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之後,龍禦一行人回到了長安禦賜的擎雲王府。不久,征軍也搬師回朝了。
“自那以後,龍禦變了。本來冷酷無情,變得更加令人無法接近,凡事更加冷血狠厲,決定的事情沒有絲毫轉換余地。如同一個沒了心的惡魔……”邑南歎氣,回首往事,每每令人無奈鼻酸。
聽到此處,水若已經不可抑製的紅了眼,淚水盈眶。他何以如此折磨自己啊?
“小若,我說這些並不希望你也痛苦難過。禦他……唉!也是他咎由自取吧!可是,他確實非常愛你,一直愛著你,比你想象的還要深,所以才會當局者迷。不管如何,他對你來說,只是一個愛你太深的糊塗男人罷了。”
……你們女孩子真好,不高興可以掉眼淚發泄……男人卻只能獨自往肚子吞苦水……
戰俘中,除了幾個將領貴族,其余殘兵婦孺全部就地正法,合葬於突厥的大本營瀾玉山這下。活著的被帶回長安由刑部審判後,仍難逃一死。
剛回府不到兩天,便傳出有人刺殺龍禦的事。高宗聽了,甚為震怒,要刑部嚴辦此事。但龍禦堅持將刺客壓了下來,留在王府內審問。因為,刺客不是別人,正是醉仙坊的頭牌花魁柳豔兒,一時牽連的事就複雜多了。
黑衛五人立即出府徹查此事。正好應了邑南一句話,從此黑衛們沒了什麽好日子。
眾朝臣急著巴結五年未歸的擎雲王爺,卻不得門而入。王府內,只見傭人們戰戰兢兢,進進出出,抬著藏了近百年的禦賜女兒紅。
邑南一回廣靖王府便被迫娶了門妻子,是聖上主婚,不得不從。如果不是王府的管家龍伯上門向邑南求救,他還不知道龍禦又出事了。
先前以為他會致力於追查刺客一事,怎料到如今會是這等場面。
看來,這貌似冷酷無情的男人,真的為愛陷得太深了。
昏暗的書房內,一股濃重刺鼻的酒味彌散四周。屋子尚可算整潔,可桌上桌下卻堆滿了大小不一、如小山般高的酒罐子。空氣中那沉悶的氣息,令人倍覺壓抑。而那個製造者此時仍在不斷不停地往肚子裡灌酒,那一杯接一杯的,把上等好酒當水一樣喝掉,實在浪費已極呀!
陰影下的龍禦,看不清他的面容,垂下的發絲凌亂地掩住面容。他一隻手拿大酒罐子,一隻手拿一小酒杯,一杯接一杯地滲滿,一杯接一杯喝完。沒有捧著大酒罐猛灌,也沒有甩東西亂砸。可這種看似沉寂的方式,令人覺得陰鬱,可怕。
唉!再怎麽著,他這做哥哥的也不能放手不管。當初,那一向嚴肅自持,泰山崩於面也不改顏色的老管家龍伯,可是哭喪著老臉來求他的。可見這情形已是多麽嚴重了。
“禦,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但是,你這樣折磨自己,難道也不想想我們會擔心難過嘛?你別以為我們跟你一樣,以自我為中心,絲毫不在意別人感受的。”邑南歎息,發覺最近好像老這樣兒一副年老心衰的感覺。“唉,罷了。我不怪你對水若做的事,畢竟敵人太狡猾了,安排得天衣無縫,讓人防不勝防。情之一字,連聖人也未必免俗。”他走上前,自己也拿了一個小酒杯,索性陪龍禦喝了起來。
“你別太責怪自己,”這話是有些私心,“相信一切還沒那麽糟。我想,小若她只是回未來世界了。時機一到,你們一定還有機會相逢的。”
龍禦聞言頓了一下,終於抬頭。“真的?”他的聲音像沙石輾過,仿佛很久沒開口說話的人。聞言,邑南有些哽咽。”
“當然。她來古代第一個、最後一個見到的都是你,相信你們的緣份不會就此斷絕。況且她又有了你的孩子。”這話一出,他差點兒咬了自己舌頭,唉呀呀,他咱幾杯黃湯下肚,哪壺不開提哪壺呀!
“你說什麽?什麽孩子?”龍禦一把抓住邑南,雙眸暴睜,震驚不已。
“這個……小若她,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了。”得,早晚還是要知道的,不就一刀嘛!
刹時,龍禦放開了邑南,無力地跌回椅子。“該死的!”怦一聲,桌子應場解體,一桌子的杯杯罐罐碎了一地。
心碎了,是聽不見任何聲音的。她的心,被他親手葬送的呵!
“禦,當時你並不知情。”
“不!”龍禦一口回絕,頭疼欲裂,心疼已無法負荷。酒喝得再多,再裂,也打不散他腦海中那切膚的一幕,她的眼神是那麽無助,那麽失望,那麽的……絕望啊!“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若非我不相信她,也不會讓她讓那麽多苦,是我,是我……親手殺死了我們的孩子。我……最該死的,應該是我!”
“禦,你別這樣,你聽我說。”邑南唯恐他傷了自己,使力將龍禦抱住。大吼,“你絕不可以傷了自己,要知道水若一定會回來的,你必須等她回來,彌補你的過錯。還有,陷害水若的人,我們還沒有查出來,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們。”
“我……真該死!”暴喝的聲音刹時暗啞,哽咽。
“害水若的人更該死,你要為她好好活下去。將來用一切來補償她。”邑南拍拍他的背,任他渲泄。想當年,龍娘娘過逝,龍禦也只是一個人躲起來悶了三天三夜,後來被他找到時,已經昏死過去。
突然,黑暗的屋內,閃過一道極亮的銀光,空間刹時扭曲浮動,一面如水似鏡的景象出現在兩人眼前。
“為師隻教了你們武功,什麽時候教你們借酒澆愁了?”一個輕淡飄忽的男性嗓音響起,那水鏡中緩緩浮現出一個三十來歲的高大的男人身影,他的服飾完全不似唐朝所有,暗紫鑲金邊的長袍,隨性而落的黑色長發,唇邊挑著一抹淡淡的笑意,渾身流動著不屬於俗世的黑暗氣息。
“師父!”兩人齊呼,紛紛落膝。男人是他們即熟悉又稍顯陌生、神出鬼沒的師傅。無名無姓,他隻讓他們稱呼他為“師傅”。
“看來你們還沒忘了為師的我。我還以為女人已經把你們的魂兒都勾跑了?!呵呵呵”
“徒兒不敢。”
男人揮了揮手,示意二人起身,“罷了。別跟我來這套,我可不是你們那一代的。”
名為師傅,但實際上他們的關系亦師亦友,沒有明顯的尊長之分。可見這龍禦的性子後期多承襲了此男子的隨性。不拘於時下的禮術教條,也是拜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師父所賜了。
“那師父這次見我們,該不會是看笑話的吧?”邑南能猜到成,即去了尊次之禮,直接問道。
“相去不遠。我是為了禦的紀唯一愛人來的。”這方也毫不拖泥帶水。
隻此一句,龍禦立即有了反應,“師父,您知道若兒在那個什麽現代?”
男子笑得神秘兮兮, “當然。她是來自唐朝後一千年的人。”他信手一揮,水鏡面即浮出一副現代景色,高樓林立,機車穿棱,人群熙攘。當二人還在驚奇之中,畫面一轉,換成了醫院的病房,房中躺著的正是渾身插滿了管子的水若。“她剛剛脫離危險期,正在家人的照顧中。”下一稍,景象即消失。
“師父……”龍禦忍不住出聲抗意。
“禦,來日方長,不急於一時。”
“師父是說……”邑南一聽,喜上眉稍。
“套句你們的名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呵呵呵……”隨著一串陰詭的笑聲,白光一閃,人影已失。
突然,一道青光射中龍禦眉心,他應場倒下,邑南忙上前接住。空中又傳來聲音,“讓他休息一下。再過三天,才有精力參加你們的慶功宴。”
雨過天晴了。看著已經入睡的憔悴人,邑南舒了口氣。接下來,就是他們在乾一場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