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暗下來,屋裡的燈就亮了起來,透過窗簾,橘色的燈光看起來暖洋洋的。
這是一戶看起來很平凡的人家,位於很普通的小區公寓裡。
這裡的建築都是十幾年前的老樣式,現在看起來會讓人覺得有諸多不便處,外部的馬賽克磚也已有許多脫落,顯得斑駁不堪。在較矮的樓層,一些小廣告像牛皮癬一樣牢牢“釘”在走道的牆壁上,那些清潔工們越是試圖清除,它們就越是用殘破但堅定的軀體顯示著風情……要是有心人仔細注意,就會發現,偏偏就在這棟樓的102室附近,牆壁上乾乾淨淨的,一點小廣告或小孩塗鴉的痕跡都沒有。
102室裡面,一切更是收拾得乾淨利落。
這是一個安安靜靜的小家庭,簡單的舊家具,幾件精致的小擺設,雖然不富裕,卻彌漫著祥和寧靜的氣氛。
現在房子的主人不在,只有一隻狗和一隻貓在屋子裡。
貓是隻格外肥大的花貓,正蜷縮在沙發上,似睡非睡,一邊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一邊時不時地抬頭掃一眼電視:電視上正在播放一部動物主題的動畫片,看貓臉上豐富的表情,就好像他能看懂一樣。
在另一個房間中,一條很醜陋的雜種狗正在上網。他用一隻爪子控制鼠標,用嘴叼了一支筆敲擊鍵盤,打字速度居然十分敏捷,一點也不遜於人類。此時他神情嚴肅,正在一個以討論社會問題知名的論壇上和網友激烈爭論。
這麽平凡的房子裡有著這樣的動物已經很怪異了,再加上客廳裡還有另外一個令人怎舌的怪景象——一張面目猙獰、五官不正、卷須蓬發、色如鍋底的人臉,竟然從牆壁中伸出來,微微地前傾著,不時發出鼾聲,他竟然正在呼呼大睡。
只要是多少有一點神怪知識的人,看到這張臉,恐怕都會聯想到一個知名人物。而那位人物最出名的,除了擅長捉鬼之外,恐怕就是他那醜到丟了性命的絕世容顏了。
現在這間平凡的屋子裡,就有著一張和那位歷史知名人物一模一樣的面孔。
這樣的貓、狗和鬼臉,讓原本普普通通的房子顯得無比怪異。
在這怪異的環境中,再有個高大雄壯的牛頭人憑空出現,已經不會再引起什麽震驚了。屋裡的所有生物們都泰然自若,連看都沒多看這個忽然冒出來、惹人注目的怪物一眼。
牛頭一揮手中的鋼叉,發出巨大的撞擊聲,才勉強引起在場“生物”們的注意,牆上的鬼臉睜開惺忪的雙眼看看,發現牛頭人後,高興地叫:“鈴丫,你怎麽上來了?凌姑娘呢?遊少菁出門去了,你自己去廚房裡拿水果吃。”
牛頭伸手在臉部一抹,做了個揭東西的動作,頓時,大約兩公尺高、碩大無比的牛頭怪物便產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驟然急速縮小,變成了一個十歲上下的小姑娘,粉雕玉琢、水靈可愛,穿了一身紅襖紅褲,兩個小辮上扎了小小的鈴鐺,一動便輕輕響動。
她把手指豎在唇邊,對牆上的鬼臉做了個不要出聲的動作,鬼鬼祟祟地四下看看,確定狗在書房裡忙著上網,對自己並沒有多加理睬之後,便神神秘秘地趴在鬼臉耳邊說了起來。隨著她的說話,鬼臉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終於大叫了一聲:“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女孩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小聲叱責:“別叫,你想讓劉將軍聽見嗎!我這可是在公然泄露天機,你要害死我啊!”鬼臉馬上噤聲,小心翼翼地往書房裡瞄瞄,見狗依舊在專心上網,才偷偷松了口氣。
狗聽到外面的聲音,轉頭向客廳中看了看,見那個女孩正在和鬼臉竊竊私語,作了個咧嘴苦笑的表情,不去理他們——鍾學馗和鈴丫總是神神秘秘的,自己要是多管他們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早就被煩死了。這個鈴丫整天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動不動就蹺班跑到這裡糾纏鍾學馗,這一次一定是知道遊少菁不在家,又生出什麽壞主意來了。幸虧也跟著出去了,不然他和鈴丫湊在一起,一定會鬧得不可開交;遊少菁不在,可沒有第二個能壓住他們的權威了。
反正他們不惹出事來就好了,其它的他才不會關心呢。
狗很快就把注意力集中回屏幕上那些能源問題、道德思考之類的大事上去,把外面的兩人拋在腦後,專注地開始和網絡另一頭的人——也許是人吧,反正在網絡上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在乎你是什麽——熱烈地討論著關於環保和稀有動物保護的問題。
等到討論漸漸偏離主題,回帖往人身攻擊發展時,狗才搖搖頭,注銷了論壇,慢悠悠地走出書房。
不對,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見到牆上的鬼臉保持著張嘴瞪眼的表情僵在那裡,狗才猛地意識到,小女孩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而同時不見的,似乎還有鑲在牆裡的鬼差的靈魂。
他們去幹什麽了?連聲交代都沒有就跑出去了?
狗眉頭緊鎖,有了不好的預感。鍾學馗跟鈴丫一起鬼鬼祟祟地溜出去,恐怕離不開惹事和生非這兩件事。遊少菁剛出門他們就這樣,萬一真的闖出什麽禍,自己怎麽向遊少菁交代?
就在他皺眉思忖他們可能去哪裡的時候,屋中的空間再次輕輕發生動蕩,又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屋中。這個身影與牛頭體格相仿、衣著一致,唯一的不同在於他生了顆巨大的馬頭。
馬面一出現就立刻揭去了頭套,變成了個一身勁裝、英氣勃發的短發少女,對著狗叫起來:“劉將軍,鈴丫她來過嗎?”
“來過,剛剛帶著鍾學馗不知道到什麽地方去了。”見到這個少女,狗的模樣也馬上出現了變化,以身著勁裝的青年模樣站在屋裡。說起那兩個人,他的眉頭依舊皺著,一臉無奈和不悅,“這個鈴丫做的,準沒什麽好事。凌姑娘,你知道他們又在搞什麽鬼嗎?偏偏遊少菁出遠門去了,他們怎麽這個時候來搗亂。”
“遊少菁真的出門去了?”凌岩不由得提高了幾分聲音。
“‘真的’出門?”劉漢看著她反問,這個“真的”實在讓人不安。
“別提了,鈴丫這次真的闖禍了!”凌岩跺著腳。
她哪一次不是真的闖禍?劉漢微微瞇起眼睛,但是沒有說什麽,靜靜等著凌岩繼續說下去。
“事情是這樣的……”凌岩的語調有點慌亂,毫無疑問地,事情一旦說出來,只會令劉漢大發雷霆,而現在禍首不在,自己這個正好站在劉漢面前的人就不得不成為代罪羔羊。看著劉漢的表情,凌岩真希望自己並沒有來這一趟,而是事先找個角落給遊少菁打通電話再說。
遊少菁啊遊少菁,你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出了遠門呢……
“事情還要從幾天前說起……您也知道,月老的姻緣簿和我們地府的生死簿,彼此之間有著許多關聯,為了避免操作執行出現出入,每隔百十年,地府和月老的姻緣司便會派人‘對帳’。這一次的對帳地點,是在陰司……而且,而且……這一次‘對帳’的時候,負責地府這邊接待工作的陳判官,正好是鈴丫的老師……於是、於是鈴丫就、就……”
劉漢的眉頭都快要擰在一起了:“她幹了什麽?”
“她就突發奇想,跑去偷偷查看遊少菁的姻緣簿……”
“什麽!”劉漢不由得重重拍了下桌子,“胡鬧!怎麽敢乾出這麽大膽的事,她不怕姻緣司的人追究嗎?”
各司各部的簿冊,裡面記載的內容都屬於天機,即使是本部門的人員,不到一定地位,也無權隨意翻看,更別說鈴丫一個小小鬼差卻去查凡人的姻緣,可是觸犯天條陰律的大罪。凌岩看到劉漢氣得五官移位,垂下目光沒有說話:心裡頗有些不以為然,但卻不敢表現出一絲一毫。
劉漢這些年,為了教導鈴丫、鍾學馗、凌岩、——也算上遊少菁吧,雖然算了她會在劉漢這位帶過千軍萬馬的大將的自尊心上,劃上一道難以承受和治愈的創傷——付出許多心血。教學生本來就是件辛苦的事,教導頑劣的學生更是累上加累,更何況這些學生的資質還不是很好。
不得不說,在這幾個“學生”當中,即使資質最好的鈴丫,也遠遠達不到劉漢以前擇徒的標準;就因為那時候標準太高,他才一個學生都沒有收到——不過也是在“對付”這些資質平平的學生們時,劉漢漸漸發現了教導這種學生的樂趣。也許是一隻狗的生活實在無聊,於是當老師便成了他平時最大的嗜好。這個嗜好的直接後果就是,除了一家之主遊少菁依舊我行我素、不把劉漢當回事,鍾學馗他們對劉漢的威嚴也有了更深刻直接的理解,現在一個個見到劉漢都像老鼠對貓、惡鬼對波兒象似地畏懼。
於是也就造就了現在凌岩雖然明知劉漢對於地府,甚至天庭普通職員們的行為準則有著極大的認知誤差,可是也不敢當面說出來的情況。
劉漢在地府時就一直身居高位,他又嚴肅認真到古板的地步,對於各項規章制度與律條,向來執行嚴格、以身作則,他的部下們深知此事,自然在這方面加倍小心,即使有什麽小動作,也會瞞著他進行。
劉漢當然不知道在他心目中律嚴如鐵的天條地規當中,其實有多少執行者可以做的小動作,多少瞞上不瞞下的秘密規則。就像翻看那些在劉漢看來是天機的簿冊,其實在鬼差們看來根本就是小意思,那些管理簿冊的判官誰沒有幾個朋友,需要你幫這麽點小忙時,難道還能搖頭?要不然,凌岩她們是怎麽知道遊少菁將來會富貴雙全、頤養天年的?
“她是不是已經看了姻緣簿!你當時怎麽不阻止她!”
果然,主要目標不在眼前,就開始對著自己這個代罪羔羊出氣了。
凌岩見到劉漢生氣,隻好低頭不語。她對劉漢的感情在這幾年的相處之後,變得更加複雜,這讓這個少女既渴望有機會和劉漢獨處,又害怕這種機會真的降臨——她完全不知道要用什麽態度來面對劉漢才好。
之前她對劉漢滿腔愛慕時,畢竟還和劉漢沒有什麽相互了解,那種感情更像是對愛情充滿絢麗幻想的花樣少女的一見鍾情,其中摻雜了無數她自己為劉漢塑造的形象和幻想。在凌岩成了鬼差之後,她和劉漢的互動反而多了起來,甚至在陰間,鈴丫還因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到處宣揚她是劉漢的未婚妻——因為劉漢並沒有否認,所以凌岩和鈴丫也確實因此撈了不少好處!可是劉漢對凌岩從來不假辭色,在教導他們時也是一視同仁。劉漢從來不和凌岩有多一點的交談,有些話甚至由遊少菁來轉告。
這種相處方式讓凌岩對於“未婚妻”的身分很惶恐,在她想來,劉漢一定會因為鈴丫和遊少菁時不時故意提到“未婚妻”這幾個宇,而在心中累積著對自己的不滿。他對自己的冷淡,絕對不僅僅是不喜歡自己,而是在討厭自己。只不過他不能違抗自己是遊少菁朋友的身分,才不得不接受自己出現在他身邊。
待在陰司的時間越長,從別的鬼差那裡聽來、關於劉漢的事情就越多,而那些鬼差說起劉漢的時候,都是帶著一種崇拜、敬畏的態度,這讓凌岩更加對自己竟然“敢”膽大妄為地愛慕一個這樣的傳奇人物而感到驚訝。於是,深深的自卑也就更加地在凌岩心中滋長著,這樣的念頭伴隨著時間推移,漸漸變成了對劉漢的深深畏懼,現在面對劉漢,她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看著凌岩沉默不語,劉漢就知道,他們這些人做的事,總是再怎麽往壞處去想都不過分的,不用問,那個鈴丫一定是已經看了姻緣簿,並且因此把鍾學馗叫了出去。
“凌岩……”劉漢一向禮數周全,對凌岩客客氣氣地稱她“凌姑娘”,直呼其名也就說明他真的氣壞了,“你和那個丫頭不一樣,一向是個穩重的人,怎麽這次也這麽胡塗,看著她做這種事也不阻止——就算阻止不了,向上司告發她,讓她在鑄下大錯之前就被處罰一下,也比現在這個樣子好啊!要是姻緣司追究起來,你知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凌岩低著頭不作聲。
她當然也不敢跟劉漢解釋,鈴丫乾的事不過是欺上瞞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行為罷了,未必會有什麽後果——她們去看姻緣簿的時候,在那裡“偷”看的鬼差都快要排起長隊了,而姻緣司的幾個官員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坐在一邊裝作打瞌睡的樣子。
這些真實情況凌岩不敢說,她害怕劉漢因此把她當成一個不守法的鬼差,為了掩護鈴丫而在胡扯。
“那麽後來呢?”劉漢壓抑住怒氣問,見凌岩茫然的樣子,又加上一句,“她看到了什麽你知道嗎?”
“我、我跟她一起去了……可是,可是我沒有看,我一眼也沒有看……”凌岩怯生生地說。
“你……”劉漢真是為她們的上司感到悲哀,這種部下要是當年在他的軍隊中,不是早就被他剔除出隊伍,也終究會因為觸犯軍律而被處置了。
凌岩低著頭,用余光偷偷瞄著劉漢,他氣得臉都發青了。
其實,凌岩並沒有認真去阻止鈴丫,原因就是她自己對姻緣簿也很感興趣。畢竟凌岩心中對於自己的姻緣一直充滿不安,所以她很希望看看自己和劉漢究竟有沒有緣分,自己究竟是不是劉漢命中注定的人。對於女性來說,自己的伴侶會是誰是很重要的問題,要是有機會知道,所有女性都很難去抗拒這種。
不過,等她們去看時,凌岩才明白她現在已經不是人了,人類的姻緣簿上,怎麽可能有身為鬼差的她的姻緣,同樣地,也不可能有一條叫斑斕的狗的姻緣。
那上面隻記載活人的名字,只有活著的人才有機會享有壽命、姻緣或者別的……
“她看到遊少菁的姻緣了?那上面有遊少菁的名字?”
凌岩點頭。
“那……那就是說遊少菁的姻緣不是鍾學馗……”劉漢皺皺眉。
這幾年,遊少菁和鍾學馗之間的情愫,任誰都看得出來,就算是他們兩個,各自心裡恐怕也是雪亮的,就差沒人主動戳破而已。現在就連莫瀟和鈴丫,似乎也都默認了。現代人適婚年齡變晚了,劉漢原本認為他們之間之所以維持這種曖昧關系,是因為遊少菁年紀還輕,劉漢原本計劃等遊少菁再大幾歲,只要自己找個適當時機去幫鍾學馗提親,遊少菁應該就會答應的。
可是現在,姻緣簿上卻有遊少菁的名字。
如果遊少菁有和鍾學道在一起的可能,她的名字就不會出現在姻緣簿上,因為在世間的凡人之中,並沒有她的另一半。同理,既然她的名字出現了,就表示在凡塵間的芸芸眾生中,有個男子正借著彼此身上系的紅線,緩緩地向遊少菁靠近,等到他們相遇,遊少菁和鍾學馗就……
“那個男人不是莫瀟?”劉漢又問。
如果不是鍾學馗,遊少菁身邊最親近的男性就是莫瀟。莫瀟為遊少菁默默付出了很多,他對遊少菁的情感一點也不比鍾學馗遜色,要是遊少菁的姻緣在他身上,估計鍾學馗也只能認了。
但要是那個男子真的是莫瀟,鈴丫她們的反應就不會這麽異常了,難道也不是他?
凌岩看看他,沒有回答。
劉漢完全不懂女人心,遊少菁和莫瀟認識那麽久,如果他們之間有可能,根本不用等鍾學馗出現。既然這麽久了,甚至莫瀟都表露了心意,遊少菁還是把莫瀟當作哥哥——其實應該是舅舅——誰都知道遊少菁對莫瀟沒感覺,他們兩個不可能在一起。
“那個人是誰?”劉漢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姻緣並不一定代表愛情,更不代表幸福。
所謂的姻緣隻標志了兩個人可能會結成夫婦,至於這場婚姻會不會長久,會不會幸福,會有什麽樣的未來,誰也不知道。
雖然看遊少菁的面相和她在陰司簿冊上的福祿,她是應該有完美姻緣的,可是劉漢畢竟無法佔卜未來,誰能保證她這次遇到的男子就是陪伴終身的人,從遊少菁和鍾學馗的感情來看,她就算嫁給別人,也不會幸福快樂吧?
劉漢對遊少菁很關心,不僅因為遊少菁是他現在的飼主,而是他真心喜歡這女孩,就像父兄對待自己家裡最小的女孩一樣,怎麽能讓她冒不幸福的危險。
劉漢總是這樣關心遊少菁,令凌岩不禁感到一絲嫉妒。為什麽自己就不能像遊少菁那樣自然,想笑就笑、想怒就怒地和劉漢相處呢?
“她的姻緣是個名叫喬冠中的人。喬冠中本來是她的高中同學,原名喬驊,前些日子剛剛改了名……”凌岩也和遊少菁做過幾個月的同學,對那個叫喬驊的少年還有點印象。記憶中他是個外向、開朗的男孩子,高中時代似乎有很多女生喜歡他,可是遊少菁和他並不熟,來往很少,為什麽現在遊少菁的姻緣會系在他身上?
“他改名前和遊少菁之間並沒有紅線相連,可是改了名字之後,他們就有了夫妻之緣……姻緣簿上記載,他們兩個這個月會重逢,之後,再過三年就會……結婚……”
“也就是說,現在他們的紅線還沒有系上!”劉漢恍然大悟。
有些人出生之後,在姻緣簿上並沒有名字,有時這種無緣會跟著他們一生,讓他們終身孤單,過著沒有伴侶的生涯。但是大多數人,會在人生的某個階段忽然生出姻緣來。有時候,僅僅是兩人在擦肩而過時互看一眼,便有了紅線糾纏,看來遊少菁也屬於這種情況。
名字是人生很重要的一部分,遊少菁和喬驊本來沒有緣分,卻因為喬驊改名,變動了他自己的命運,同時也把遊少菁纏了進去。
“那麽……鍾學馗他們是去……走,我們馬上去阻止他們!”劉漢明白鍾學馗和鈴丫要做什麽了。
現在遊少菁和喬冠中之間還沒有被系上紅線,因為遊少菁還不認識一個叫“喬冠中”的男子。可是等到遊少菁和這個改了名的老同學重逢時,他們之間就會被紅線系住,再也解不開了。
只要遊少菁和那個喬冠中不相見,兩人間的紅線就不會被系上。
當然,雖然最好是遊少菁不要和喬冠中見面,可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他們畢竟是老同學,總不可能以後都阻止遊少菁和高中同學、朋友聯系,並且不去參加同學會吧?那麽他們終於相見的時候,紅線還是會系起來。所以一勞永逸、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姻緣司的紅線“萬一”被什麽狀況阻止了,不但不能系到他們身上,而且斷掉了的話……
所以鈴丫和鍾學馗才那麽匆匆忙忙地走了,他們不僅是要去阻止遊少菁和喬冠中相見,而且想乾脆就把紅線給……可是阻止注定姻緣的行為萬一被姻緣司的人發現,可真的是違反了天條,就算地府也護不了他們!
“趕快想些辦法阻止他們!”不能讓他們真的去破壞——就算要破壞,也萬萬不能被發現。
劉漢覺得自己已經在紅塵間墮落了……
※※※※※※※※
“遊少菁去哪兒了?鍾學馗他們一定是去找她了,只要找到遊少菁,就能找到他們。她去學校了嗎?”凌岩仔細看看屋裡,發現不僅遊少菁不在,就連平時這個時間一定在睡覺的也不在家。
“遊少菁她……怎麽事情都湊到一起了!”劉漢握了一下拳頭,怎麽偏偏就在這種時候呢!
“怎麽?遊少菁她……到底去了哪兒?”凌岩也覺得不太對勁了。
遊少菁的生活滿規律的,除了上學、買東西、當家教之外,基本上就是待在家裡。她偏離生活軌道的時候,多半是跟鍾學馗和斑斕去捉鬼了。這次看到也不在,凌岩本來以為遊少菁一定是帶著去處理和惡鬼有關的事件,可是看劉漢的反應,又似乎不是這樣。
“她出遠門去了……”劉漢歎了口氣。
原來,前些日子遊少菁的舅媽因病住院,結果被檢查出一種很棘手的病,雖然這種病治愈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卻需要幾百萬的醫療費用,而且之後更必須持續使用昂貴的藥物治療。遊少菁的舅舅和舅媽都是普通工人,怎麽可能湊得出那筆巨款,一家人頓時陷入了困境之中。
遊少菁與生母的關系一向冷淡,特別是在遊少菁父親坐牢之後,她們母女一年也聯絡不到一次。可是遊少菁與舅舅一家的關系卻非常好,尤其是舅媽對她十分關心,那種中年婦女的關切和絮叨,讓從小就沒得到過什麽母愛的遊少菁感到很幸福。除了父親,舅舅一家就是遊少菁最親的親人了,舅媽生病,遊少菁當然義不容辭地要幫忙。
比起舅舅一家,遊少菁似乎還算是有錢人。父親出獄之後在做生意,靠著以前的經驗和人脈,生意似乎做得不錯,每個月都給遊少菁幾萬元的生活費。而遊少菁自己也有一筆存款,那是她和凌岩一起捉鬼時賺的,可是這筆在遊少菁看來已經不少的錢,與舅媽需要的醫療費用相比,仍然無異於杯水車薪。
怎麽辦,到哪裡去弄這麽多錢!
遊少菁眼看著舅舅和表妹因為焦急、擔憂而一天天憔悴,看著他們出去借錢然後被親戚朋友拒絕的失落眼神,看著舅舅快速變白的頭髮,和表妹越來越少的笑臉,她自己心裡也備受煎熬。
可是遊少菁也只是個學生,她當家教賺的錢是她唯一的收入,那點錢連她那一大家子吃飯都不夠。
為什麽需要那麽多錢?為什麽需要那麽多錢?難道窮人連生病的權力都沒有嗎?
遊少菁被那個巨大的數字弄得坐立不安,心急之下,卻突然想到了一條財路。
當年凌岩捉鬼時的那些收入,可是給過她很大的刺激;當時凌岩曾經很慷慨地分給她那些收入的一半,僅僅是一半,就已經多得讓遊少菁驚訝不已了……要是沒有人平分,遊少菁自己獨得那些酬勞的話,不用幾次,就可以把這筆錢湊齊吧……
對,這種工作,恐怕是遊少菁能夠想到的,賺錢最多、最快的職業了。
對於捉鬼來說,遊少菁本身沒有什麽法術,可是她有非常優良的裝備:飛劍、鬼珠、波兒象的乳牙、地府大將的靈符、鬼差的衣角、判官的廢筆等等。而且還配備了很有本事的跟班:波兒象一隻、地府大將一名、半調子鬼差一個……以這樣的硬設備去捉鬼——軟件問題遊少菁就不考慮了——絕對能撈一筆啊!
於是,遊少菁便興致勃勃地宣布成立遊氏捉鬼有限公司,準備在這個特殊行業大乾一場。
不過,很快地遊少菁就從財源滾滾來的幻想中清醒過來:公司成立了,卻沒有業務來源。雖然這些年她也沒少參與過靈異事件的處理,但都是自願加入、主動尋求的,並沒有人委托她處理,處理之後也不會有人給她一分錢。而當年僅有的幾次有酬業務,承攬人都是凌岩,但凌岩是怎麽找到委托人的,遊少菁卻完全不知道。現在捉鬼公司沒有業務,她總不能到處問人“你有沒有活見鬼”、“你家要不要除鬼”吧?
就在遊少菁一籌莫展的時候,事情終於出現了轉機。
不久之前遊少菁用法術(其實是用鍾學馗的法術)幫助過的一個人,竟然主動找到遊少菁,說她的一個朋友也遇到了靈異事件,需要幫忙,求遊少菁發發慈悲救人。遊少菁吞吞吐吐地說明自己要收費之後,對方竟然一口就答應了。
之後見到的客戶是一位五十多歲的婦女,而出事的人,正是她兒子。做父母的為了子女總是不惜一切,這位正在為兒子擔心的母親自然也毫不吝惜,一口就報出了一百二十萬這樣一個在遊少菁眼中接近天文數字的數目。
被一百二十萬元這巨大衝擊影響,遊少菁腦子一熱,連是什麽事件都沒問,就接下了第一筆生意。
之後遊少菁才明白,委托人的兒子是個非常有名的大明星,最近卻不知為什麽老是遇到不好的事,他本人還不太擔心,但是他母親非常迷信,自作主張地找來了遊少菁這位“捉鬼大師”,委托她全權處理。
也許只是那些有錢人自己神經過敏,說不定根本什麽事都沒有,去看看就可以回來了,自己這樣坑人家的錢,似乎不太好吧?不過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有錢不知道怎麽花的人啊。呵呵呵呵,要發財了……
遊少菁抱著不賺白不賺的神棍式樂觀態度,揣上和一大堆符咒、法寶,便出門去了——委托人的兒子現在正在一處深山老林中拍電視劇外景,她當然只能跟去貼身保護。
“她去了哪兒?鍾學馗他們一定是追去了,我要去阻止他們……萬一讓姻緣司的人發現了,後果可是不堪設想!”凌岩焦急地說。
劉漢點點頭:“我先打電話給莫瀟,請他來照顧貓貓。”