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天際下,白雪皚皚,萬山嶙峋的一角,兀立一群人馬。
棕黃裘服,獸皮靴,美玉附額,昂揚身姿在數騎中獨領風騷,性格的臉龐,一身貴氣將他襯得英姿勃發。此人即是突厥四皇子阿史那獵憲。
獵憲接過傳信鴿的通訊,小紙條飄零,尤帶一絲笑意。抬眼時,眾所注目,是天際飛來的兩隻展翅劃翔的雪鷹——鷹中之王,總是結伴而行。也只有它才能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下飛行,甚至代人專信。
“箭。”獵憲伸手,屬下立即遞上一把上好的大弓和兩支箭。
微仰身子,左手執弓,右手上箭,而且還是兩把箭齊上。弦被拉得又圓又滿,充分蓄勢,一擊中的。
只見剛剛成雙飛行的大鷹已經不複存在。褐目中染上了淡淡的暗紅,唇邊不變的淡笑顯得猙獰嗜血。
一騎策馬而下,稍刻拾回了兩隻同時插著兩隻箭的大鷹。
獵憲一揚手,一行人調轉馬蹄,下了山。
哼!龍禦,這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我要讓你嘗嘗被人背叛的滋味。君水若最終是屬於我的。哈哈!
“啊啾!”水若莫名地打了個噴嚏,覺得背脊發涼。怪了,難道有人在說她壞話。
“小若,你沒事吧?!會不會又感冒了?你才好沒幾天。我看還是加件外衣。”柳豔兒叮囑道。
“是呀,小姐,您可要保重。不然,王爺回府的時間恐怕又得延後了。”妍兒向紅裳使了個眼色,紅裳立即去取衣服。
“沒啦,只是嗆到了,你們別這麽大驚小怪的。唉……除了那個管東管西的老龍怪,現在我又平白多出幾個小保姆管南管北,若兒好可憐喲!”
聞言,幾個女孩子都噴笑起來。但是衣服拿來了,還是軟硬兼施讓水若穿上了。
其實要推遲回長安的事還未被公布,而且戰事的緊張也被封鎖起來。大多數人仍不知事態嚴重性,隻當是一般的軍事警備罷。
今兒個是個睛天,水若請了柳豔兒等女友同聚飲茶,說說私房話。
“豔兒,彈一曲吧!”水若的一大目的就是這個,最近豔兒的手才好。
“好。”豔兒應允,小丫環端上隨身帶上的長琴。
婉轉琴韻揚起,配上紅霓嘹亮清脆的歌聲,刹時吸引了宛內外的仆傭衛兵,爭相駐足傾聽,她們的快樂如魔網般兜住了所有人的心,散去戰前寧肅的氣氛。
一隻雪白的白鴿飛入宛內,水若一見樂了,手指一挑,那隻白鴿仿佛有靈性般飛到她手上。正抬頭的豔兒也笑了,但無人可見她眼底隱去的一抹陰暗。
美妙的音樂飛揚著,而一個個陰謀正悄悄醞釀著。
深夜,一條黑影飛竄進將軍府,不動聲色地避過守衛、哨兵,毫無聲息地來到東宛。
爍亮的的眸子掃視宛內,在突見一白衣人兒時定住。他身子一躍,逼進回廊。
剛給龍禦送過晚膳的水若滿腦子都停留在龍禦要出征的事情上。不料,自己突然被人從後抱住,嘴也被人捂住。
耳畔傳來男人的低語,“噓——別叫,是我。”
阿史那獵憲,西突厥的四皇子,這次龍禦最大的敵人。
意識到這些,水若驀地心頭一緊,掙開了獵憲的懷抱,轉身怒瞪著那張笑嘻嘻的俊臉。她有些後悔,為什麽自己會一時不經大腦地救了這麽一個危險的人物。
“你來做什麽?”大戰如此迫近,這人居然還敢大搖大擺在敵人府中晃。不得不令人佩服其超強的自信心呀!
“帶你走。”
“你胡說什麽?”
“我沒時間胡說。這個地方不久之後就不安全了,到我的身邊來,我會保護好你。”他伸出手,褪去笑容,那嚴肅認真的模樣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成分。
“不。我愛龍禦,我要待在他身邊。”
“他帶兵打仗,是不能將你帶在身邊的。”
“我也要在這裡等他。”
“小若,跟我走。我會給你幸福的。”褐眸定定地看著她,堅決而深情。
“不。那不是我要的幸福,我的幸福已經交給龍禦了。你不明白嗎?我早說過,除非他不要我,否則我是絕對不會離開他的。”那張堅決的小臉上滿是對愛人的信任與全副以托。
“你不怕送命嗎?”濃眉緊蹙。“小若,你要珍惜自己。”
“我很珍惜自己,同時我……”
“你更愛他。”
她笑著點了點頭,那意無反顧的模樣讓他握緊了拳頭。他氣得背轉身。
“希望下次我來找你的時候,你還能如此堅定。”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獵憲躍上屋簷離開了。
歎了口氣,水若移步回房,愁緒滿懷。難道他非得如此執著嗎?而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曲終人散,卻沒人發現在回廊牆角,來送薑湯的廚房黃媽媽看到了這一切。她疑惑、忐忑、驚奇、恐怕,慌亂中打翻了薑湯,急急奔回了房。這夜色似乎也無法再掩飾即將掀起的驚濤駭浪。
突厥大軍一口氣打上廟梁子,直接威脅到敦煌的安危,加急軍報一次又一次送到城內,緊張得每一看到直奔入城的通信兵,老百姓都會議論紛紛。而駐軍遲遲未出兵,引來不少惶恐。因為百姓都聽說了龍禦已經卸職,遂對新上任的駐邊將領不甚依重,加上情勢異常嚴峻,開始有不少人棄城而逃,另覓生途。
對於城民移遷之事,駐軍政府下令禁止。大關城門,怕敵人奸細出入探聽情報,一度曾引起民眾的騷動。其中不乏敵細的煽動,但經由龍禦出面,暫時平熄的恐慌,穩住了人心。
此時撫塵樓內正商議著對敵之策,迄今為止已三天不歇。各將士已目紅神疲,心力交瘁。
一小兵來報,“稟各位將軍,擎雲王爺來了。”擎雲王爺即是龍禦的禦賜封號。
語畢,一身黑色雪貂大衣的龍禦闊步走了進來。他的發稍、眉角上都染了片片雪花,風塵仆仆。黑眸中冷淡無波,隱隱泛著血絲。似是從遠方歸來。
“王爺,您先喝杯燒酒暖暖身子。”雷馳見狀立即遞上一杯上乘的女兒紅。
龍禦接過杯子一飲而盡,開口道,“我的信使被殺了。”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面面相覷,唏噓不已。龍禦任其猜議,拿起丫環送上的濃茶,輕啜起來。黑眸精光怎閃,當他再次將目光調向周人時,議論聲已經消失。
“那援軍的事?”有人問。
龍禦揚手止住問者,看了眼雷馳,緩緩開口,“敵軍兵臨城下,各位將軍即日點兵備戰,三日後出發至黃渠鎮。”
“是。”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多言,只能應命。隨即退出議事廳準備去了。
依現在的情勢無人敢質疑龍禦的話,雖然他已經無軍職,但其威信是不容置疑,領兵打仗的實力更不容小窺。
“龍兄,這信使一事?”
“如雷兄所想,軍中有細作。”俊容刹時寒徹透骨,陰沉得足以退人三尺。
“龍兄可有懷疑的對象?”
“沒有。發榜下去,兩日後午時,那拓祁刑場斬首。”一絲紅光閃過寒眸。
“那牢獄需不需要……?”
“不必加派人手。我自有辦法!”
又要開戰了。
水若一天比一天憂心,這幾日幾乎見不到龍禦的蹤跡。而他也根本不告知他的行蹤所向,問守門的黑月、京雲也不知道。
擔心龍禦是其一,最令她心神不寧的是這戰事。她明明記得並沒什麽突厥假降之事,可為什麽現在又生了變故呢?難道是因為她錯墜時空的原因?是她改變了歷史,才會又多了這場大仗嗎?母親曾說過,任何一個細微的因子都會改變將來的一切,難道真的是她改變了歷史?
本來她不該介入這一切的。當個安安分分的小人物即可。可偏偏她被一個古代將軍揀到,介入了他的生活,還愛上了他——擎雲王爺龍禦。唉!她該怎麽辦呀?
最近軍中軍心不稱,又傳出鬧奸細的事,人心惶惶。她實在怕獵憲又來找她,也不知是府內守衛太差,還是獵憲的武功太高,他幾次進來都神不知鬼不覺,會不會是有內應接應他呢?
水若突然一振,為自己的猜測心跳不已。作為一個通曉古今的現代人,貌似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其實暗中隱藏著很多不為人知的陰謀,這是她一個小女子無法窺見的。她莫名其妙認識那個敵方皇子,獵憲居然說愛她?天哪,真是讓她一個頭兩個大。一股不安,在心底悄悄漫延。
沉思的水若沒有注意到龍禦的到來。像往常一樣,他一抱住水若,就在她臉頰上印下一個吻。而水若卻不像往常一般任他嬌寵,居然反射性地彈開了身子,像隻受驚的小貓,睜著驚懼的雙眼。
“若兒,怎麽了?”他抱胸看著她。溫柔的黑眸閃過一絲異恙。
“禦……”她捂著小嘴,有些不知所措,“對不起。是我太緊張了,這幾日府裡一直人心惶惶,所以……”
她偷瞄他一眼,瞧他一臉嚴肅,好像真的生氣了。糟糕?!唉唉,怎麽她覺得屋漏偏逢連夜雨呀!絞著衣服的手怯怯地伸了出去,拉住他的衣角,撒嬌地搖晃了幾下,“禦, 別生氣了啦!好不好?”
瞧他還是不動聲色,水若疆了下。往往在這個時候他都會心軟不再跟她計較的說,看來今天他是雪風雪雨凍得不輕呀,不用那最後一招是不行了。
“禦——”她趁其“不備”,攬上龍禦的頸,就送上一個響啵啵兒的熱吻。
“禦?”她眨著可憐的雙眼看著他的冷臉,才發現他眼底滿是笑意,“好呀!你又捉弄我!”
“我沒有。不過……”他斯近她的小臉,“我很喜歡你這麽主動。”
沒讓她出口,他就封上她的唇,將幾日的相思傾注在這個吻中。熱情不失溫柔,煽情狂猛炫惑了兩人的身心,竄升的濃情燎熱整個空間。
他費力抽開身,眼底的迷醉人兒令他血脈賁張,全然的情感輕易戰勝一向冷肅的理智。
不論現在、未來,他隻想好好愛她。
抱起水若,龍禦邁向兩人的那張大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