,問過你想不想繼續活下去的Wèntí麽?其實我並不是隨口問問。”
薛忘虛的眼瞳裡原本已經沒有多少神采,而且已經極為平和,就如一潭渾濁的死水,然而就在丁寧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瞳深處驟然卷起萬頃驚濤駭浪。
他的心臟好像徹底恢復活力般劇烈的跳動著,將無比的震驚之意不斷的壓入他的身體各處。
這種震驚,比起他剛剛突破七境,感受七境和六境的不同時還要強烈。
“原來這就是…?”
他感受著無數絲湧入體內的元氣,感受著絲絲縷縷元氣的盡頭,艱難的抬起頭,看著丁寧。
丁寧點了點頭。
“原來你就是…”
薛忘虛看著丁寧凝重的眉眼,心中卻越來越覺得不真實和荒謬。
無數的記憶和畫面強烈的衝入他的腦海,如無數時空交疊,令他一時完全失去了思索能力,然而身體深處的變化,又讓他迅速的清醒過來。
“不行。”
他搖了搖頭,輕聲道:“沒有意義。”
丁寧沉默了片刻,他想要開口說話。
然而薛忘虛看著他,已經接著輕聲說了下去:“我說的沒有意義,不是指你讓我活下來之後,我們能不能渡過岷山劍會,能不能逃脫…我Zhīdào你既然做出這樣的決定,便是有逃脫的Kěnéng。”
丁寧的嘴唇用力的抿了起來,他保持沉默。
薛忘虛感慨的看著他,眼神變得極為複雜:“我從沒有想到你竟然是他的傳人,我從未想過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哪怕之前別人給我提出這樣的假設,讓我想象一下這樣的事情發生後,我會是什麽樣的心情,我也絕對無法想象。然而等這樣的事發生在面前,我震驚之余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我該怎麽辦?”
“我畢竟是秦人,我畢竟忠於聖上,不管聖上奪取皇位的時候采取了多少不光明的手段,但他還是令人滿意的皇帝.”薛忘虛苦澀的笑了起來,“你想要我活下去,展露你的真正功法,是做出了最為重要的決定,而對於我而言,這個決定也至為重要。”
“我不Zhīdào你將來會做什麽,我畢竟是秦人…所以最後我的決定是只能兩不相幫。”
“你先前從巫山回來之時,我便和你說過一句。”
薛忘虛有些氣喘,有些虛弱,但他還是堅持抬著頭看著丁寧,說道:“我在這裡死去,便是我的命,但你卻是可以拚一拚。”“兩不相幫?”
一直緊抿著雙唇沉默著的丁寧慘淡的笑了起來,道:“老頭,你何必為了我找這樣的?”
“你別忘記答應我的風光。”
薛忘虛笑了起來,沒有和丁寧辯駁,他的眼眸深處有些不舍,但卻越來越柔和平靜,“如果有Kěnéng,替白羊洞拿到首名。”
丁寧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說道:“看都看不到了,還有意義麽?”
“有意義。”
薛忘虛費力的點了點頭:“你既然有著這樣的身份,只要你應承下來,我想你便可以做到,光是想象那時的景象,我就很開心。”
丁寧再度沉默不語。
“這是緣。”
“我有緣和他的傳人在白羊洞相遇,這已經讓我感到了人生之奇妙,感到榮幸。”
薛忘虛平靜的看著他,道:“所以你現在沒有什麽難抉擇的。”
“對於生死,從來是自己抉擇容易,而旁人抉擇難。”
丁寧低垂下頭,慢慢的說道。
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湧入薛忘虛體內的無數看不見的絲線開始收回。
巨大的痛苦開始充斥丁寧的身體。
薛忘虛更加虛弱,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不斷的往下沉,但他還是笑了笑,拍了拍丁寧的後背。
……
岷山劍宗的青玉山門後,絕大多數選生已經聚集正對著山門的山道前。
這條山道筆直往上通向摩天峰的高處,雖然劍意刺目,令人根本無法看到高處是何等的情景,但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道劍痕筆直的從雲中高峰頂端斬到底部。
山道全部都是碧玉鋪成,表面看不到一絲雜色,用料之奢侈在世間簡直是難以想象。
山道前方是一片空地,布置著諸多的禮器。
在山道的一側,在所有人目力堪堪能夠達到的地方,此時一片白雲已經如同被人拂開,露出了一座明黃色的祭天台。
任何人都可以想象得出來,那必定是聖上祭天告祖,訂立太子時會出現的地方。
即便和那處祭天台隔著極遠距離,但絕大多數選生還是想盡Kěnéng的距離聖上更近一些,所以此時雖然不準登臨山道,他們還是盡Kěnéng的接近山道。
有小部分人是例外。
謝長勝落於選生的最尾,就連帶他前來的白雲觀師長都羞與為伍,遠遠的走到了一邊,對於謝長勝而言,落在最尾的人裡面,倒是有大半是他的熟人,其中便包括令他最為頭疼的親姐謝柔。
只是當丁寧和薛忘虛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中之後,他就完全忽略了謝柔的存在。
他不Zhīdào那名容姓宮女和丁寧等人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當遠遠的看到張儀和沈奕,看著丁寧和薛忘虛好像互相攙扶著前來的時候,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沉默力量,還是輕易的擊中了他心臟的最柔軟處,他的眉頭不由得深深蹙起,有種痛心的感覺開始充斥他的身體。
有這種感覺的絕非他一人,就連青玉山門後的數名玄服官員都面色驟凝,呼吸微頓。
尤其當丁寧和薛太虛行近,感覺到丁寧和薛太虛身上的時,那名一直負手而立的玄服官員都是眉頭一挑,白皙的面容瞬間變得微紅,一股隱隱的無法控制的憤怒也開始彌漫他的身體。
謝柔的面容原本是微紅,但和這名玄服官員相反,她的面容越來越白,直至蒼白。
她的身旁還站著南宮采菽和徐鶴山,在看清張儀和沈奕的神色時,他們的雙手就已經開始不住的顫抖。
“自作自受。”
便在此時,一名身穿淡藍色錦服的少年卻在一側鄙夷的冷笑了一聲:“這便是自作聰明的下場。”
謝長勝霍然轉身。
若是在平時,他必定要用最的話語反擊這名他並不認識的少年。
然而丁寧等人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沉默而壓抑的力量,卻讓他此時連罵人的想法都沒有,他的心裡全是燥意,全是殺意。
“這人是誰?”
他只是寒聲問身邊的南宮采菽和徐鶴山。
“周忘年,現在上丁寧後一位。”南宮采菽語氣很艱澀,似乎回答很艱難,但每一個字都冷得像冰。
“怎麽,這種語氣問我是誰,難道還想日後伺機報復不成?”
謝長勝並沒有第一時間罵人,然而他的問話落入周忘年的耳中,周忘年卻是第一時間不屑的冷笑了起來。
他的面容和謝長勝一樣稚嫩,然而比謝長勝還要狂傲得多。
不只在於他的修為比謝長勝高出許多,還在於他的祖父是內史司某位權高位重的大人。
對於他這種權貴子弟,天生便不怎麽看得起出身於商賈人家,甚至是出身市井的人物。
謝長勝的呼吸驟然沉重起來。
“你有什麽資格嘲諷他?”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冷漠的聲音響起。
周忘年和南宮采菽等人都是一怔,順著聲音望去,那名背負著雙手的玄服官員不知何時已經接近他們的身側。
這名中年玄服官員一臉冷意的直視周忘年,接著冷淡道:“想要嘲諷別人不識時務,也要想想自己有沒有不識時務的本錢,想想自己就算再怎麽任性,宮中貴人的目光會不會落在你身上。”
“在天威中折翅的蒼鷹依舊是蒼鷹, 雞圈裡的小雞再怎麽叫喚都是小雞。”
說完了這兩句,這名中年玄服官員便不再看周忘年,而周忘年想著這些話語中的意思,卻是說不出什麽話來,臉色變得青白難看至極。
“何朝夕…”
就在此時,謝柔等人的呼吸又是驟然停頓,一條身影從旁邊走出,走向剛剛通過青玉山門的丁寧和薛忘虛,然後這人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靜靜的轉身,扶著薛忘虛。
這人身穿青藤劍院的院服,身材並不健碩,卻似乎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正是青藤劍院最為出色的弟子何朝夕。
白羊洞雖然並入青藤劍院,但他和薛忘虛之間其實並沒有太大的關系。
然而此時,他卻是用沉默的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周忘年看著走在丁寧和薛忘虛身旁的何朝夕,面色變得更為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