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京大校園裡巡邏的保安趙勇敢,也就是半年前刺殺縱萌的殺手屠惜擄,站在未名湖畔幾棵落滿積雪的大樹下,拿著一部二手的諾基亞手機,像個正在談戀愛的青年般,絲毫不畏寒冷,津津有味地不停按動手機鍵,送接受著短信息。
也許,我們應該把這些短消息,想象成是兩個人正在面對面談話的場景。
屠惜擄說:“蘇淳風殺了縱仙歌徒弟這件事,你知道嗎?”
“知道。”對方回答。
“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不覺得這件事有多麽重要到必須告訴你。哥,你今天為什麽突然要問這個?你聽誰說的?”
屠惜擄滿腦門兒的困惑和忌憚,以及因為某種猜測而生出的怒意,他冷冷地說道:“是蘇淳風親口告訴我的,而且從他的語氣中我可以想象到,他擊殺縱仙歌徒弟的事情,應該已經傳遍了整個奇門江湖。”
“他怎麽會和你談這些?”
“這正是我要問你的!”屠惜擄板著臉,神情嚴肅地說道:“小妹,雖然今天我和蘇淳風的相遇是巧合,他能識破我是刺殺縱萌的刺客,也是因為偶然和其個人的聰慧……但是,他卻一口道出了我的姓名,真實的姓名!小妹,當代奇門江湖上,除了你之外,根本不可能有哪個術士知道我的姓名和真實身份,就算是現實的生活中,知道我真實身份的人也少之又少,而他們更不會知道我是一名術士!那麽,蘇淳風又怎麽會知道?”
被屠惜擄喚作小妹的女孩子亦是大驚失色,冰雪聰明的她立刻從哥哥的態度中猜到了什麽,急忙說道:“哥,你該不會,懷疑是我告訴了他吧?”
屠惜擄沒有做聲,神情冷峻。
“怎麽可能?”女孩子一臉的冤枉和震驚。
“對不起小妹,是哥哥多心了。”屠惜擄歎了口氣,眼神中滿是溺愛之色,柔聲道:“被蘇淳風知道了我真實身份的事情,非同小可,對你我的人身安全會帶來極大的不穩定因素和,危險。而你平時,或許你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會經常提到他,還會在無意中強調他的好。所以哥哥才會猜疑到,或許是……是你已經長大了,和他在私下的談話中,被他哄騙著不小心說漏了嘴。”
“哥,你瞎想什麽呢?”女孩子臉頰羞紅,她知道哥哥這句似乎有點兒自相矛盾的話裡隱含的意思。
屠惜擄的神情愈柔和,道:“不過你別擔心,據我觀察,蘇淳風此人應該如你所說,是個品行不錯又很講求信用的人,他應該不會出爾反爾,把我的身份透露出去。小妹,你以後也一定要多加小心,蘇淳風既然能得知了我的真實身份,那麽如果他留意的話,恐怕也有可能調查出你我之間的關系。”
“嗯,我會小心些的。”
“那就先這樣,你早些睡吧。”
“嗯。”
“記得刪除消息。”
“知道啦!”
這個夜晚,身世神秘的兄妹二人,注定要失眠了。
……
……
俗話說下雪不冷消雪冷。
雪後初晴的京城,氣溫已經下降到了零下十六七度。學生們從室內走出的時候,大多都穿上了厚厚的羽絨服。
到了天黑的時候,氣溫愈低了。
穿著翻毛領休閑款棕色皮衣的蘇淳風,神情悠閑地走進了京大西門外一家極為普通的飯館內,進門就招呼著老板給來一份宮爆雞丁蓋飯和一份雞蛋湯,然後不慌不忙地走到最裡面的那張小桌旁坐下,桌子的對面,已經坐著一名青年。
其實這時候,飯館內還空著好幾張桌子。
坐在蘇淳風對面的那名青年正在和桌上的一碗京醬肉絲面較勁,吃得哧溜哧溜頗為噴香。察覺到對面坐下了一個人,青年便隨意地抬頭看了眼,然後就和蘇淳風平靜淡漠的目光對上,頓時面露惶恐驚懼之色,本能地要起身離開,卻及時製止住了自己的衝動,剛從凳子上掀起的半片屁股複又坐了回去,低頭吃飯。
蘇淳風一聲不響地端坐在那裡,等服務員把他點的飯端上來後,便拿了筷子開始不慌不忙地吃飯。
對面青年不再像之前吃得那麽噴香,而是細嚼慢咽,很謹慎很……靦腆的樣子。
兩人沒有對話,誰也沒有再看誰。
穿著普通到有些樸素的青年,終於把飯碗裡的面條吃得乾乾淨淨,就連粘在碗裡的那些醬點,都被他細心地用筷子挑了幾次,似乎覺得已經沒有浪費丁點兒地吃完,可以有理由坦然離開了,他拿起餐巾紙擦著嘴,身體有些不自主地輕微哆嗦著起身,便要離開這個他經常來今天卻覺得是鬼地方的小飯館。
“等我吃完,一起走。”蘇淳風頭也不抬地輕聲說道。
“這……”青年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尷尬不已,又頗為畏懼地坐了回去,極為拘束地夾著腿,雙手放在膝蓋上使勁絞著。
蘇淳風慢條斯理地把飯吃完,喝下那碗雞蛋湯,拿餐巾紙細心地擦乾淨嘴巴,這才起身走到櫃台前把帳結了,自始至終看都未看那名青年一眼,然後神色平靜從容地往飯店外走去。身後,那名青年趕緊結了帳小跑著跟了出去。
外面,大街上燈火輝煌,車流如織。
蘇淳風不慌不忙地走回了學校。
那名青年沒有逃走,卻也有些做賊心虛的恐懼,不敢緊跟著蘇淳風,而是拉開了幾米遠的距離又不敢落下太遠,時不時還會小心地打量四周,似乎生怕被其他有心人看到,他正在老老實實地跟著蘇淳風走。
終於走到了僻靜處,蘇淳風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神色平靜地看著那名青年。
青年的心一下子懸到了嗓子眼兒裡,他扭頭四顧著走到蘇淳風面前站住,一臉尷尬苦澀的訕笑,還有……畏懼。
心理上,他已經徹底敗了!
在蘇淳風走進飯館坐到他對面的時候,周國瑞就已經明白,蘇淳風知道了他一直在跟蹤監視自己的行為。隨後周國瑞強忍著心頭的慌亂盡可能保持冷靜,吃飯時心中已經想到了無數個應對蘇淳風質問的辦法,也猜測著蘇淳風會如何對付自己——京大數萬師生,周國瑞原本並不認識蘇淳風,也不可能了解蘇淳風。但蘇淳風既然目標明確地坐在了他的面前,周國瑞就能夠想象到,這位被他跟蹤監視暗中調查的學弟,絕對不是什麽普普通通的簡單人物。然而蘇淳風一直都沒有說話,甚至連看都沒看他,只是在他吃完飯想要離開時,才淡淡地開口留下他,讓他等待著,然後一起走。
再到現在,蘇淳風一路走來還是一言不,看都沒看他一眼。
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也不擔心他會逃跑。
周國瑞的心理防線,就垮了。
此時的他全然沒有了絲毫抵-觸的想法,只等著蘇淳風開口詢問,自己就老老實實地回答,把所有的一切都說出來——反正自己知道的也不多,也委實沒有……犯下什麽不可饒恕的大罪,不過是為了些小錢受人所托而已。
當然,這是他自以為是的想法。
但蘇淳風站在他面前,只是神色平靜地看著他,卻一直都不說話。
這讓周國瑞愈著急,也愈擔心害怕起來——也許這位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極為自信自負到極有可能來歷背-景非凡的學弟蘇淳風,在從他口中聽到了那些好像沒多少價值的信息後,就會直接把他當作一條狼狽的狗,給活活打死然後扔到某個荒山野嶺之地,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就好像他從來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一樣。
小說和影視劇中,許多高高在上的人不就是經常草菅人命嗎?
“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周國瑞終於忍不住主動開口,連連躬身致歉,一副可憐兮兮的哀求模樣,就差沒痛哭流涕下跪了。
蘇淳風表情不變地看著他,沒說話。
周國瑞賠罪之後,見蘇淳風這般態度,又急忙說道:“大哥,我只是受人所托收了點兒錢,以前根本不認識你,真的。讓我跟蹤調查你的人,是我高中時的同學,他如今就在京城的亞星影視公司工作,他叫范洋,其它的,我什麽都不知道,真的,真的……哦對了,我其實也沒有調查出,給過他們什麽很重要的消息,就是告訴他們你平時都和誰接觸過,是什麽模樣,是不是京大的人。”
蘇淳風微皺眉思忖。
周國瑞哭喪著臉道:“我收了兩千塊錢,現在什麽都告訴你了,我誓真的沒有什麽隱瞞的了。 ”
“哦。”蘇淳風終於開口,點了點頭淡然冷漠地說道:“繼續跟蹤監視我,並向對方匯報我的行蹤以及平日接觸的人,我就當作不認識你,也不會為難你,該賺的錢你繼續賺,想來你也是急需要錢才接下了這種卑劣陰險又會給自己帶來生命危險的活計,所以……你現在可以走了。”
“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我說了,繼續!”蘇淳風聲音驟然變得冷厲,道:“直至對方不需要你再做下去,到那時候,就把這件事永遠藏在心裡吧,否則,會死得很慘。”
“這……”
蘇淳風沒有再理會他,轉身離開。
周國瑞呆呆地站在原地,神色間滿是驚恐,眼淚終於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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